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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四六章 起航!!! 文 / 三戒大師

    十日傍晚,城門關門的前一刻,瓊林社的那幫寶貝終於到了,沈默接到報信,便急匆匆策馬出迎。到碼頭時,便看見那幾位老兄已經下了船,正朝自己嘿嘿直笑。

    兄弟好久不見,自然親熱的不得了,摟摟抱抱,嘻嘻哈哈,全沒有了一點平時的威嚴。待回去時,七個人擠上一輛車,也不管會不會壓趴了車,累垮了馬。

    車上,沈默問他們為什麼來遲了幾日,徐渭笑道:「大運河你又不是不知道,隨便堵堵就是好幾天。」

    卻被陶大臨毫不留情的揭穿道:「其實都是因為長兄,他非要參加揚州的花魁大會,所以才耽擱了。」

    「你當時也沒反對啊!」徐渭老臉通紅道:「揚州的官紳太熱情了,拉著你就是不讓你走,你說我有什麼辦法?」說著嘿嘿一笑道:「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揚州不愧是與金陵並列的金粉之地,確實是名不虛傳啊!」

    「後的花魁是長兄點的,人家還不嫌他鬍子拉喳,要陪她一夜呢。」孫鋌一臉鬱悶的爆料道,顯然想取而代之。

    沈默笑道:「聽這意思,長兄沒有答應?」

    「這才是讓人鬱悶的地方!」孫鋌道:「他不要,讓給我也好,偏生要浪費了。」

    他大哥邊上冷笑道:「京城你整日眠花宿柳,回來還要繼續嗎?等著回家老爹打板子。」

    孫鋌一下子苦下臉,悶聲道:「這麼好的機會怎麼錯過了?」

    「正因為我點的她。」徐渭一本正經道:「如果回頭再睡了她,大家就會懷疑,是不是提前有什麼交易,對她的名聲和我的公正性,都是個大損害。」

    沈默不禁讚道:「才子的想法,就是跟人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人了?」徐渭瞪著眼道。

    「我你不是個隨便的人。」沈默笑道。

    「那是。」徐渭這才得意起來,誰知話一說完,便被孫鋌嘲笑道:「隨便起來不是人!」

    屁,眨眼便到了府衙,沈默帶著他們往裡走,雖然天已經黑了,但人還能感到沈默的衙門真大呀。

    「乖乖來,不咱們紹興府衙門大多了。」陶大臨大驚小怪道:「部的衙門也沒怎麼大。」吳兌幾個也羨慕道:「你這衙門可闊氣喲。」

    「又不是我家的,有什麼好羨慕的。」沈默搖頭笑道:「蘇州一方面富,另一方面園林多,府衙比別處氣派也就不為奇。」

    「看來還是外放有前途。」眾人一陣唏噓道:「北京城,五品官步行上下班,品官住不起四合院,七品官只能吃粗茶淡飯,當官的太不值錢了。」

    沈默搖頭苦笑道:「地方官的痛苦,你們京官也沒法體會。你們以後可以注意看看,地方上的官員普遍比京官老得快,要是真像你們想的那麼好,應該倒過來才對。」

    說笑著進了正廳,果然是擺設氣派,燈火通明。廳央的大圓桌上各種菜餚琳琅滿目,時鮮瓜果堆積如山,各種美酒溢出撲鼻的清香。

    沈默招呼他們坐下道:「今天與兄弟們好容易相聚,那是不醉不歸才行的。」人笑道:「看來當了知府,酒量見長啊,還怕你不成?」

    就著往昔的青蔥往事,七人好一個暢飲,一直鬧騰到下半夜,醉了個橫倒豎歪,才終於結束。

    沈默讓人把醉倒的夥計們送去客房,仍感覺意猶未,對唯一一個還清醒的孫鑨道:「還有一個時辰就卯時了,性讓廚房做個醒酒湯,咱們聊到天亮。」

    孫鑨笑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邊移坐花廳,侍女上濃茶,還有些瓜子松仁,便悄悄退下,讓兩位大人說話

    「你們下一步有什麼打算?」沈默端著茶盞道:「四處遊歷,還是回家待著?」

    「我們商量好了,回家看看就分頭去各省轉轉。」孫鑨道:「咱們同鄉同科,你都進步成紅袍了。我們好都是七品官呢,大家面上說無所謂,心裡都急著呢。」他是個有的嚴肅派,但並不代表和沈默的感情不好。

    「我不過是情況特殊時的特殊任命,」沈默搖頭道:「以前沒有先例。也不知下一步會怎麼弄,就這知府任上十多年也說不定。」說著呵呵笑道:「你們按部就班多好,等熬完資歷,便能躍遷到我前面也說不定。」

    「不會的。」孫鑨搖頭道:「你不知道,今年我們京裡,聽到多地方官的名字,不是胡宗憲,也不是別的什麼人,而是你沈默沈拙言。」

    說著笑笑道:「說句實的話,你沈拙言的名號已經朝臣們心裡立起來了,不可能被遺忘的。」

    「哦」沈默輕聲道:「我名聲怎麼樣?」

    「說實話,」孫鑨小聲道:「三七開,七成*人說你手段非凡,少年老成;不過也有一些人,都多你整治徐家頗有微詞。」說著又安慰似的道:「不過也都服了你的魄力,連徐閣老的家人都敢動,好有誰家不敢動的?」

    這個結果沈默毫不意外,甚至有些驚喜道:「真的是說我好的人多嗎?你不是安慰我?」

    「當然不是,」孫鑨哭笑不得道:「我有,你還不知道嗎?」說著低聲道:「其實一開始,壓根沒人說你什麼,畢竟你還給徐家留了面子,只拿了他幾個奴才。但後來徐家的家底暴露出來,讓向來以清官自居的徐閣老顏面掃地,成了嚴黨的笑柄,這才讓他的學生們對你有了微詞。」

    「只管說去。」沈默道:「若是一味顧及他的顏面,我舊得被蘇州的姓罵死。」想想當時海瑞和祝乾壽雙車逼宮的樣子,沈默心說:「我也是被人家趕鴨子上架啊」只是這種事,永遠都不能解釋。男人嘛,有時候就得對自己狠一點。

    又講了下京裡的事情,沈默問道:「瓊林社的情況如何?」離京的時候,沈默他們商量著先低調展,等站穩了腳跟說。

    「展了十幾個成員,」孫鑨便道:「不過都是些跟我們一樣的小角色。」說著沉聲道:「我們有個想法,明年又是大比之年,我們是不是應該利用這個機會,多講幾場學,擴大一下影響?」

    「我也正有此意!」沈默笑道:「我們丙辰七翰林的名頭還是很響的,不止蘇州,就連南直隸的生員,都來本府遊學,就為了聽我七天一次的精講。」

    「嗯。咱們七個人,一人一個省,」孫鑨一下亢奮道:「我們比一比,看誰**來的進士多!」說著豪氣笑道:「考試我們不如你,但講學上可不一定!」

    沈默大笑道:「那就比試比試!」說著捻指掐算道:「南直隸浙江江西福建廣東湖廣,還有四川,就這七個省。」

    「好」孫鑨也笑道。

    翌日便是市舶司的開埠典禮。老天做美,天高雲淡,正是戶外活動的好時候。

    大街上的人真多呀!誰都知道今天是蘇州開埠的大日子,萬人空巷出來看熱鬧,就連緊靠城邊的地方,也是裡三層,外三層,看不到頭,望不到邊。

    大家都看那敲鑼打鼓吹嗩吶的,劃旱船的踩高蹺的舞龍舞獅等等各種鬧玩的,組成一條長龍,緩緩穿行一座座披紅掛綠的牌坊間。孩子們就是過年,也沒見過這般熱鬧的,跟著鬧玩的隊伍,擠過來。擁過去,大呼小叫,快樂的要飛起來。

    人多的,還是數市舶司衙門所的運河碼頭,這個廣場南面臨著運河,正北是市舶司衙門,東側是平准拍賣行,西側還沒有掛牌,那是為未來的期貨加以所預留的。蘇州府吳縣長洲縣衙門的官差們,手牽著手,人連著人,把潮水般的人群,擱廣場外面,一個個全都累得臭汗淋漓。

    不過他們沒有白遭罪,越過警戒線,便立刻不那麼擁擠了。偌大的廣場上,統共有一千多人,持請柬的賓客,沒有一個老姓。

    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站高大的衙門前放眼望去,顯眼的自然是官員,其從總督布正使按察使一直到各府縣的長官,好傢伙,統共有一二三十個頭戴烏紗的。這其又數一干站一起的年輕官員醒目,他們便是丙辰科的一干同年,以瓊林社的幾位翰林為心,站著嘉定知縣阮自嵩義烏知縣趙大河紹興推官張士佩等十幾名江浙任職的官員!

    看到這麼多的同年前來道賀,且都對沈摸十分敬重,包括胡宗憲內的所有有心人,都升起一絲明悟,這傢伙已經成氣候了

    除了官員外,蘇州城裡的縉紳耆宿,當然一個不拉的出席,但人數多的,還是等這天等了很久的商人雖然王用汲送請柬時,已經是精挑細選了,可還是有五名。來自四面八方的客商,現了典禮上。

    除了晉商徽商浙商閩商粵商等十大上幫的代表一個不拉,甚至還有黃碧眼的佛郎機西班牙人;大太陽底下也纏著頭巾的波斯人,還有皮膚黝黑的,彷彿南洋來的,據說也有高麗琉球等地的商人,加起來得有十來個國家的。

    這些人受夠了閩浙海商的盤剝,一聽到市舶司重開的消息,便不遠千里跑來了,這也是沈默早早放出開埠消息的目的所長,就是要讓這些人能趕得上。

    根據他的觀察,大明十達到商幫,除了閩商、粵商和一部分浙商外,都顯得過於保守,對土地的眷戀,和對海洋的依賴,讓他們很難組建船隊,將貨物賣到南洋日本甚至是印歐洲去。

    所以想要避免蘇州成為王直的獨家供貨港,還得指望這些極具冒險精神的老外。

    當然此之上,他還有深層的目的,據他所知。此時,大海的另一端已經進入海上爭霸的時代,海上貿易和殖民運動開始興盛。大洋,各國的商船正滿載著黑奴和黃金香料運往歐洲,而各國的私掠海盜也四處游弋尋著敵國的商隊。高傲的騎士已不復存,取而代之的是商人與海盜。這股來自海洋,交織著黃金與鮮血的大潮,緩慢前進了上萬年的人類社會,將迎來第一次全球化的洗禮。

    從此以後,西方將逐漸強大起來,而東方則逆水行舟,不進反退,終徹底輸給了西方。

    即使大明還是世界強國,卻已經很多方面,被別人趕上了——波斯人的航海術和遭船技術,是目前先進的;歐羅巴人已經藝復興。已經環行地球,哲學與自然科學蓬勃展,這些都是大明這個驕傲的帝國,必須謙虛的學習的。

    而這些不遠萬里而來的商人,正是帶來那些知識的使者,沈默怎能不歡迎呢?

    站高高的石階上,看著人頭攢動的廣場,沈默從來沒有這樣篤定過。是的,閉關鎖國是大錯特錯的,開放交流才是大勢所趨!當這個帝國的工商業繁榮到一定程,大海才是唯一正確的方向,就讓承載大明朝未來命運的方舟,從今天,蘇州城,!其實他要做的很簡單,就是為它保駕護航,將各種威脅它的存消滅,只要沒有外力的干擾,大明朝也會完成自己的進化,不會落後與時代的!

    「吉時已到!」禮讚官一聲高叫,打斷了他紛飛的思緒。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拙言。一刻都不要放鬆啊!」沈默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朝笑瞇瞇立一旁的胡宗憲拱手道:「請部堂大人揭牌!」

    胡宗憲笑道:「我們一起。」遍與沈默一人一邊,捏住紅綢的一角,眾人的注視下同時掀起,露出裡面的匾額,只見『江南市舶司提舉司』七個瘦金體的大字,便出現眾人眼前。

    兩人的帶領下,全場人跪下齊呼萬歲,因為那行大字的邊上,還有一行小字,一處印章,合起來的意思是,嘉靖三十年御筆親題!

    遍有八個軍士,小心翼翼將那牌匾升到大門門楣以上,穩穩落早留好的位置上。

    待牌匾落成之後,人們才呼啦啦的起身,胡宗憲簡短致辭之後,沈默便宣佈慶典開始。整個蘇州城煙花齊放,香霧滌繞。爆竹起火沖天炮,如同開了鍋的稀粥似的響得分不出個兒來。兩條三十丈的長龍,以及八對獅子也賣力的舞動起來!登時便營造出一派歡慶氣氛。

    官員們湧上來紛紛道賀,沈默笑著還禮,請他們入內就坐;然後是士紳。富商,還有外賓,全都請進衙門去。裡面已經擺好了美酒佳餚,自是盛情招待。

    典禮之後,第二天官員們邊悉數告辭了,沈默又一一相送,感謝他們撥冗前來,只是不知何故,本應該忙碌的胡宗憲,卻偏偏又多待了兩天。見他整天把徐渭找去喝酒聊天,沈默便知道胡宗憲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了——他顯然並不滿足於,僅僅讓徐渭把關,而是想讓他捉刀代筆,寫那個《進白鹿表》。

    這事兒沈默不好插話,便故作不知,倒是徐渭過來問他,主動把這事兒說了說,問他該怎麼辦?

    沈默沉默片刻,輕聲道:「寫,別署名就是。」

    「就是不署名,別人也知道是我寫的。」徐渭撇撇嘴道:「現克也是名人了,多少有人揣摩我的章,一看就看出來了。」

    「還真不謙虛來。」沈默笑罵道:「那你看著辦。」

    「那我還是寫。」徐渭輕聲道:「當年我落魄的時候蒙他賞識,三顧茅廬,要不是你,我真就去了。為了這事兒,我一直覺著欠他的,這回寫了就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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