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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九八章 返京 文 / 三戒大師

    俗話說「上有京通下有蘇杭。」說得就是那三千五里的京杭大運河南邊的那頭是蘇杭北邊則起自北京通州。通州是個水陸大碼頭南邊來的糧食綢布茶米油鹽各種民生用品全要這個地方轉運上車運到京城裡供那上萬張嘴吃穿住用。

    朝廷有專門的倉場侍郎駐紮此當地靠漕船魔倉為生的不知其數加之此時正是南漕雲集漕米入倉的旺季碼頭上人頭攢動到處飄蕩著汗臭味讓人沒法插腳。

    但這是普通貨運碼頭的場景另一側的官家碼頭上又是另一番情形眼前寬敞無比地面用青石磚鋪就早晨剛灑過水顯得一塵不染碼頭邊的一溜涼棚為下面等候接人的貴人們擋住了炎炎的夏日。他們輕搖著折扇說話輕言細語偶爾也會有爽朗的笑聲傳出與另一邊的碼頭恍若隔世。

    但也不是誰都怕曬一個站官家碼頭卻身穿布袍的胖大男子就戴著草帽立太陽下一手閃動著蒲扇一手搭兩旁眺望著遠處好似誰家的管家給涼棚的老爺望風一般。

    可場的官人們不僅不敢小覷他看見他太陽底下站著時不時還有人走過去請他進涼棚歇息卻都被他不耐煩的攆回去吃了他的白眼眾大人卻彷彿理所當然沒有一個覺著難堪的。

    因為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才子現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強下須臾離不得的近臣徐渭字長。官人們能不小心供著巴結著嗎?

    這長先生學問大脾氣卻也怪異甭管你是皇親國戚還是閣老尚書他一概總是用鼻孔相對愛答不理一寄生人匆近的模樣也不知徑下怎麼受得了。

    但有道是秦梭還有三個好朋友呢還是有人可以和他親近的。

    這不三個年青人走到他身邊笑道「我說長兄大熱得天曬一身臭汗實不是什麼有趟的事兒。」

    徐渭扇扇蒲扇搖頭冷笑道「難道站涼棚裡看老姓揮汗如雨就有趣了麼?」一個望之三十幾歲面容端莊的男子聞言對邊上那兩個稍年青的笑道「我說能說服這個強種的北京城裡可找不到。」

    一個俊雅如公子哥的男子笑道「過去或許是現可不對」

    說著一指遠處道「看拙言來也。

    眾人聞言一齊望向遠處果然見一艘官船緩緩駛到港口船上插著一串旗幟仔細看時便見上面一溜晃人眼的職銜曰「大明嘉靖丙辰年狀元詹事府司經洗馬誥封朝議大夫前翰林院修撰前右春坊右允前蘇州知府前江南市舶司提舉前左合都御史巡撫蘇松。」施就一身便衣立船頭對身邊一個穿皺皺巴巴七品服色的官員苦笑道「非得插著些牌子不可嗎?」

    那官員是司經局派去迎接他的名叫王啟明生得一張蝦爬子臉聞言瞪大那雙眼睛道「這可是大聖的榮耀啊進了京就插不得丁」「言外之意現不插待何時?

    「榮耀?」瓏就搖搖頭自嘲笑道「都是前某某前某某我怎麼覺著像是諷剌呢?」

    王啟明聞言臉皺成特花道「哎呦我的大人您就堅持一下咱們司經局已經幾年揭不開鍋了就等著一位有份量的大人來坐鎮我們才好跟戶部硬氣點能討點救命錢啥的。」既然他這麼說沈就也不吱聲了眼看著快到岸了他對身後看著孩子玩要的若菡道「待會兒你們直接回家我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

    若菡點頭笑道「你忙著別掛心我們了。」這時十分突然問道

    「阿爹我們能去紫禁城玩嗎?沈就對兒子的教育太過開放導致小子們時常語出驚人。

    頓時大家一臉黑線沈就看一眼王啟明、見他使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便淡淡笑道「沒有皇上的召見我們不能去要是哪天有幸建下召見你就可以進去看看了。」說著對王啟明笑笑道「小孩子沒見過世面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王啟明趕緊附和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嘛。」這時候邊上的阿吉突然又道「為什麼要聽裂下的阿爹不是說人應該自己做主嗎?」

    沉就這個汗啊乾笑一聲道「那是蘇州現回了京城就得聽皇上的。」若菡也驚了一身汗出來朝王啟明尷尬的笑笑便拖著倆倒霉孩子進船艙裡去了阿吉和十分還那不甘心道「我們要回蘇州去我們不要聽皇上的」……」

    「呵呵…陰華陛講去t波數乾笑兩聲顧是沒說出話來汕卜的王遁外斟緊接道「童言無忌蠻言無忌啊…」「是啊。」沈就這才點點頭讚許的看王啟明一眼道「啟明你現是什麼職務?」

    啊屬下是司經局的七品校書」王啟明自嘲笑笑道「像我這樣的書籍管理員局裡有十幾號呢。」

    「這麼多人不是浪費嗎?」仇就道「校書上面是什麼呢?」

    「回大人是品經承這個人少。」王啟明雖然是綠豆官可京裡混的就是比地方上那些官員鼻子靈知道自己出頭的機會來了馬上吐沫橫飛的大表忠心道「大人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佔了個實心眼大從今往後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打住打住。」沈就搖頭大笑道「我要你個死鬼幹什麼?」

    王啟明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就是一比喻…「行了別比喻了。」沈就拍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後你就是我的經承了跟著我好好幹不會讓你吃虧的。」

    讓他這一拍王啟明的骨頭都酥了當即給波就磕頭道「屬下謝過大人從今往後您讓我往東我不往西讓我攆雞我不追狗總之一句話讓我幹啥我幹啥。」

    沉就虛踹他一腳道笑囂一聲道「馬屁精!快到了趕緊安排安排下船。一雖然是罵人可透著掩不住的親熱讓王啟明大為受用騰得跳起來精神抖擻道「得令!」便猴子似的躥下去了。

    船靠碼頭波就一眼便看到了徐渭二吳兌孫鋌還有諸大綬四個使勁招手笑道「大熱天跑出來接我兄弟真是過意不去啊。」

    四人一起哈哈笑道「要是我們不來你才會過意不去的。」船一停穩沈就便快不下來與四人挨個抱成一團說話都好幾年沒見了大家彼此都十分想念使勁你拍拍我我捶捶你的表達著心的欣喜之情。

    稍稍笑鬧吳兌小聲提醒他道「別人也來了。」沈就微不可察的點點頭便朝不遠處的三人拱手笑道「太岳兄子維兄思濟兄勞你們大駕前來真是折殺拙言了。」幾年不見張四維還是那十樣朝沈就呵呵笑道「拙言兄凱旋返朝做兄弟的怎能不出迎呢?」

    張居正卻沉穩了許多頜笑道「拙言別來無恙啊。」

    那思濟兄乃是原杭州知府唐汝樓當年外察他也得了優異被調入京城任左春坊左論德他覺著自己跟波就是共患難過的老交情所以親熱的上前跟施就套近乎道「拙言老弟咱們真是有緣啊一起翰林院一起去江南現又一前一後回來京城今後可要多親近才是。」這話稍有些突兀若是順著他往下說指不定會冒出什麼業哦子來呢。沈就不著痕跡的抽出手呵呵笑道「已經夠親的了再親就得搬被窩去思濟兄家睡了。」惹得眾人笑成一片也就把這茬繞過去了。

    這時候碼頭上那些不是迎接波就的官員也湊過來向他問好沈就一一笑著回禮等到擺脫出來時已經是臨近午了二眾人正要登牟進京唐汝樓突然提議道「這個點了還是通咐吃個飯然後下午回去正好晚飯前進京。」他都這麼說了眾人縱使跟他不是一路但今天都是來接沈就也不好再說什麼。

    唐汝樓便領著眾人到了通州有名的酒樓食為天」他顯然是用心良若早定好了豪華的包廂點了珍貴的酒菜眾人一到立刻開席。

    這些人全都是翰林出身人龍鳳哪個不明白唐汝稀這番做作是為了什麼有心要提醒沈就不要著了他的道但想一想還是算了……能算計這傢伙的人估計還沒出生呢二然後就是排定座次沈就是今日的主賓、自然坐了主位唐汝稀坐他右手邊的主陪眾人本想讓官職高的徐渭坐沈就左邊但他卻眨眼笑笑道「還是請張太岳坐太岳兄是嘉靖二十年的前輩咱們還是按規矩來。」說完便一屁股坐波就對面怎麼勸都不起來。

    張居正不禁搖頭苦笑道「長兄你這是寒磣我啊。」話雖如此他還是坐了沈就的左手邊。眾人便按著及第年份敘座然後傳菜開席為波就接風敬酒自然不話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自然要說些閒話可讓沈就奇怪的是這些人只是異口同聲的向他詢問蘇州城的事兒諸如市舶抗僂之類。

    對於他提問京城的事情卻一梭星游過去岔開話題彷彿忌諱什麼。

    於是他知的不問一頓飯便這種怪怪的氣氛過去了。歸程他與徐渭幾個共乘一車馬車隆隆剌面肯定聽不見裡面說話時他才開腔問道「京裡現怎樣?」

    面上還是那樣可私底下暗湧波急吃人不吐骨頭啊。」給渭搖頭笑道「不得不說拙言你不該這時候進京啊二一「好像我願意來似的。」沈就翻翻白眼道「要是可以誰願意離開花紅柳綠的蘇杭天堂來北京吃沙?」

    孫鋌笑道「北京不宜居啊我正請調回南方去當官。」他現任翰林院侍讀已經閒了好幾年靜極思動想出去做官了。

    「你那裡事兒少說走就能走。」諸大綬不無羨慕道「像我到現還沒把《元史》修完哪也去不了二」

    沉就關切問道「我離開翰林院都已經年了這年裡你一直幹那個活?」哎」諸大綬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道「你惹了李默然後拍拍屁股走了倒把我和端甫好坑。」今日翰林學士階段臉收《元史》的修訂成果兩人不能都來便一個當代表一個留家裡頂著。諸大綬說著又有些欣慰道「不過這幾年也不是白忙加之元朝也不長估計年底就能完上了。」

    吳兌笑道「這可是大功勞一旦完上你們倆必然聲名鵲起連升三級都是有可能的。

    「我倒寧願繼續埋故抵堆裡」諸大綬卻搖頭道「那樣倒能睡個安穩覺不至於整天提心吊膽。」

    怎麼?」吟就聽了一會兒問道「怎麼現的氣氛很緊張嗎?」

    「何止是緊張簡負是劍拔弩張。」孫錢誇張的比劃一下道

    「兩邊人明爭暗鬥就差掐起來了。」

    這可不像徐閣老的風格。」沈就搖頭道。

    什麼徐閣老。」徐渭搖頭道「是裕王和景王。」

    他們倆?」波就暗吃一驚道「我怎麼沒聽說二這是上個月的事兒「吳兌為沈就分解道「原先一直無後的景王誕下一兒而裕王的世子天折了一下子雙方的地位便顛倒過來讓原本騎牆觀望的嚴黨分子一下子旗幟鮮明的為景王搖旗吶喊那邊裕王世子喪士氣低落為了避免一敗塗地他那邊的官員也毫不相讓針尖對麥芒的幹上了。」

    這事兒的背景沈就是知道的當今聖上萬壽帝君嘉靖皇帝因為自幼體弱多病成年後又亂服丹藥導致斟料質量極差費勁生了好些兒子卻沒養活幾個後成年的也就是老三裕王和老四景王兩根孤苗苗還彷彿先天不足一般兩人的身子一個比一個差不到三十歲便渾身是病空對著滿屋子嬪妃就是生不出娃娃來。

    雖然裕王稍長於景王但景王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長得像嘉靖帝。加之皇帝一直態曖昧遲遲不肯立儲所以朝大人幾乎一致認定這二位誰能生皇長孫來誰就是將來的儲君!對於這一點兩位當事人也深信不疑二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造人大戰開始了、初幾年雙方想著各憑本事整日裡辛勤耕耘遍灑雨露希望廣種薄收但無奈他們爹的種實不成地種了不少可就是不長莊稼二後來只好請人幫忙呃不是請人幫著生而是請人幫忙讓他們能生出娃始來。

    兄弟倆的性格不習選擇的路也截然不司。先說景王因為長得像他爹便覺著這是夫的資本言行舉止都可以模仿甚至對道家的狂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於是他請龍虎山的道士幫忙希望借助神仙之術搞出個娃娃來。

    而裕王那邊這位爺生性柔弱很聽人話他的老師國子監祭酒高拱說「別信那此玩意那都是騙人的。」裕王便不信那些方士按照正統方式求醫問藥後李時猿那裡、得到了調養身體以固腎水的方子」堅持幾年終於生出了兒子。然後一個月就天折了不要緊再生這個命長點施就離開蘇州時還聽說裕王慶賀世子兩歲生日呢誰知道剛進京又天了然而同時景王生了…

    事情這下好玩了。

    第一章還有一章這個是沒問題的…大家放心多忙過下個禮拜便能恢復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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