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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五四章 鴻雁幾時到下 文 / 三戒大師

    張居正奉命來到裕王府上,卻現沈默也這裡。雖然有些意外,但他還是很親熱的和沈默寒暄起來。沈默也滿面笑容的回應著,真如一對老友重逢。但兩人心都知道,縱使彼此的志向從未改變,但他們的關係已經有些變味了……

    但裕王看來,兩位不可多得的才俊,能齊聚自己麾下,實是大大的幸事,便讓人給張居正看茶,熱情的招呼兩人坐下道:「沈先生剛從東南回來,張先生還未曾見過?」

    「自然聽說了,」張居正笑笑道:「但想著沈大人旅途勞頓,肯定

    要好好休息幾日的,所以還未去探望。」

    沈默微笑道:「應該是我去探望太岳兄才是。」

    「哪裡、哪裡……」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客套著,虛情假意自個都覺著膩歪,可偏偏裕王爺愛聽,呵呵笑道:「別光顧著寒暄了,太岳來孤王這兒,可有什麼事情啊?」

    張居正看看沈默,心說老師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不如就當著他的面把這件事說了,說不定他也能幫得上忙。便對裕王拱手道:「下官前來,是想請王爺救一個人的。」

    「哦……」裕王聞言不禁笑道=「孤王能救得了什麼人;!」

    「這人只有王爺能救得。」張居正沉聲道:「您要是不救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什麼人?」裕王微微皺眉道,憑直覺他便感到此事必然棘手,便

    習慣性的想要推脫。

    但張居正乃何許人也,斷不會讓裕王得逞,便道:「是個曾經給王爺很大幫助的人。」

    「哦?」裕王這下來了興趣,道:"快別賣關子了,說是誰?」

    「劉燾。」張局·正報出那人的名字,然後把徐階的那套說辭講給

    王爺聽。

    裕王聽了,面色陰晴變幻一陣,轉頭問沈默道:「劉大人真的朝堂上幾幫孤說話?」

    「確有此事。」沈默頷道:「微巨便親見兩次,脊是景王爺的人

    佔了上風,但劉大人還是義無反顧的為王爺撐腰。」

    「哦……」裕王還是很相信沈默的·聞言道:「那這個忙·我得幫……」說著有些心虛道=「當然,得是孤力所能及的」作為實際上的皇儲,說出這種話來,當真有些窩囊,但他覺著沈默和張居正都不是外人,能體諒自己的處境。

    「對王爺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張居正微笑道:「您只需和高部堂談談,表達一下對劉燾的關切之情,他自然會幫您把事情辦好。」頓一頓道:「當然,您不能說是臣下出的主意。」

    「唔,」裕王想一想道:「跟高師傅說說不成問題,但孤不敢肯定,他能聽我的。」說著有些尷尬的笑笑道:「你們也知道,他那人一拗起來,天王老子也掰不過來。」

    「這件事上,他肯定會聽的。」張居正朝沈默笑笑道:「拙言

    兄,你說對不對?」

    「叔大兄說是,那就一定是了。」沈默點點頭,正色道:「王爺,劉燾一案其史可大可小,您適時出來一錘定音,對樹立權威好處不。

    「這個……」裕王已經頗為意動但還是有些擔心道=「不會有人拿這個做章?」這已經不只是小心謹慎的問題,多少年驚懼憂思過,讓這位天潢貴胄膽氣喪,沒有什麼擔待了。

    直到沈默和張居正再三保證,沒有任何不良後果後,裕王才終於答應下來,且明顯感覺有了心事,和人說話都心不焉的。

    沈默二人見了,知道王爺沒興致了,便知趣的起身告辭,裕王這才回過神來,挽留二人用過午膳再走。但兩人婉言謝絕,裕王也就沒強留,送二人出了後院,便轉回了。

    沈默和張居奎,並肩走落滿黃葉的千步廊,王府十分安靜,兩人也不說話,只聽到腳踩落葉,出的沙沙聲。

    「叔大……」「拙言……」沉默過後,兩人卻不約而同開了口,又

    相視而笑道:「你先說……」"你先說……

    張居正笑道:「我倆何等人物?怎麼也學砰-些酸丁,扭扭捏捏起

    來了?」

    「哈哈哈……」沈默的笑聲爽朗起來道=「說的不錯咱們就算

    做不到肝膽相照,卻也要痛快相對,否則便是對你我的侮辱!」

    「說得好!」張居正拊掌笑道:「就為此共識,也要浮一大白!」說著伸手延請道:「想請不如偶遇,既然這兒碰上了,就讓愚兄做莊,為拙言洗塵!」

    「恭敬不如從命。」沈默洒然一笑道。

    「好好,」張居正爽朗笑逛:「我知道什剎海有家酒樓,風暴

    是宜人,臨湖賞花,正是小酌的好地方啊!」

    「叔大兄著力推薦,必然不是俗地,」沈默欣然嚮往道:「咱們出。」兩人今日都穿得便服,倒也不用

    **功夫,直接上轎往北,過德勝門,沿著那些青色的高門人**東,便到了前海……北京城內有海子,海子是元代的稱呼,其實就是湖,其海、南海、北海屬於皇家獨享,前海、後海和西海統稱什剎海。什剎海雖非禁苑,但也被王公貴族的府邸擠占,尋常姓不得靠近。

    但那都是國初的事兒了,一多年過去,那些高門深院早就不知換了多少主人,這什剎海也變成了普通人家可以涉足的一處風水寶地。

    伴著胡亂飄飛的思緒,二人來到了明媚的後海邊。

    此時的後海,柳絲縈繞,秋波流轉,秋韻動人,二人再也按耐不住,不約而同的命人落轎,沿著海邊閒庭信步起來。過望海樓,至銀錠橋,一步一景,美不勝收;兩朝帝都的年興衰,亦如浮光掠影一般,顯現你的眼前。讓你無法單純的作為風景來欣賞,總是引一些『帝王將相、是非成敗』之類的千古感歎。

    好偶有一些僅容一二人過的狹窄胡同,小門兒、矮牆兒,會讓

    你知道這裡不只屬於歷史,屬於帝王將相,還屬於尋常姓。

    張居正的帶領下,一行人便鑽進這樣一條狹窄的胡同,別看這胡同逼仄,但能開寸土寸金的後海邊的飯莊酒店,必然不是尋常姓能消費得起的。

    到了胡同內,一個類似民居的門洞前,張居正敲響了緊閉的院門。沈默站他身後,打量著這個石獅鎮門的門洞,只見門上掛著紅燈籠,彩繪的門楣,圍牆內伸出一株秋樹,黃葉搖落,讓人頓生安寧之感。

    這時候門開了,一個青衣小帽的清秀小廝出來,看清張居正後,便躬身笑道:「原來是張爺,快裡面請。」

    張居正點點頭,便伸手請沈默先行,沈默也不跟他客氣,兩人並肩進了漆黑的大門。進去後便是個十分精緻,但不算太大的前院,庭院有假山水池,植樹栽花,備缸養魚,看起來與尋常人家別無二致。但再仔細看,就能現其獨特的地方一一東西北三面牆上,竟然開著十幾個月亮門,只是巧妙的掩映花木山石之,若不是深秋草木稀疏,以沈默之細心,也難看出端倪。

    「看出來了?」張居正低聲為他解釋道:「別看這地方門臉不大,可是內有千秋,這十八個門洞都通向一個**的院子,只要店家稍加引導,根本不會和別的客人朝面,有身份的人好這口。」

    沈默點頭笑笑,表示了鄒。

    邊上的小廝察言觀色,看得出這位相貌英俊的年輕人,似乎身份比張大人還高,自然小心伺候,道:「二位爺,是要個避風點的,還是敞亮點的?」

    「我等光明磊落,當然要敞亮的了。」張居正笑道:「上次那個憑

    高臨海的院子,現有沒有?」

    小廝恭維的笑道:「別人來自然沒有,但您二位一來,沒有也得有。」把兩人逗得十分開心。

    說話間,小廝引著二人進了東邊第二個精緻的月亮門,進去後果然別有洞天,只見院小徑兩側,是五彩繽紛、樣式各異的菊花,將古色古香、紅柱綠瓦的小院畫樓,妝點的彷彿春日一般,令人心情愉悅。

    進去房間坐定,小廝將東側的排窗支起,外面波光粼粼的後海便湧入眼簾,張居正又讓他將西側的窗戶也支起,左看湖光右賞菊花,再吩咐小廝,將拿手的菜餚上一桌,就不要再來打擾,連使喚人都不用上來了。

    小廝見慣了這種場面,知道大人們有細話要談,便躬身退下。張居正這才笑著對沈默道:「沒誑你,這去處還不錯?」

    沈默不由搖頭歎道:「我北京數年,競從不知有此等妙境。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張居正芙道:「你知此間主人是誰?」

    「我觀此地外斂行跡、內有千秋,」沈默微微沉吟道:「想來店

    家,應該不凡。」

    「你這話等於沒說。」張居正搖頭道:「算了,不難為你了,告訴你,此間的主人,正是日男隆的老闆,蒲州巨賈王崇義……這個一般人都不知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沈默心一動,笑容和煦道。

    張居∽不瞞他,淡淡道:「因為就是他帶我來這兒的。」

    「必是有事相求。」見張居正直白開了,沈默也不想藏拙,以免被

    他看清。

    「你怎知人家,不是只想交個朋友?」張居正微笑道。

    「那幫老西兒的底細我表清楚。」沈默微笑道:「王崇義的親弟

    叫王崇古,遼東總督;外甥張四維,山東巡撫;親家楊博,三邊總督…

    「打住打住,」張居正搖手笑道:「你怎麼對人家的底細如此感

    興趣?」

    「呵呵,」沈默答非所問道:「我只是要說明,人家就算想跟咎小

    張大人搞好關係,也不會讓王崇義出馬的。」

    「你說得對。」張居正點頭道:「確實,他們找

    長我有事相求。

    「那麼說今天請我來,」沈默淡淡笑道:「不算臨時起意了?」

    「就別懷疑我的誠心了。」張居正笑笑,和他談入正題道:「你知道我現調任戶部,王崇義找我,卻是為了一樁大營生。」張居正吏部時間不長,便被調到戶部任左侍郎,徐階說是讓他快瞭解政務,其實還是擔心他讓那幫子河南人給拐跑了。

    「什麼事?」沈默感覺有些怪異,張居正請自己來老西兒的地盤上,談和老西兒合作的事宜,官*商*勾*結的意味也忒重了點:「有必要讓我知道嗎?」

    看出沈默言語的戒備,張居正洒然一笑道:「拙言,我請你來這裡,就表示絕無私心,」說著自嘲的笑笑道:「其實我不太願意和這些商人打交道,只是這次他們的提議太誘人,讓我無法拒絕啊。」

    這時房鈴鐺作響,張居正便止住話頭,對外面道:「進來。」那小廝帶著兩個夥計,提著四個食盒上來,手腳麻利的布上菜,又為二人燙上酒,很快又悄悄的躬身告退。

    張居正為沈默斟一杯道:「但因為茲事體大,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頓一下,又近乎自白道:「你放039、了,我張太岳不會跟奸商勾結,損害朝廷利益的。」

    「愚弟豈是那種迂腐之人?」沈默搖頭笑道:「有什麼事,叔大兄

    只管講出來就是,弟知無不言。」說著跟張居正輕輕一碰杯。

    「好。」張局·正仰脖將杯酒一飲而,一呲牙道:「是這麼回事兒,王崇義跟我申請,想讓戶部將大明寶鈔的行,交給他們日驛隆……我正好管著寶鈔提舉司,一聽當然是求之不得,估計要是跟部堂一說,他也無不應允。」說著他看向沈默道:「但茲事體大,我擔心有看不到的隱患,所以未曾貿然上報。我知道你是這方面的行家,想先聽聽你的看法。」

    「嗯……」沈默夾一筷子白條雞,細細的咀嚼著,心裡翻江倒海起來……這些年來,憑著比匯聯號雄厚的底蘊,靠模仿前者起家的日男隆,也如其名,旭日東昇般興隆起來,與匯聯號形成對峙之勢……不僅北方各省佔據絕對優勢,還大舉南下,企圖南方市場立足。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早將東南諸省視作禁臠的匯聯號,自然不會任由日男隆入侵,雙方各出奇計、明爭暗鬥,各個戰場上數次交手……雖然仗著地利、人和,匯聯號一直壓制著日男隆,但始終無法將其趕出東南去。

    日男隆的股東們,也曾向他求助過,希望能利用權力武器達成商場上做不得事情,卻遭到他的眸■然拒絕。沈默正告他們,自己只會對方也動用官府時出手,否則想打敗對手,只能靠你們自己。

    這是因為他深知,壟斷是帶來僵化、扼殺進步的超級毒藥,就算沒有日男隆,他也會另外扶持一家甚至幾家票號與匯聯競爭,而不會只盯著眼前的利益,卻把銀行業的未來葬送。

    只是這日男隆沒有他這樣的覺悟,山西商人的秉性沈默也瞭解,這次竟然要接下大明爛的幾個攤子之一,讓沈默本能的感到不安……

    先說說那大明寶鈔,此物乃具朱元璋老爺爺的幾大瞎搞之一。所謂寶鈔,就是紙鈔。官府行紙幣並不是大明創,其實宋元,就已經有過成功的經驗,都很長一段時間內,使紙鈔真正的為姓認可,成為國內的流通貨幣。

    紙幣流通有兩個先決條件,其一是行機構的信用為姓所認可,其二是必須保證紙鈔的價值……簡單的作法,就是承諾可與金銀自由兌付。事實上,宋元能成功,就是因為他們的紙鈔可以兌換成金銀。而我大明的紙鈔,卻缺失了這項功能……究其原因,一是朱皇帝和他的大臣們,極缺乏貨幣行的知識,二是當時亂世剛過,作為傳統貨幣的銀銅極為匱乏,政府根本沒有這個兌付能力。

    於是大明寶鈔就這種先天不足的情況下問世了。無兌付義務的忤,必然導致政府的濫衝動,結果大量紙質粗陋、難以耐久的『寶鈔』湧向市面,且只不收,既不分界,也不回收舊鈔,致使市場上流通的紙幣越來越多,終氾濫成災。,洪武年間就通貨膨脹,貶值極快……結果就是政府幾乎完全喪失對經濟的調控能力,甚至陷入長久的經濟危機……

    唉……我對自己都無語了,每次一承諾,一定會有事情把我打亂,再不承諾什麼了……不過這次是好事,傳說的三江訪談,大家可以看看我的作品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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