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六八章 借刀 文 /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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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嚴世蕃的許諾,胡植便回去召集黨羽,商量彈劾國子監祭酒沈默一事。但此人來京以後表現的過於低調,比較惹人注目的只有兩件事,一個是御賜黃玉如意,另一次則是順天鄉試,但他把那黃玉如意藏得嚴嚴實實,誰也不讓見,沒法這方面做章,而順天鄉試又成了誰也不能提的禁忌,想要攻汗他實屬不易。
如果沒有東廠特務插手,恐怕嚴世蕃也會一直被蒙鼓裡,不可能將視線投到沈默身上。但現,有了東廠介入,關於沈默的情報便源源不斷的到來,讓這些專業告狀的傢伙,如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一下便興奮起來。
其實世上哪有什麼無懈可擊,御史台的打手看來,有三點可以用來攻汗沈默,其一,他擔任市舶司提舉期間,送給京裡相關衙門的冰敬炭敬相當豐厚,可見必然是貪污了;其二,據說詹事府司經局的藏書幾乎告蔡,他現並未卸任洗馬一職,責任不可推卸;其三、他一直與海盜眉來眼去,與王直義子毛海峰過從甚密,並招撫了海盜徐海、且一直充當其保護傘,這不是養賊自重嗎?若是坐實了的話,那可不是丟官罷職,砍頭都足夠了!
胡植便將這三條罪名報給嚴世蕃,彈劾之前得先過他這關。嚴世蕃先看了第一條的黑材料,一看便大罵他白癡,道:「你是豬頭啊?!市舶司的事兒還敢拿來提?還嫌我皇上那不夠丟人是不是?」市舶司的事情,嘉靖算是把他放過了,並未令三法司立案查辦,只是將那怒卿解職了事。而人家沈默可是連年完成任務,差事沒辦好的都得以網開一面,還想去找把差事幹好了的麻煩?豈不是自取其辱。
「那刪了這條,您再看第二條。」一心邀功的胡植碰了一鼻子灰,尷尬笑道:「第二條是確確實實的,只要去司經局的書庫一看,他的責任就跑不了
「也不怎麼樣。」嚴世蕃沒好氣道:「他才洗了幾天馬?真要追究起來,頂多是個知情不報,大部分責任還得他前任擔。」說著瞪他一眼道:「開動你的豬腦子想想,他的前任是誰?」
「是,,誰?」詹事府那種混資歷的地方,今天這個來了,明天那個去了,胡植也搞不清楚,誰是上任洗馬。
「袁姊呀,蠢貨!」嚴世蕃沒好氣道:「那傢伙多小心眼?小心他到時候跟你撕破臉!」
胡植徹底被打擊了,蔫蔫道:「您先看看第三條,要是還不行,我再回去整他看來,第三條是不靠譜的了,徐海已經被招安了,他的部隊成了為市舶司護航的艦隊,那沈默的一切勾當,也就該蓋棺定論,成了有益於朝廷的欣慰。
誰知嚴世蕃看了,不僅沒有罵人。還點頭連連道:「這個好,能引起共鳴啊。」便拍板決定,以這個為核心展開彈劾。還是放,東南胡宗憲胡宗憲,正與淅江巡按王本固爭執不休,並將辯論展到了北京,成為經久不息的熱議話題。
支持王本固的一派,撇杏派系因素,大都是大義凜然、自以為是的清流,他們的理由很簡既然僂寇做了那麼多壞事兒,那汪直這個僂寇頭子,就應該負總責,殺雞給猴看,以做傚尤。
而支持胡宗憲的官員,大多是能冷靜思考,真正瞭解東南的現狀的。他們認為考慮到朝廷的實際情況,殺掉汪直不是個好主意,而應讓他為朝廷效力,約束僂寇,而後徐徐圖之。
但華夏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想要擊敗不同的觀點,據理力爭從來都不是個好辦法,因為國沒有邏輯學,卻充斥著各種精巧的詭辯,這些詭辯並不以嚴謹的事實為依據,而是以所謂的聖人之言為依托,而聖人之言太多,且充斥著自相矛盾,讓人總可以從找到支持自己的理論,立於不敗之地。
但這並不是說,就沒法擊敗不同的觀點,恰恰相反,國想做到這一點,比任何國家都簡單,因為有一招屢試不爽的簡單法子,絕對的行之有效,那就是對人不對事。只要從某一方面,找出這個人的道德問題來,只要這個人不道德,那他所持的觀點也就不道德,不攻自破。
這種泛道德化的是非標準,對那些油鹽不進的「清官。極為有利。其實這些清官之,大部分人都只有俸祿可領,想貪污都沒得門路,並不見得有多道德。但正是這些自詡為「清官。的官員,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可以隨時隨地都會利用這柄武器。對「不道德,的官員進、小」
而不幸的是,胡宗憲便是他們眼「不道德。的官員一王本固有充分的證據表明,胡宗憲的手並不乾淨,他通過南方加派「提編,等額外稅賦,和請求留存淅江鹽銀等手段,聚斂了數額巨大的錢財。對此,王本固稱之為「總督銀工。」並對此提出彈劾。
但胡宗憲上疏自辯稱:「臣為國除賊,用間用餌,非小惠不能成大謀」意思是,我要施行招安」必須用大量金錢賄賠僂寇,但這些錢不可能走明賬支取,只能私下截留,所以才會被人誤會。
即使他這個說法是實情,這種行為也會對他的聲譽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
而且胡宗憲生活上確實奢侈,清流口有繪聲繪色的許多段子,可以佐證這一點」據說有一次,胡宗憲宴請織造太監黃錦和到任的地方官員李子元等人,居然用兩名侍女陪飲。到了散席的時候,黃錦拿出五兩金子表示感謝,胡宗憲冷笑一下,不予理睬。李子元僅拿出一再金子。被胡宗憲當場扔到了水裡,一臉不高興道:「您這是羞辱我!,
而且王本固親眼所見,胡宗憲迎春宴客,張燈結綵,綿延數里。鼓樂之聲震天,侍女跪地迎送客人,極奢華之能事,乃藩王諸侯之家所不及。
還有神、符合大眾庸俗口味的,據說又一次,嚴嵩的孫子嚴鴆回鄉上墳路過杭州,胡宗憲當然要大肆鋪張,盛情款待了,還找來了幾名江南名妓為其侍寢。嚴鴆當時婚燕爾,娶的徐階孫女還同行呢,自然推辭不就,胡宗憲卻道:「你這是為難我嗎?那我就先行了。竟然左擁右抱先去睡了,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回去。
這些傳言都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由不得朝臣們不信。而以胡宗憲微薄的俸銀,怎可能維持如此奢糜的生活?所以對他「貪污,的指控,無人能予以反駁。
於是乎,那些原本支持胡宗憲的官員,只好跟這個「貪污犯。劃清界限,一時間形勢一邊倒,輿論對胡宗憲極為不利。
即使胡聳憲本人,也因為擔心引火燒身,真的被查辦了,而不得不偃旗息鼓,不再據理力爭。明,如果不是胡宗憲東南沿海不可或缺,他們父子能不能挺過前一段時間的雷霆之怒,還真的很難講,所以自然會不遺餘力支持的,但眼下胡宗憲本人的態都不那麼堅決了。那嚴世蕃看來,這就說明王直之事雖還未有明論,但結果已經注定了。既然如此,他當然不憚於利用一下此事!
他不是不想親自動手,實是近皇帝那裡的印象極差,若是皇帝眼皮子底下親自下手難免適得其反,所以不幹不得借刀殺人,讓那些傻缺的主動跳起來,替他把沈默打倒地,等著那小子被攆出京城,然後再一下下敲打他,直到錄皮吸髓,方能解恨!
事態的展十分順利,那彈劾沈默勾結僂寇的奏章一上,那些清流便流行起這樣一個觀點「如果放過沈默,便意味著勾結僂寇沒有錯,那被關杭州的王直也該釋放了。那就等於胡宗憲贏了王本固,而這是王本固和他的同黨,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王本固上黨,弘旦上書支持查辦沈默,重逮捕徐海,還官上躥下跳,希望有多的人加入進來,一齊討伐這種姑息養奸的行為。
沈默的朋友同年們自然不服,紛紛上書支持沈默,說徐海已經是大明的武好了,正保衛著大明的海上疆土,而且蘇松一帶的僂患已經絕跡,可見招降徐海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經過年的成長壯大,沈默的朋友、同年已經成長為朝廷的級官員,雖然並無高官,但幫人心齊,卯足了勁兒一起上,還真能跟那些叫囂著要嚴辦沈默的人,打得不分勝負。
兩邊人吵得不可開交,但大人物們三緘其口,絕不表態支持任何一方。這時候高拱看不下去了,他雖然脾氣大,但眼明心亮,知道若是徐閣老暗約束,那些清流不可能鬧得這麼凶,畢竟他們還都是聽徐閣老的,所以這件事上,徐階的不作為,讓他十分生氣。
但無奈他一個右侍郎,說話的份量還太輕,只能找到徐階道:「沈默是為了閣老您,才惹了這一身麻煩的,閣老可不能坐視不理啊!」
徐階淡淡道:「他是我的學生,我當然不能不管。」
「下官不是質疑閣老。高拱耐著性子道:「只是現那些人太不像話,不留著力氣斗嚴黨,卻這兒窩裡鬥開了。」
他這話徐階聽來忒刺弄了,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子,說老夫卸磨殺驢嗎?便一臉不悅道:「什麼十麼窩裡鬥高侍郎請把話說清楚此只」高拱沒想到他這麼說,被噎了一下,只好道歉道:「下官說話欠妥了,都是陛下的臣子,哪來的朋黨?」
徐階這才點點頭道:「還是那句話,他是我的學生。我不會不管的,等合適的時機,老夫會幫忙的說著一眼高拱道:「就不要高大人操心了
高拱知道多說無益,說多了反而會坐實了沈默與自己過從甚密,加對他不利,只得默默退出了內閣值房。
應該說,原先高拱對這位徐閣老還是有些好感的,因為他曾經數次幫過裕王殿下,但今天徐階所表現出來的冷漠無情,大大的震撼了高肅卿,他終於知道那笑瞇瞇的和藹面容下,同樣有一顆冷酷無情的,。
回望徐階的值房,他不禁暗歎一聲道:「不過是一丘之貉,到底有何區別?,玉熙宮裡,龍體復原的嘉靖皇帝,又有了處理政務的心思,司禮監便將積攢了好久的奏章抬過來,請萬歲爺批示。
嘉靖一看那奏章堆得跟卜山似的,不由皺起眉頭道:「這麼多,怎麼看的完?」卻還是開始看了起來。他批奏章的架勢倒也享受,舒服的靠躺椅上,然後兩個太監奏章將奏章展開,送到他眼前合適的距離,請皇帝過目。他打眼一看,沒興趣,便閉上眼,太監就趕緊再換一份兒,直到皇帝覺著奏得是個事兒時,才會點點頭,拿過來好好看幾眼,再看看內閣的批示,如果同意的就扔左邊,若是不同意,就扔右邊,自有司禮監的太監退給內閣重批。
讓嘉靖欣慰的是,內閣草擬的意見都十分合他的心意。且看著比以前要高明許多,那種老成某國的宰相風範,就不是以前的票擬所能具備的。不由嘖嘖稱奇道:「嚴世蕃長本事了,看來真是該多敲打啊
邊上的李芳笑道:「主子,這些都是徐閣老批的,當時嚴閣老和嚴部堂都家休息呢。」所謂休息,是閉門思過的雅說法。
嘉靖奇怪道:「這字體怎麼沒變?」
「據說以前,都是嚴閣老說,徐閣老記。」李芳小聲答道。
嘉靖冉言若有所思道:「看來,徐階的本事,一直沒揮出來啊
李芳網要答話,卻見皇帝皺起了眉頭,又被下一道奏折吸引,只好住了嘴,靜候一邊。
嘉靖看完後,拿著那奏折問李芳道:「司禮監收到多少本這樣的奏折?。
李芳趕緊湊上前去,看一眼恭聲答道:「彈劾沈大人的折子,司禮監一共收到了四十多本。」
「這小子挺能啊,一下就四十多本,很多人當一輩子官,也不見得能攢這麼多呢……嘉靖竟然笑了起來,又問道:「內閣什麼意思?」彈劾官員的奏章,內閣是不能批的,以示恩威皆出於主上。
李芳輕聲道:「嚴閣老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應該嚴查此事,以正視聽,也好恢復沈大人的名譽。而徐閣老說,沈默是他的學生,他不便表意見
「呵呵,知道徐階為什麼老鬥不過嚴嵩了?」嘉靖笑道:「他這個人啊,老是明哲保身,不願給自己人出頭。」說著搖搖頭道:「官看心裡,難免會覺著他不太仗義,所以寧願跟著嚴閣老蹼渾水,也不願上徐階這條船。」說著卻又笑道:「不過這樣也好,他不結黨,只能靠聯,倒也算是個優點啦。」
李芳心說怎麼從沈默扯到徐階身上了?便小聲問道:「郡主子的意思是,這事兒該怎麼批復?」
嘉靖冷哼一聲道:「那些言官太過分了,為了逼胡宗憲殺王直,竟想出這麼個損招來」嚴世蕃的計策奏效了,這建立他對嘉靖的思維深刻理解的基礎上,知道這個皇帝看問題總跟別人兩樣,而且是個,堅定的陰謀論者。不出他所料,嘉靖果然以為,那些清流們彈劾沈默,是項莊舞劍、意沛公,目的還是取王直的性命。
嚴世蕃深知,這個怕麻煩的帝王,已經厭倦了與那些死腦筋的言官鬥爭,為了換取耳根清淨,多半時候,嘉靖會妥協的一犧牲掉一個微不足道的沈默,堵上言官們的嘴巴。
但他低估了沈默嘉靖心的地位,並不知道這今年輕人,是嘉靖為接班人暗培養的對象,所以對嘉靖的判斷出現了偏差。
只聽嘉靖道:「放他個假,讓他回去看看老爹,過了年再回來
第一章,頭疼了一白天,下午才好些,加緊趕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