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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零九章 閹寺雄起(上) 文 / 三戒大師

    這一年多來,沈默在十幾家報紙,發表了不下百篇政論,有針對土地問題的,有論述工商業和傳統經濟關係的,有批評時政的,有對大明現狀的分析,大都是在給瓊林社寫文章之餘,看到報紙上的新聞有感而發的。但因為總能切中時弊,一針見血,且高屋建瓴,令人茅塞頓開,故而在政論界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

    不過面對呂坤的求賢若渴,他還是敬謝不敏了,呷一口茶水,輕聲道:「日後您要是有什麼事,喚我一聲過去便行。」

    呂坤明白了他的意思,世家子弟的尊嚴,容不得他去低聲下氣的相求,於是點點頭道:「也好,秦兄願意過這種閒雲野鶴的日子,我也不能破壞。」說著呵呵一笑道:「不消日後,現在就有問題要請秦兄參詳。」

    「請講。」沈默點點頭,給呂坤斟上茶道。

    「前日報上的《御旨概覽》秦兄看過麼?」見沈默點頭,呂坤便道:「上面有一條關於織造的聖旨,秦兄可有留意?」

    「看過」沈默點頭道:「好像說,原先東南擔絲綢織造任務的是蘇、松、杭、嘉、湖五府,現在決定增加浙江、福建及南直隸的鎮江、常州、徽州、上海、寧國、揚州、廣德等十個府也分造一些。」

    「秦罘真是好記坤讚許的點點頭道:「上海光榮在列,

    領了五萬匹的任務,其餘府的年征解額,從一萬匹到五萬匹不等。這樣江南織造局每年解送宮裡的絲綢,便從原先的四萬匹,增加到二十五萬匹。」說著一臉苦笑道:「咱們這位皇帝,實在是胃口太大了。前年,以娶九嬪為由,增加了十萬匹的解額,去年,又題派了一次是十五萬套匹理由又是潞王、壽陽長公主的大婚和慈聖太后的聖誕。到了今年,乾脆也不再需要編造名目,只要獅子口一開,要幾多地方上就得解進幾多,而且說這個數目才夠用,分明是想一勞永逸,就此形成定例!」

    「是啊,就算宮裡的兩萬多人,全都四季常新,原先的解額也用不了一半剩下的足夠皇帝賞賜或者別的用途。」沈默一臉費解道:「真不知皇上要這麼絲綢幹什麼?難道就為了把庫房堆滿?」

    「秦兄有所不知,貪財之人必然吝嗇,咱們這位皇帝,登基至今還未賞賜過大臣呢。雖然太監的后妃不時得賞,但都幾匹幾匹的賞,只是九牛一毛。」呂坤揭開謎底道:「皇帝要這麼多絲綢的目的,是為了自己開皇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以四海之富任土作貢,本又何必置莊立店,與百姓爭刀錐之利?」沈默搖頭道:「這樣一來,要害死多少絲綢業者?」

    「是啊!一匹絲綢的成本價是六十兩銀,二十五萬匹就是一千五百萬兩,每年拿出這些絲綢,各府的織造行業便得吐血。」呂坤一臉憂色道:「然而這些解送進京還不是用來消費而是用於出售。不用本錢,皇店自然低價傾銷,又給絲綢產業造成嚴重的二次傷害,真這樣搞下去,大明的絲綢行業還有什麼活路?!」

    這一刻,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以官員的立場,還是九大家的立場說話。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自古未聞有如此貪財的皇帝。」呂坤憤憤道:「皇帝本當視金銀玉帛如糞土,咱們的萬曆皇帝,為了斂財卻與民爭利!」

    「難道大臣不勸諫麼?、。沈默輕聲問道。

    「怎麼不勸了?」呂坤苦笑道:「但這樣的奏章向來都被留中,皇帝掩耳盜鈴,根本不當回事兒。比如這次加派六科廊明確駁回了加派織造的中旨,題覆說:「查議織造加派之旨言各處民窮,秣求已遍,今一旦以加派之詔傳之四方,撫按諸臣不得不責之有司,有司未必皆賢,萬一奉行未善,借用明旨,公肆科罰,株連波及,逮系責追,竊恐征額未必濟,而且重遺萬姓困也。今查內庫內積佇尚有絲調十餘萬匹,盡足目前支用,將來若復難繼,自當查例上請調配,絕對不至誤事。,內閣和部裡也都為此都做了擔保,皇上卻依然執意要加派。」

    「大臣都如此態度了,皇帝還不在意?」沈默吃驚道:「難道不怕跟大臣鬧掰了?」

    「也許原先還會忌憚,但現在肯定不怕了。」呂坤道:「幾年不計成本的投入和毫無原則的偏袒,使內廷的力量迅速膨脹起來,皇帝現在只是把外廷看做治國的工具,自己想做什麼,都完全倚仗中官。而太監們哪有不貪財好貨的,自然不會放過這大發橫財的機會。前日,內織染局管事太監張賊等請敕差內官前往東南,督辦織造事項,工科都給事中劉銷、山西道御史賈如式等上章勸阻,極言民力匱乏,供應浩繁,皇帝批復曰:「織造事非得已,科道官既言民力困敝,今後不再加額便是。遣廡慎內官往督工費,著戶工二部議處。,不僅不同意減額,還要求戶部給督造太監出費用,簡直是一部二十一史,不知從何說起!」

    呂坤說得口乾舌燥,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沈默又給他續上道:「看來此事己成定了。」

    「是啊」呂坤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趁著到南京參加部議的機會,我們這些州府的頭頭湊一起開了個會,決定一同敷衍中使,到時候都完不成任務,也就證明確實無力承擔這麼重的負擔。」

    「這法子不算太好。」沈默淡淡道:「怕是要給太監們親自動手的借口。」

    「是,我也有此擔心,但我才入官場,只有聽人家說的份兒。」呂坤深歎一聲道:「其實五萬匹絲綢,對上海府來說,也不算什麼太重的負擔,真不重蹈前任的覆轍可又不能表現得軟弱,自絕於同僚,真叫人左右為難。」

    「確實是個問題。」沈默喝口茶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秦兄快講」呂坤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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