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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二五章 都賣的什麼藥? 文 / 三戒大師

    見老者一臉懊喪,海瑞安慰道:「老丈你放心,我是個外鄉人,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這話只當是長夜無聊,我倆感解解悶用的,明天我就全忘了。」

    「真的?」老者問道。

    「那當然了,」海瑞點頭道:「你好心留宿我,我怎麼回害你呢?」

    老者這才放了心,便點點頭,喝口水,道:「罷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咱們就說道說道。」將憋心裡直癢癢的秘密,一點不留的講了出來。

    他魏家確實因為田地被冒獻。而與沈五接下樑子,並打跑了前來收地的人,結果引來了沈五的報復,他們僱請巡檢司的官差捲土重來,將魏家的三個兒子全部打傷,強行佔了他們家的地,並揚言魏家要是敢再胡鬧。就要了他們全家的命!

    有道是禍不單行,魏家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雪上加霜的事情生了——魏有田的二兒子因為後腦勺被打傷,沒幾天就一命嗚呼了。

    悲憤之餘,老大和老三決定進城告狀,誰知被攆出縣城,由差官頂著驅逐出境,他老婆本就身體不好。又連遭打擊,竟然也死了

    魏家的悲慘遭遇,引起了鄉親們的義憤,原先覺得縣太爺還不錯,現才知道天下烏鴉一般黑,昆山縣也不例外事出以後,巡檢司的人數次下來,威脅他們不許跟任何人提及此事。否則就如何如何云云。

    聽完他的講敘,海瑞已經是怒衝冠了重重一拍桌面道:「這真是豈有此理!」唬得老漢一**坐地上。裡屋裡睡覺的小孫孫,也哇哇大哭起來。

    第二天,辭別了老漢一家,海瑞吩咐跟班府城報信,自己卻沒有離開,而是挨門串戶,開始打聽魏有田的事兒,誰知聞者變色,閉門掩戶,紛紛避之不及。

    海瑞並不氣餒,一家家繼續敲下去,誰知事兒沒問出來,還反把狼給招來了。

    「就是他!」本村裡正帶著巡檢司的人,從遠處跑過來,對著孤身一人大喊大叫道:「就是他到處打聽魏有田的事兒!」

    巡檢司的官差圍住海瑞,先上下打量一番,只見他衣著普通,面色黝黑,一看就不像什麼人物,不由放心問道:「你是什麼人?」

    「路見不平的人。」海瑞淡淡笑道。

    「跟我們走一趟!」頭目冷笑道。

    「為什麼?」海瑞問道:「我犯了哪條王法?」

    「這裡我們就王法!」頭目鬼笑一聲道:「帶走!」便有如狼似虎的官差上前,要將他用鏈子鎖了。

    海瑞一擺手道:「不用鎖,我自己會走!」

    還沒說完,便有人道:「哪來那麼多屁話!」被用鐵鏈捆了上身。拖著往村外去了。

    那留宿他的老漢看了,嚇得面無人色,趕緊把門緊緊關上,祈求佛主保佑,不要牽連到自己。

    且說那跟班急匆匆回到蘇州城,手持著海瑞的親筆信,直接進了府衙,見到了值守的歸有光。

    歸有光大驚失色,趕緊去簽押房找沈默。

    看了那封信,沈默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皺著眉頭不一言。

    「大人,得趕緊派人去找海大人啊!」歸有光著急道:「萬一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現的麻煩就夠大的了!」沈默陰著臉道:「祝乾壽騙了我,海瑞又決意查一槓,這件事只能擺檯面上來了,不管終結果如何,我這張臉算是丟了!」

    「大人,」歸有光頓一頓道:「趕緊把海大人找回來,還是可以將這事壓下去的。」

    「不可能了,他為什麼把手下都支走,自己一個人那裡」沈默搖頭道:「就是想給那些人機會。讓他們對付他,好把事情鬧大,逼得省裡。甚至朝廷,不得不過問此案!」說著重重歎一聲道:「那個祝乾壽。官聲向來是不錯的,怎麼也幹這種官匪一家的缺德事?還有那個海瑞。我都把他配去管河工了,就不能少管閒事嗎?」

    「大人息怒。」歸有光趕緊勸道:「無論如何,現得先把海大人找回來。」

    「現的麻煩就夠大的了!」沈默陰著臉,點點頭道:「你趕緊帶人去,我隨後就到!」

    「去。」沈默終於點頭道:「你那我的令牌,趕緊把海瑞找到。然後將他和祝乾壽都控制住!」

    歸有光趕到昆山縣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了。跟著那隨從,到了出事的村子裡,詢問海瑞的下落。

    有了海瑞的教訓,都支支吾吾不敢說話。歸有光是老刑名,立刻看出其有蹊蹺,冷聲道:不妨告訴你們,那人是長洲縣令,因事路過你們村,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得償命!」當然不可能,但就得這麼嚇唬。

    果然嚇得人慌了神,趕緊招認道:「被巡檢司的人帶走了」

    「槽糕!」歸有光自然大那些人有多惡劣,趕緊率眾而去,直奔五里外的巡檢司的駐地巡檢司雖然隸屬於縣衙。但因為負責縣城以外地區的治安,所以都鄉鎮上辦公。

    當到了地頭,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巡檢司的院子也大門緊閉。

    「開門!開門!」毫不客氣。直接砸門。

    「什麼人?」院子裡響起了難聽的咒罵聲:「不想活了嗎!」

    「我們是蘇州府衙的!」外面的官差高聲道:「再晚開一刻,活不成的就是你們了!」

    「啊」裡面的人一片慌亂,趕緊跑過來打開門。

    門一打開,裡面人便被府衙官差制住,看清楚確實是上面來人。還有個穿著從品服色的官員,昆山縣的官差哪敢反抗,全都束手就擒。

    「你們今天抓到的人呢?」天色黑,歸有光的臉色黑:「就是那個裡正帶你們去抓的。」

    「送到縣裡去了。」昆山巡檢趕緊道:「我們縣尊說了,凡是我們抓到的人,都得立刻交給縣裡關押。不得私下詢問。」

    「真的?」

    「就是給小的個膽子,也不敢騙您老呀!」昆山巡檢賠笑道。

    「跟我去縣城!」歸有光翻身上馬,兩個府衙官差,便將那昆山巡檢綁馬上,牽著往外走去。

    當一行人到了縣城,天才濛濛亮,又等了好一會兒城門才開,歸有光一行人進了蘇州城,直奔縣衙而去。

    到了一問,衙門的人卻說縣尊大人出城去了,仍然未有歸來。

    歸有光顧不得這麼多,手持沈默的令牌,命昆山典史將巡檢司抓的人送過來。

    典史卻說,縣尊大人有命,沒有他的命令,天王老子也不能提走那個人。

    歸有光一聽,冷笑道:「你就把你家縣尊害死!」

    典史面色數變,斟酌一下道:「還是等堂尊回來再說。」

    見嚇唬無效,光天化日的。歸有光也不能大鬧府衙,只能命人將大牢看緊了,自己氣哼哼的坐縣衙等祝乾壽回來。

    等到午時,沈默來了,但他沒有穿官服,沒有帝儀仗,只是由鐵柱幾個護衛著。站縣衙門口看熱鬧既然事情鬧大已經不可避免,自己就得將其辦的漂漂亮亮,萬萬不能揣著原先那種矇混過關的想法。不然就算面上過去了,自己的名聲可也全毀了。

    要來一場『短平快』,就得謀定而後動,先讓各路神仙都獻了原形,自己才好出場,快刀斬亂麻,牛刀殺小雞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大概到了午時初,祝乾壽終於回來了,他沒有坐轎子,而是騎著馬,且有點灰頭土臉,還汗濕衣襟,看上去十分的狼狽,隨從的官差也個個掩不住的疲倦,腳步都有些踉蹌。

    『怎麼跟遭了倭寇似的?』沈默暗暗奇怪道,但是人家一進了縣衙,他這個『路人甲』就沒法跟進去了,只好外面等歸有光出來。

    話分兩頭,先不理被擋門外的沈大人,我們跟著祝縣令進

    歸有光陰著臉道:」祝大人管教的好手下,我憑著府尊大人的命令。都提不出人來!」

    祝乾壽微微一笑道:「他們就知道惟命是從,您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下官給你賠不是了。」說著一揮手道:「去把歸大人要的人提來。」又朝歸有光拱拱手道:「震川公稍待片刻,下官去換下這身髒衣服來。」

    「我的衣服也髒了。」歸有光冷聲道:「咱倆一塊兒去。」

    擺明了怕我耍花樣啊!這引得自命清高的祝乾壽頗為不快,哼一聲道:「悉聽尊便。」便甩手去了後堂。

    歸有光果然跟後面,兩人一起進了廂房,祝乾壽也明白過來,揮手斥退侍女道:「都下去,不用伺候了。」

    待所有人都出去,歸有光劈頭一句:「好一個祝健卿啊,竟然連跟你同級的七品縣令也敢抓!」便將祝乾壽一下子打蒙道:「這話什麼意思?」

    「你可知道牢裡關的是誰?」歸有光冷笑道:「是海瑞海剛峰!」

    「不可能」祝乾壽做出第一反應後,才想到歸有光不可能拿這事兒開玩笑,不由變了臉色道:「到底生了什麼事?」

    歸有光便將海瑞魏家莊被抓的事情,簡單講給他聽。

    一聽『魏家莊』三個字,祝乾壽就明白了三分,面色陰晴變換一陣,竟然恢復鎮靜道:「呵呵,一場誤會啊,待會的得向海大人當面賠罪。」

    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歸有光暗暗生氣道:「你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啊!那就待會走著瞧。

    待兩人洗刷衣完畢,回到二堂時,那被巡檢司抓到,又扭送縣衙的老兄,已經站了堂前。

    兩人一看,可不就是海瑞嗎!只見他衣衫破碎不能遮體,腳上還少了一隻鞋,面上有擦傷,胳膊上帶淤青,一看就是受過一番『禮遇』,好精神尚好,雙眼有神,顯然還沒有被折騰過頭。

    一時間,堂上氣氛有些詭異,因為不止三位大人相互熟識,就連不少昆山縣的衙役,也是見過海瑞的大伙心裡都哀嚎道:『這下可怎麼收場?』面上還的裝作什麼都沒有生的樣子。

    好海瑞表現的很淡定,他攏了攏散亂的頭,對邊上一個官差道:「你腳臭嗎?」

    那官差楞了片刻,才趕緊道:「不臭不臭,今早晨才換得乾淨鞋。」

    「脫下來。」海瑞沉聲道。

    「啊」官差不禁叫一聲,但這種環境下,他不得不妥協,乖乖脫了鞋。

    海瑞把自己的破布鞋一甩,嗒一聲落堂,接著穿上那官差脫下來的鞋,看看兩位大人,便背著手往後堂走去。

    歸有光和祝乾壽只好趕緊跟上。

    待進了簽押房,沒了外人,海瑞當仁不讓的坐大案後,冷冷的注視著後進來的祝乾壽,彷彿忘了這是人家昆山縣衙,以為是自己長洲縣的衙門似的。

    這讓祝乾壽很惱火話說他真的很容易惱火便一**坐對面。毫不相讓的與海瑞對視著。

    看著這兩個鬥雞似的傢伙,歸有光知道自己又得當『和事老』了。伸手視線交匯處揮一揮,切斷兩人的目光,問海瑞道:「海大人,你的身體沒事。」說著笑笑道:「看你一路走來,四平八穩,應該是沒事兒的。」

    「錯。」海瑞一點不像開玩笑的,悠悠道:「我受了嚴重的內傷。大去之期不遠矣,明天就上本吏部,請求致仕。

    歸有光苦笑道:「剛峰老弟,莫要開玩笑麼。」

    海瑞依舊板著臉道:「批不批是吏部說了算,歸大人似乎還無權定性。」

    「這個」歸有光氣結,語塞,但還是得和稀泥啊。誰讓他是沈默的人呢?又看向祝乾壽道:「祝大人,海大人這是有氣啊,你快賠個不是,請他不要生氣啦。」

    歸有光滿心以為他肯定會答應。因為事情鬧大了,肯定沒他好果子吃。誰知祝乾壽竟然慢悠悠的點頭道:「還大人竟然受了內傷,就該好好調養,再擔任繁重的政務,就太不人道了。我支持你上本致仕」不理歸有光的下巴快掉到了地上,他繼續說道:「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為海大人來驗傷證明。」

    海瑞也有些糊塗了,他雙眼園睜,不轉瞬的瞪著祝乾壽,想從他臉上看出哪怕一丁點慌亂海瑞看來,這些觀民勾結,貪贓枉法的罪人,怕跟別人對視。因為那樣會洩露他的色厲內荏。

    然而他失望了,因為祝乾壽的眼,除了鎮定之外,竟還有跟他一樣的堅定,就是沒有哪怕一絲慌亂。

    「還真是個難纏的傢伙啊!」海瑞心奇怪道:「他到底什麼意思?」便決定單刀直入:「魏有田的案子你知情嗎?」

    「知情。」祝乾壽淡淡道。

    「你怎麼看?」海瑞接著問道。

    「無可奉告!」祝乾壽依舊不鹹不淡道。

    「那兄弟倆呢?他們是被你害死了。還是繼續手監?」海瑞沉聲問道。

    「無可奉告。」祝乾壽道:「海大人,你是趕緊上書請求致仕把。這之前,誰問我都不會說的。」

    海瑞審視他半晌,突然心有所悟,竟收起憤怒道:「好。」

    歸有光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不受待見,不管是海瑞還是祝乾壽,都不跟他主動說話。這讓他很鬱悶。便道:「海大人,如果沒有別的事。請跟我回去。府尊大人還等著你回話呢。」

    「哦。」海瑞道:「請歸大人回去告訴府尊,我海剛峰受了內傷。正靜養,等身體稍好些,馬上回去覆命。」

    祝乾壽也點頭道:「是啊,傷者不宜移動的,大人『通情達理』,肯定會體諒的。」轉眼間,兩人竟好似成了戰友,這讓歸有光很鬱悶。尤其是『通情達理』四個字。明顯加了重音,這讓他聽著像是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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