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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六八章中丞來信 文 / 三戒大師

    第二八章丞來信

    沈默訂婚的次日,沈賀便與殷老爺敲定了兒女的婚期,下月十五,黃道吉日,宜嫁娶。

    定下日子,兩方便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連沈默也分到許多差事,完全沉浸婚前籌備期的痛苦。要不是陶虞臣幾個都過來幫忙,他非得像沈賀一樣,滿嘴起大泡不可。

    沈默是天天掐著指頭算,盼著下月十五趕緊到,那是傳說超脫苦海的日子啊……

    到了月二十,沈賀便話道:「城隍廟張神仙說了,今兒未時三刻適宜安床,可千萬別錯過了。」所謂安床,便是將郎娘將要睡得床,從暫時擺放的地方移到指定位置。

    位置由誰指定呢?還是那張神仙,據說是根據郎和娘的生辰八字推算而出,說擱哪就得擱哪,絲毫都不能差。

    至於床呢?有道是『人生一世,半生床』,當然不能馬虎,不過也不用沈默破費,因為他老丈人太有錢了,三天前便出動大量人力,送來一張雍容華貴,體量十分之大,花了無數木工雕工畫工漆工的『紫檀千工床』過來。

    現他便站這張高八尺,長尺,寬一丈的大床前歎為觀止,沈默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床也可以分裡外『兩間』,裡面是供睡眠的床榻,外面則是可穿衣解衣的小衣間。

    雖然不怎麼識貨,但光從那些精美雕刻的花卉祥瑞圖案,上面還鑲嵌了數十顆西洋來的琉璃與瑪瑙,便知道這玩意少說得幾兩銀子。

    沈默尚且如此,那些來安床的全福大嫂們,是饞得口水都快留下來了,一遍遍的摩挲著這張貴逾千斤的千工床,真想躺上去享受一番啊。

    直到外面喊一聲:『吉時已到』,這才一圈人一起使出吃奶的力,將婚床向東移了一寸,便到了安床吉位上……其實當時便可以直接放好,卻非得一遍功夫兩遍做,真是形式主義害死人啊。

    把床安好後,好命婆們便將床鋪好,上面鋪上龍鳳被,再撒上紅綠豆、蓮子、紅棗、桂圓、核桃等十幾樣喜果,然後讓個小娃娃上去打個滾,也不怕硌著人家孩子。

    這次上去打滾,哦,應該叫『翻床』的,乃是諸大綬的兒子,其實吳兌也有兒子,但屬相不對,只能讓賢。

    按完了床,沈默便請那些好命婆們出去喫茶,他還真不習慣自己的臥室裡站著這麼多人呢。大嫂子們一邊戀戀不捨的回頭再看那紫檀千工床一眼,一邊對沈默囉囉嗦嗦的囑咐道:「今晚千萬別忘了祭『床母』,不然她老人家會不高興的。」「安床後不能安房,也不能單人獨睡。」

    沈默大喜道:「那誰跟我睡呢?」暗道難道是傳說的暖床丫鬟?心卻馬上浮起那個溫柔似水的身影,便想到自從將柔娘送進沈家台門,便再也沒有見過她,想必她已經習慣了現的身份,跟過去的種種告別了。

    想到這,他心裡不禁有些酸酸……男人就是這樣,即使擁有了天下美麗的牡丹,卻依然幻想著整個花園都屬於自己。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付出行動了,有的人僅停留幻想層面。

    正胡思亂想間,便聽吳兌笑道:「想什麼呢?人都走光了。」

    沈默這才回過神來道:「到底誰陪我誰啊?」

    「我……」吳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兒子。」

    兩人出去婚房,關上門,再將一對『紅雙喜』上。從即日起直到大婚之日,任何懷孕的、帶孝的、來月事的婦女,都不准進入,否則不吉利。

    此時院子裡也開始喜字,堂、門上都要,還掛起了著大紅囍字的紅燈籠,看著一派囍氣洋洋的院子,沈默終於找到了那種做郎的激動。

    就情緒剛剛升起,還沒有遍佈全身時,便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伴著馬匹的嘶鳴聲,一個戶軍官衝進來,焦急道:「巡按大人哪?」

    沈默正從後院出來,聞言輕聲道:「我這。」

    那戶立馬給沈默跪下,雙手奉上一個竹筒道:「丞大人急件!」

    沈默微微皺眉,馬上拿起那信筒,擰開蓋子倒出一封信,展開一看,確實是胡宗憲的筆跡,只有短短數句道:『賢弟行將燕爾,兄本不該勞煩,然此事十萬火急,事關整個東南局勢。一旦處理不善,立即釀成不可收拾之大禍,翼求賢弟以萬民為重,火速來杭。』

    『怎麼連『此事』是什麼事都沒說?』沈默奇怪問道:「到底生了什麼事?」

    那戶茫然搖頭道:「小的不知。」

    點點頭,沈默吩咐道:「等我半個時辰,讓我收拾一下,和家裡知會一聲。」戶當然無所不允,便跟著下人去偏廳喫茶去了。

    吳兌這才湊過來問道:「你要出去?」

    沈默點點頭道:「回杭州,弄不好有大事要生。」

    吳兌也不問出了什麼事,他雖然不如社友們有才,但情商卻是除沈默外高的一個,深知什麼叫『不其位、不謀其政』,所以他問的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是的,」沈默感激笑笑道:「幫我把這事兒跟我爹講一下,我實張不開這個口。」

    「你這就走嗎?」

    「先去趟殷家,」沈默輕聲道:「若是不聲不響走了,萬一耽擱了婚期,那就實是太失禮了。」拍拍吳兌的肩膀,不負責任道:「希望我回來時,你已經把我爹安撫好了。」

    吳兌翻翻白眼道:「我會對得起解元郎這份信任的。」

    快馬加鞭到了殷家,沈默見到了殷老爺,殷老爺多會裝的一個人啊,不管心裡多鬧性,面上都笑呵呵道:「不著急,大事為重嘛。至於結婚那是小事,晚幾天也無所謂的。」

    沈默雖然聽著這話有些情緒,但殷老爺能痛快放心才是他想要的,便假裝糊塗,含混過去,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道:「我能不能見一見若菡?」

    「她已經你的人了!」殷老爺提高聲調道:「想見就見,我管不著!」

    沈默心說『您這是吃**了嗎?』但自知理虧,只好賠幾句,便前院丫鬟的帶領下,往後院繡樓而去。上樓見到穿一身大紅嫁衣的殷小姐,不由有些錯愕道:「現就穿上了?」

    殷小姐羞得臉比嫁衣還紅,邊上的畫屏推他一把道:「還不快下去!」

    沈默這才意識到,未婚妻試穿嫁衣,不由訕訕道:「我樓下等你。」便蹬蹬蹬下了樓。

    過了好一會兒,殷小姐才下了樓,本想好生教訓他一頓,但見沈默臉上寫滿了焦急,話到嘴邊便轉成為:「生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胡巡撫讓我立刻回杭州,今天就出……」沈默滿臉歉疚道:「具體要待多長時間,我還不知道,只怕萬一……所以來告訴你一聲。」

    殷小姐先是一愣,過一會才恢復平靜道:「沒事,不急一時,什麼時候忙完了什麼時候回來辦。」

    「謝謝,」沈默歎口氣道:「讓你受委屈了。」

    殷小姐微微搖頭,輕聲道:「其實難的是你,兩個老爹都要安撫,還得馬上趕路。」便讓廚房趕緊給沈默準備路上吃的點心。沈默擺擺手道:「不必了,巡撫衙門的人等著我呢,早去才能早回。」說著向她逼近兩步,壓低聲音道:「我會每天想你的。」

    殷小姐本來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小臉上,登時便春暖花開,她輕聲道:「我也是。」

    「那我走了。」這麼多丫鬟守著,也沒法幹點什麼,沈默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捨。

    殷小姐也秋波宛轉,卻是示意他往她的身後看,這種情人間的暗號,也只有沈默能破譯,他依照指示看一眼,終於注意到早站那裡的畫屏,趕緊不好意思道:「我這邊一著急,就漏人了。」說著朝畫屏呲牙笑笑道:「好好照顧你家小姐。」便急匆匆的告辭離去。

    回到家裡,倒是老爹把他和胡宗憲狠罵一頓,捎帶著連吳兌也不是人了。沈默好一個安撫加保證,這才讓老爹消了氣。事實上,殷老爺也不想讓他抗命,只不過心裡不痛快,需要罵罵他洩一下罷了。

    待把老爹安撫住了,沈默便跟著巡撫衙門的親兵,日夜兼程往杭州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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