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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九七章 東風吹 戰鼓擂中 文 / 三戒大師

    本朝的軍隊主要分京軍、邊軍和衛軍三類。京軍是駐紮京畿的部隊,邊軍是駐守邊的部隊」衛軍是指除京軍和邊軍之外的部隊,分佈全國各省及政治、軍事上要害的衛所部隊,主要職責是對內鎮壓維穩。

    三類軍隊的職責不同,軍制和構成也多有不鳳衛軍採取的是衛所制,軍隊是世兵,軍官只能練兵,無權調兵,遇到戰事由朝廷另派將領指揮。這樣雖可防止「強臣握兵、江山易e」但兵將互不相識」衛所又嚴重缺乏訓練,世兵逃亡嚴重,是以其戰鬥力每況愈下,終於近年東南倭亂和西南土司反叛,被摧枯拉朽的消滅,已是名存實亡,其職能為各省自主募兵所暫代。

    而邊兵採取的是鎮戍兵制」先其兵源」是以從衛所等抽調精兵,和招募平民相結合,這就保證了軍隊的基本戰鬥力;然後其採取的是「兵將團操訓練」使將有常兵且兵馬集,這就避免了將不知兵、疏於訓練的情況;第三,以督撫分寄的方式,使各方面大員獲得大的兵權」有利於統一領導、協調各戰區內部的軍鎮」將其捏合成一個整體。

    這顯然是一種臨戰體制,是eng古各部強大的壓力下,不得不採取的改變。而且鎮戍制下,督撫的兵權雖略有加大」但其只能由官擔任」且定期輪調,兼之邊軍的糧餉由央提供,就避免了地方割據的出現。管如此,邊軍的戰力還是大明諸軍強的,承擔著抵禦eng古鐵騎、保家衛國的重任。

    京軍的軍制與邊軍類似」而且國初時,其遠高於前者,類似宋朝時的禁軍。它不僅直接擔負著保衛都的重任」而且如果外省或邊疆有重大戰事」必要時京營還得抽調部分精銳,前去增援、討伐」號稱「大軍一出,四方懾服」有,居重馭輕,控扼天下,的作用,是皇權的根本保證。

    因此」它不僅人數眾多,通常保持著三十多萬的人馬,多時達萬之眾」而且裝備精良,戰力高強」是名副其實的「天軍,……當然那是老黃歷了,隨著永樂皇帝作古,大明朝便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京軍的戰力也承平歲月裡迅速的腐朽,終土木堡之變全軍覆沒,自此一蹶不振,已經無法和邊軍爭鋒。

    之後于謙重建京軍」將初的三大營改為十團營,人數十萬人左右;天順八年,再改十二團學;正德年間,又改十二團營為東西兩官廳;嘉靖葉」重恢復三大營,設立戎政府,由國公提督」兵部hi郎協理」並裁監軍內臣至今,冊人數仍是十萬人。

    除了三大營的京軍之外,北京還有兩支部隊,一個是守衛皇宮的大內禁軍錦衣衛」另一個則是駐守京城內的武磙四衛,乃是皇帝親軍,肩負著守護京城,拱衛鑒輿的責任。這兩支部隊,都不歸兵部管轄,而是直接向皇帝負責」其軍餉裝備也是不經兵部直接領取的,都是精良充足的。

    這兩支部隊向來由內廷御馬監代表皇帝統馭,然而嘉靖晚年遭遇陳洪反叛後」對太監的信任跌倒冰點,便將大內禁軍交給勳舊貴戚:武壤四衛交給兵部轄制現大內禁軍由皇帝的親舅舅、錦衣衛大都督、慶都伯杜仲掌管。而武鑲四衛原先是東寧侯焦英統領」他被楊博擼了後」改由成國公朱希忠之弟,錦衣衛左都督朱希孝擔任。

    這就是大明軍力的結構狀況」沈默這次準備動刀的,乃是十萬京營,當然要先讓京軍聽話才行。現任的京營提督,乃是定國公徐延德,不過老先生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年前就稱病家,已經數次上書請辭。這次沈默想要改制,他可使喚不動國公爺」所以就趁機奏請皇帝」批准了徐延德的辭呈,讓焦英接這個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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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焦英這廝卻稱病不受聖旨,這才迫得沈默不得不親自登門,敦蔣他出山。

    「這個差事我不能接啊」,」焦英也不跟沈默兜圈子,道出了心的擔憂:「你是知道我的,咱焦子期不是怕事兒的人,可我們這邊的情況複雜」京城住了上年,糾纏太多,不像你們士大夫,銳意進取就好。」,說著看看沈默道:「明白咱的意思?」,「知道,都沾親帶故的,你怕自己打了人家的飯碗。」沈默點點頭道:「焦家以後沒法京城混了。」

    「是啊。」焦英深以為然道:「再說了」定國公那是什麼身份,我哪敢太歲頭上動土。」大明如今僅存五位國公」除了南京的魏國公、雲南的沐國公外,就是京城的定國公、英國公和成國公三位」數量比親王還要稀少,其地位也超過了那些一輩子沒見過皇帝的藩王。

    而焦英家裡,既不是開國元勳、也不是靖難功臣,而是洪武內附的eng古貴族,賜姓焦。天順年間才因功勞封的侯爵,既非根正苗紅,又是晉世家,本來京城勳貴家族都不上數,卻因為先帝寵愛」地位驟起,隱隱有與三大國公平起平坐之勢。有道是,人紅遭人妒」像焦侯爺這樣紅得紫黑的貴,遭到的嫉妒如果能換錢」早就成京城富了。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聽了焦英的解釋,沈默點頭道:「如果是定國公同意了呢。」

    「那得真同意。」焦英道:「要是大人你想幹點事兒的話,不光他,還得另兩位國公也同意,得這三位都不拆台了,您這戲才能唱起來。」

    「如果他們都答應了呢。」沈默望著焦英道。

    「我隨你調遣。」焦英一拍桌子道:「讓我往東不往西,讓我攆狗不抓雞。」

    「好!」沈默擱下茶盞,起身道:,「你家等著。」

    焦英不知道沈默哪兒來的自信,不過他相信,這傢伙只要說到,就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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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謀而後動的好處,就是什麼情況都事先預計到了。一旦開始行動,便如行雲流水毫無滯澀遇到什麼情況都會有對策。

    當天下午沈默命人備一份恰到好處的禮品,便往緊挨著大內、東依前海、背靠後海的定府大街去了。顧名思義」這條街便以定國公府而得名,面這定國公府也毫不客氣的佔據了大街的一邊。看著那延綿不絕的高牆碧瓦,感覺半天還走不到府門口,沈默不由暗歎道:,果然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本以為東寧侯府就夠氣派了,但和這國公府的氣勢一比」給人家提鞋都不配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沈默不止驚歎於定國公府的雄偉,是對其選址佩服的五體投地……就其風水而言」這座國公府的選址,佔據了京城絕佳的位置。北京據說有兩條龍脈,一是土龍,即故宮的龍脈;二是水龍,指後海和北海一線水脈,而定國公府正好兩條龍脈交匯之處又怎麼能不旺呢。

    據說這裡是山王徐達,當年北京常駐時選好的宅邸,再觀其家子孫興旺繁衍、富貴長久的昌盛景象,可見龍脈之說,確實有些神跡。

    胡思亂想著,轎子停了,透過碧紗窗沈默看到府門前那對巨大的石獅子,這才回過神來,對外頭道:「去通稟一聲。」

    胡勇便揣著沈默的名帖往國公府的門房去走去。一邊走,心還有些埋怨他道:,大人也真是忙糊塗了」國公爺是隨便想見就見的嗎?萬一要是吃了閉門羹您的臉面可要受損啊」他京城久了,對此間的人情世故已是十分清楚,知道這些世襲罔替的國公爺,地位都是鐵打銅鑄的,只要有大明朝一天,他們就是貴不可言的頂級世家;而官們雖然可以煊赫一時但你方唱罷我登場,誰也沒有長久的富貴……,哪怕權傾朝野數十年的嚴嵩,還不是落得墳前偷食祠堂安身的淒慘下場?

    勳貴們看來,官鬥來鬥去就像一場鬧劇不知道什麼時候」台上耀武揚威的主角兒,就被打落台下永不翻身,因此對於官,勳貴們總是客氣透著輕視,並不會真把他們當回事兒。而且朝歷來對勳貴與官相交比較敏感,所以哪怕沈默貴為夾學士,也有吃閉門羹的危險。

    ,還是應該先預約一下的好……,胡勇暗自嘀咕著,只能硬著頭皮對那倍有派兒的門子一抱拳道:「勞駕,我家堂大人前來拜見國公爺,煩您遞個帖子。」

    那門子生得濃眉大眼,穿一身簇的藏藍e對襟直領罩甲,內為月白裡」足蹬雪白底兒的快靴」大熱天兒一滴汗都沒有,說起話來不卑不亢」亦不盛氣凌人,酷似一位風翩翩的縉紳君子,這就是國公府的派頭」也怪不得胡勇會自慚形穢。

    門子客客氣氣的接過名帖」一面讓人進去通稟,一面請胡勇門房裡喝茶。禮數之周到,讓也算見過世面的胡勇」又是好一個感慨不過他還是為自家大人捏一把汗,不時的往那扇側門張望著。

    等了好一會兒,那扇該死的側門始終沒有打開,不過那扇該死的正門」卻緩緩地大開了,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身材俊俏,輕裘寶帶,hun紅齒白、美服華冠。雖然年輕,舉手投足間」卻顯大家風範,不帶絲毫的煙火氣息:「小侄璧恭迎沈世叔大駕光臨。」

    「竟勞世子大駕,實走過意不去。」沈默從轎下來,笑吟吟與那世子見禮」看清了許璧的丰姿相貌,他不禁心暗歎:,果然是一代人換舊人,自己還覺著沒老,可看著人家年輕人,還真有些比不了。,卻不知那徐璧也心暗驚,他雖然對這位年輕的閣老多有耳聞,但從未見過本人,此刻一見果然是勝聞名……這時候講究三千而須,沈默已經蓄起了飄逸的五綹美髯,骨子裡透著書卷氣。配上那含而不u的威嚴穩重,還有一雙洞悉世事的眼睛分的青年人偶像。

    許璧雖然是眼高於頂的國公世子也一樣被他的相貌和氣質所傾倒,竟有些小緊張的恭請沈默入府。

    望著大人被人恭敬的請進去,站門房外的胡勇自嘲的笑笑道:,「俺這叫……傭人自擾。」,「是庸人」胡哥。」一會兒工夫,兩人已經打得火熱,那門子小聲提醒道。

    「都差不多啦。」胡勇咧嘴笑笑道:「進去涼快,不這兒挨曬。」便轉身進了門房。

    那門子看著緩緩閉上的大門,心有些奇怪,這些年還沒見府上開正門迎過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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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府,許璧請沈默坐上抬輿自己也上了一具,然後轎夫們平穩起輿」平穩向前行去。

    比起獨具匠心、巧奪天工的東寧侯府來」定國公府要威嚴的,府邸建築分東、、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嚴格的軸線,貫穿著的多進四合院落組成。路的殿堂屋頂,全採用綠琉璃瓦」彰顯著國公府邸的威嚴氣派。

    不過對沈默來說還是東寧侯府的別出心裁能讓他動容。國公府再氣派,無非就是縮小號的皇宮」根本無法讓整天皇宮上班的沈閣老,興起哪怕一絲的驚歎。但他這份淡定」落許璧眼力,就成了沈大人見慣世面、沉穩從容的表現」不由又增加幾分好感。

    兩乘抬輿穿過前院的月門洞徑往後府行去。這竟是把他當成關係親密的客人,沈默也安之若素,似乎毫不意外。抬輿國公府後花園穿行」花園內古木參天,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亭台樓榭,廊回路轉,比前院要耐看得多。沈默望著翠山碧水、曲徑幽台,心突然想起句話」怪不得人家說:「窮人說富必是,穿金戴銀」而真正豪門公子說富,只說是戲散了「燈火下樓台,。,沒有這個環境,這個條件確實培養不出真正的貴族……但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想把兒子們培養成貴族,何苦羨慕人家呢?

    胡思亂想間,抬輿一處籐蔓葳蕤的籐蘿架下的落地,沈默便見個身穿葛布道袍的老人,坐躺椅上,朝自己微笑道:「殘廢之人不能全禮,江南先生切莫見怪。」

    這老者的相貌,與那許璧頗有三分相似。沈默下得抬輿,便聽許璧介紹道:「這是家父。」

    「下官沈默拜見國公爺。」沈默趕緊一躬到底…………按說大學士與國公勳貴是平禮相見的,但他不介意拜一下這位當朝第一勳貴。

    徐延德趕緊讓世子把沈默扶住,請他坐下喝茶。躺椅邊上有一個石桌、四隻石凳,沈默坐定國公的對面」世子下作陪。不知何時,那些轎夫已經無聲的退下」籐蘿架下只剩下他們三人。

    「這真是個神仙去處。」籐蘿的濃蔭遮住了日光,涼風習習吹來,令人心曠神怡,沈默不由讚道:「國公爺好享受啊。」

    「什麼享受不享受」,」徐延德開心笑道:「藥延殘喘罷了。」

    邊上徐璧起身笑道:「父親和沈世叔聊,我給你們泡茶去。」,「怎敢勞煩世子?」,「讓他去」今兒沒外人。」徐延德笑道:「你也別叫他世子,就叫璧好了。」

    「豈敢豈飄」

    兩人說著話,徐璧起身來到籐架下一角,那裡木架懸空支了一隻木桶,木桶底似乎是沙濾,只見有斷線珍珠般的水滴從桶底滲出,這些水珠又流進一根長約丈餘,且鋪了寸把厚銀白細沙的寬大竹筧。後,這些經細沙反覆過濾後的晶亮水珠,滴入一隻潔得亮的白底青hua瓷盆。

    看著這套東西,沈默腦兀然蹦出一句廣告語:,娃娃哈純淨水,二十四層淨化……,原以為自己喝茶上就夠講究的了,想不到一山比一山高,還有講究的。

    見他看了一眼那過濾裝置」徐延德笑道:「不這樣就糟蹋了南京他叔叔送來的茶。」

    沈默腦海浮現出徐鵬舉那張寫著「酒e財氣,的臉,不由笑道:「想不到,魏國公也有這份雅好。」

    「嘿嘿,他要真好這口,這點一年才產五斤,龍園勝雪」也輪不著我消受了。」徐延德得意的笑起來。

    聽到,龍園勝雪,四個字」沈默一下想起了胡宗憲,自己還珍藏著他送的半塊茶餅,也不知默林兄怎麼樣了」是否已經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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