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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七一章 暗鬥(中) 文 / 三戒大師

.    翌日清晨,沈默回到了內閣,本以為自己就夠早的了,想不到高拱和張居正都在。只見高拱端坐在碩大的紅木案桌後,張居正站在邊上說著什麼。瞧見沈默進來,兩人不約而同閉了嘴。張居正朝沈默點點頭,高拱笑道:「江南,昨夜睡了個安生覺吧?」

    「回家頭一個晚上,反倒失眠了。」沈默搖頭苦笑,見張居正的眼圈都是黑的,高拱眼中也滿是血絲,便笑道:「二位似乎也沒睡好啊。」

    「前些日子弦繃得太緊,一時還沒調整過來。」張居正笑笑道,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是啊,」高拱也笑道:「年紀大了,禁不住事兒了,再也不像當年那樣風雨如磐了。」

    沈默當時就察覺出不對勁兒了……人的言行是有慣性的,尤其是這種無意的閒話,更能透露出之前他們說話的氣氛。要是兩人正在爭吵,或者談話很不愉快,是斷不會如此一致的回答自己。

    帶著滿腹的狐疑坐回位子上,沈默看了看張四維,只見對方仍然一副低眉順目狀,臉上卻仍殘留著興奮之色……因為就在昨天,楊博回來了,這至少意味著,子維同學不能再被無視了,因為他的聲音將會代表著另一個人的態度。

    但是楊博回來,對沈默和高拱來說,卻不是什麼好消息,因為在丁憂之前,這位老先生的官職是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按照規矩,起復後要官復原職,或者至少兩頭佔一個。而天官一職,已經被高拱佔據四年,其間不知有多少大臣彈劾他專權、逾越,但他就是不撤手,因為這是他改草的基礎。而沈默雖然不是兵部尚書,但現在這個擁有『兩尚司侍十八郎中』的超級大部,從上到下都是他的人,哪怕幾年不在京裡,都沒人能給他摻沙子。

    簡言之,吏部,是高拱的權力基礎,兵部,是沈默的權力基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斯睡?換成別人,搶都不敢和他倆搶,但那是楊博,嘉靖朝碩果僅存的天下奇才,山西幫的真正老大,當年做掉如日中天的徐階的主謀之一,這次奉詔強勢復出,肯定是能吃上肉的。

    到底是讓他回吏部還是兵部,這是一個問題,亙在高拱與沈默之間的問題。誰來做這牟犧牲?或者一起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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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閣會議在微妙的氣氛中召開,先議了幾個戶部的事項,高拱便把話題轉到兵部,對沈默道:「兵部的事情,還是由你來管,皇上才能放心……」頓一下,他把話引上正題道:「這幾年你不管部務,有些將軍搞得很不像話,要好生整頓一番。」說著指了指案桌上那份奏章,讓人送到沈默面前道:「你看看,那個杜化中又在鬧了,這次,還把你的愛將也一併參了呢。」

    沈默不動聲色的接過那奏章,一日十行的看下去。只見是福建巡按杜化中,上疏彈劾薊遼總兵戚繼光徇私舞弊,為昔日部下打通關節的事情。事情的前因,是去年年底,這個杜化中,上疏參劾曾任福建參將的金科、朱鈺兩名將官嚴重貪污。可是兵部卻批示由福建巡撫審問。福建巡撫又把案件轄給了都指揮使司,而不是專理司法的按察司處理。結果,兩個人不但沒有受到處理,只是被調去河套了事。

    這是明顯的官官相護,杜化中當然不高興了,就又上本參劾,他說兵部為什麼把這個案子交給巡撫?巡撫又為什麼不轉交專門的司法機關而交到與此無關的機構?這些在制度上都是不允許的啊!而兩人貪污的罪證明顯,卻僅僅被調到北邊停用……這一切種種,都說明,肯定是有人在串通一氣,包庇罪犯。

    而且杜化中一口咬定是金、朱二將重金賄賭了現任薊遼總兵的戚繼光,然後戚繼光幫他們打通了兵部的關係,使其得以免遭處罰。杜化中要求朝廷對此嚴懲不貸,以正權威!

    讀完之後,沈默意識到戚繼光很可能闖了大禍。因為杜化中敢出此鑿鑿之言,必然是得到了什麼內幕,而戚繼光的為人他也知道,是有一些喜歡拉幫結派,靠送禮走關係解決問題。但現在他不能表態,只息事寧人道:「我今日就給插關人等去信,查證這件事。」

    「……」這不明擺著說,你就是靠皇帝才牛氣,等皇帝一死,肯定幹不過姓沈的!所以得趁著皇帝還在,趕緊下手嗎?雖然理是這個理,但對向來自視甚高的高拱來說,實在是無比刺耳。皺著眉頭憋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換個話題道:「對了,你看看這封信。」便拿出昨日收到的那封張居正的信。

    韓楫看了信,心中暗暗吃驚,他想不到張居正堂堂宰相,能用如此謙卑的語氣向高拱求和。而且信裡提到高拱的六十大壽,前些日子他還和幾個同年,在高拱府上商量,想要借為座師賀壽的名義,在京城裡好好地熱鬧一下,振振聲威。但高拱為了避嫌,決定不驚動同僚,只在親屬和門生之間祝賀一下。這樣高拱壽宴的準備工作,就按照他的意思在暗中進行。因此也就沒有多少官員知道高拱過生日的事。但是現在張居正卻先來信向他賀壽了。高拱的門生是不會把他的生日告訴張居正的,當然是張居正以前就記住了高拱的生日,這份細心甚至令人害怕……

    韓楫看完了信,高拱又跟他講起今天早晨發生的事……原來今天黎明,高拱的轎子剛到左安門,就碰上了早等在那裡的張居正,因為有昨天的信做鋪墊,所以高拱沒有像往常那樣,理都不理他。而是下了轎,與其步行走在長安街上,看看他有什麼話要說。

    張居正囁喏再三,終於低聲開口:「要說曹大野的事情我一點不知情,也不敢這麼說,但真沒想到趙大洲能那樣做,今事已如此,說什麼都不能挽回對元輔的損害,唯願公赦僕之罪。」

    高拱聞言先是沉默,繼而怒氣勃發道:「天地鬼神祖宗先帝之靈在上,我平日如何厚待於你,你卻對我存心不良,為何負心如此?」

    「公以此責我,我將何辭?」張居正一臉惶然道:「但願元翁赦吾之罪,吾必痛自懲改,若再敢負心,吾有六子,當一日而死!」

    這句話彷彿打開了閘門,高拱便憤怒的噴起口水來,從長安街一直罵到會極門,什麼難聽的話都出來了。張居正卻暗暗高興,倒不是他賤格,而是高拱就是這脾氣,要是他把你當成敵人,是一句廢話也不會多說。只有他認為兩人之間是人民內部矛盾,你屬於可挽救的對象時,才會這樣像罵削子一樣不留情面。但只要罵完了,他的氣也就消了,還會重新把你當成自己人。

    張居正這些所作所為,似乎大有悔改之意。但韓楫仍不放心道:「雖然他處處表現得十分溫順,但很可能其中有詐,絕對不能放鬆戒備。」

    「呵呵……」高拱有些不以為意道:「張子此人甚是聰明,知道他真正的敵人是誰,有我在,尚能護著他,我要是走了,他也得緊跟著捲鋪蓋滾蛋。」

    「還是謹慎些好。」韓楫想了想,給高拱出主意道:「不如這樣吧,張居正不是寫信祝壽,問自己能做什麼嗎?不妨讓他為老師做一篇壽序,通過他的下筆和品評,來推測他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高拱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就很高興地讓韓楫去找張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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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發不了,就明早發,反正過了12點就不要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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