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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三五章比太醫還牛的人 文 / 三戒大師

    第三三五章比太醫還牛的人

    沈默想不到自己這麼出名,訕訕不知該如何回話。

    這時府門漸漸打開,已經不是說閒話的時候,張居正朝沈默點點頭道:「拙言,我草字叔大,不過還是叫我太岳,等我出來。」便轉身進去了。

    說讓外面等著,可王府門前哪是久待的地方,張居正的車伕道:「咱們去那邊喝茶等著。」車伕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知道自家大人很看重這個落魄的傢伙,態登時大轉彎。

    三人便王府對面一個茶鋪子坐下……是的,這是高尚住宅區沒錯,但就是有這麼個不倫不類的早點鋪子,也許天潢貴胄們就愛這口?

    反正無論如何,那車伕已經此吃了半年的飯,熟門熟路的要了滿滿一桌早點,便和鐵柱放開肚皮大吃起來。

    沈默卻沒有胃口,只勉強喝了點豆漿,便不時望向大門口,那車伕一邊胡吃海塞一邊炫耀式的安慰他道:「放心,我家大人是裕王爺他老人家的老師,這點事情,王爺還是給面子的。」

    「王爺的老師?」沈默吃驚道,這個張居正是他上輩子就聽說過的第四個人,好像後來做了大官,還有他的『一條鞭』似乎很厲害,至於其它的,就啥都不知道了。

    張居正的官太小,連帶著車伕也不自信起來,訕訕道:「當然了,裕王殿下不止我們大人一個老師,不過我家大人是教授重要課程的,也是殿下親近的老師,要不哪能這麼早來上課?」

    沈默對他的說法其實是不信的……他可聽說裕王親近的老師,是高拱高鄭,似乎還輪不到小張大人什麼事。但也沒有揭穿他的興致,便點頭不語。

    張居正辦事還是很麻利的,過了多兩刻鐘,便從府興沖沖的出來,招呼沈默道:「快上車,咱們去請太醫去。」

    沈默立刻起身,鐵柱馬上會賬,車伕當即驅車過來,張居正邀沈默同乘,沈默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便上了他的馬車。

    車上兩人敘了年齒,張居正是嘉靖四年生人,沈默是嘉靖十五年,這讓張居正不由唏噓道:「我總覺著自己還年輕,想不到竟然比拙言大十一歲呢。」

    終於看到希望,沈默也有了談話的興趣,輕聲道:「大人說笑了,我要是三十歲能有您一半,也就心滿意足了。」這話他自己都不以為然,不過是敷衍一下的場面話罷了。

    張居正搖頭笑道:「拙言過謙了,我二十三歲才進士,你這就比我早四年,到我這麼大年紀,恐怕要成為大明朝年輕的侍郎了。」

    沈默失笑道:「大人,成績還沒公佈呢。」

    「叫我太岳,別叫我大人。」張居正笑道:「你鄉試的章我拜讀過,已經得荊川公八成的功力,還要遠我當年之上,別說進士,就是進翰林院也絕對不話下……說不定再過一個月,咱們就一間值房裡喝茶了。」唐順之與王鏊並稱時兩大家,乃是天下士子的偶像,張居正說沈默有他八成功力,實是了不得的讚譽。

    別人高看自己,沈默就得愈謙遜,只是還沒謙遜幾句,馬車便停了,太醫院到了……大明朝的太醫院,位於承天門前,緊挨著皇宮與天潢貴胄的府邸,果然是服務體又周到。

    兩人下了車,便見一堵朝西的朱色照壁,上有黑漆書寫『太醫院』三個遒勁大字。兩人繞過照壁,只見一座同樣朝西的大門,門房出來人攔住。

    張居正出示了裕王寫的條子,便領著沈默暢通無阻的進去,直奔後院東房第二間的『庶務處』,還小聲給沈默解釋道:「如果是宮裡或王府有病人,直接拿牌子從前院『聽差房』請輪值的太醫就是。咱們這個不屬於人家的正差,所以得先跟院判知會一聲,讓人家派人。」

    沈默哪管那麼多,能請到太醫就萬歲了,點頭道:「讓太岳兄費心了。」

    「好說好說,」張居正笑笑,便讓沈默門口稍後,自己進了『庶務處』,過不一會兒,被一位肥腸滿腦的年官員禮送出來,看兩人那個熱乎勁兒,顯然是沒問題了。

    但沈默對那位像貪官多過醫生的太醫院高層,產生了強烈的質疑,待其進屋之後,便小聲問道:「這種人也是太醫?」

    「當然不是了。」張居正搖頭道:「官僚而已,不過是管著太醫們的官僚。」沈默這才釋然。

    拿到相當於太醫院副院長的院判大人的簽字,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延請太醫了,張居正這才問道:「對了,請哪一科的太醫?」

    「都有那幾科?」沈默輕聲問道。

    「十一科:大方脈、小方脈、傷寒科、婦人科、瘡瘍科、針灸科、眼科、口齒科、正骨科、咽喉科、痘疹科。」張居正為他介紹道。

    「傷寒科。」沈默心說所以還得當統治階級啊,普通老姓看病,那都是一個大夫內外、男女兼治,哪有這樣仔細的分科?

    張居正便帶著他去找那位傳說的傷寒聖手……一位須皆白,容貌清矍,極有名醫派頭的老太醫。

    老太醫早晨剛去給公主家的駙馬瞧了病,回來pp還沒坐熱呢,自然有些不情願動彈。

    但沈默一說,四城的大夫全都束手無策時。老太醫便立刻精神起來道:「他們說沒救就沒救了麼?別的病我不敢說,這傷寒一症,陰陽虛實,為複雜,往往看著命懸一線的病人,只要對症下藥,治好了跟沒事兒人一樣,所以輕易不能說沒救了!」

    沈默聞言如飲清泉,給老太醫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道:「請您老務必出馬。」

    那老太醫這才起身道:「那就去瞧瞧。」

    沈默和張居正兩個一左一右,扶著顫巍巍的老太醫出來,又將他扶上張居正的馬車。那車太小,兩個人就有些擠,張居正性不上去,對沈默道:「看病要緊,你們先回去。」

    「那太岳兄呢?」沈默歉疚問道:「您會騎馬麼?」

    「會是會,」張居正苦笑道:「可這京城裡,我一個官要是敢騎馬,明天保準有御史上本參我。」說著瀟灑的一揮手道:「這離著王府不遠,我走兩步變回去了。」

    沈默再次向他表示感謝,張居正搖頭笑道:「日後一個鍋裡掄勺吃飯,抬頭不見低頭見,那麼客氣作甚?等我王府差事一完,便去客棧看你。」

    沈默也不是忸怩之人,便與他拱手作別,護著那老太醫往客棧去了。

    到了家裡,已經是日上三竿了,老太醫依舊不慌不忙,派頭十足的讓沈默打溫水來,沈默以為他有什麼妙用,誰知老頭只是洗那雙老手。

    待慢條斯理的洗完,老頭用雪白的手帕將雙手擦拭乾淨,便將那仍然很乾淨的手帕丟掉,這才進到裡屋,望、聞、問、切一番,然後出來外屋,捏著鬍子,面色凝重道:「把原先的藥方給我看。」

    柔娘便將千金堂大夫開的方子遞給老太醫。老頭瞇眼看了好一會兒,連連歎氣道:「庸醫誤人,庸醫誤人啊!」

    沈默本來已經松下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有些結巴道:「怎麼……誤人了?」

    太醫便分解道:「這裡寫的症狀是外感內滯,以致傷寒。開的處方上面有紫蘇、桔梗、防風、荊芥等,又有枳實、麻黃。聽起來好像對症,但實是該死。」

    沈默現聽不得一個『死』字,聞言不由道:「千金方上有這個方子,對症啊。」

    「庸醫都是像你這樣一知半解,只知道些皮毛的。」老太醫不客氣道:「富貴人家的小姐,金枝玉葉,身子較弱,要講究調補。這方子呢?給你這樣的男子漢用是沒錯的,可女孩兒如何禁得起枳實、麻黃這等猛藥?再加上好像她還胡亂吃了些老參片。」說著歎口氣道:「所以現說她是傷寒,不如說是被庸醫猛藥攻倒了。」

    沈默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不由希望又起,沙啞著嗓子問道:「現怎麼救?」

    老太醫搖頭歎氣道:「我不是說了麼?只要是傷寒我都能救,但現貴小姐的病症是兩種毛病混合一起,複雜太多了。恕老夫無能,救不了了。」

    沈默身子晃了晃,好受得打擊太多,已經麻木了,喃喃問道:「那太醫院別的大夫呢?」

    「他們,這方面都不如我。」老太醫搖頭道。

    「那麼就徹底沒救了?」這一刻,沈默感覺天崩地裂。

    「那倒不是……」可惡的老太醫依然不緊不慢道:「太醫院救不了,不代表沒人能救。」

    「難道還有比太醫厲害的大夫麼?」

    「雖然很不想承認,」老太醫平靜道:「但確實如此。」

    「不知是哪位高人?」沈默被玩的已經有些麻木道。

    但老太醫只用了一句話,便點燃他的希望之火:「他叫李時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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