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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四六章下 文 / 三戒大師

    第二四章

    沈默笑道:「還有消化藥?」

    「三天時間飲食不周,又不活動,難免會消化不良。」殷小姐心疼道:「吃藥總歸是無奈之策,可千萬別嫌麻煩,要吃些熱食粥飯。」說著便拉開下層的,只見同樣分格,擱著個小炭爐,小銅鍋,還有三個捲著的油布軸。殷小姐挨個指給他看道:「這一卷是門簾,這一卷是號頂,這一卷是裝卷子的卷袋。」說著還有些歉意道:「其實家裡還有個珍珠簾,肯定比油布簾透氣透亮,但我覺著去考場還是樸素些好,以免成為笑談。」

    沈默大點其頭道:「賢妻想得周全。」

    殷小姐剛恢復正常的臉色,又一下子緋紅起來,羞答答的捶他一下道:「誰是你賢妻?」

    沈默嘿嘿一笑,知道她還面薄,便不再繼續逗她,拉開後一個抽屜,一看是很普通的棉布料子,笑道:「這是被褥嘍?」說著伸手一摸,不由笑道:「用棉布做面的蠶絲被,這可能是獨一份。」盛唐時期宮廷裡已開始使用蠶絲被。到了這時候,蠶絲被已上流社會得以流行,但價格極為昂貴,僅僅是達觀貴人身份的象徵……沈默盧園時,蓋得就是蠶絲被,但離開後,便改回了棉被。

    殷小姐理所當然的點頭道:「反正裡面,誰也看不出來。」

    除了這些考試必需的東西,那寶箱裡甚至還有茶壺、扇子、毛巾、棉布短衣等等許多物件,殷小姐看來,這些東西也是各有用處……渴了要喝茶、熱了要扇扇子、每天要用毛巾擦身子保持乾爽,狹窄悶熱的考房裡,還是穿上棉布短衣涼快,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事無鉅細,井井有條。

    沈默一邊聽著,一邊不停咋舌,他覺著想把這麼多東西,都巧妙的安放進考箱裡,恐怕就不是自己可以辦到的。

    待把裡面的東西交代完了,殷小姐又道:「據說入場前點名檢,十分費時,四千多人需要從凌晨點到午。所以我考箱頂上加了個墊子,到時候你坐等點名,好節省體力。」

    聽完面面俱到、不厭其煩的解說,嗅著伊人際的芬芳,沈默深深沉醉於柔情蜜意之。時間嘩嘩的流過,轉眼太陽便已經老高了,想起那老幾位還等著他,沈默苦笑連連道:「我得回去了,那裡還有幾位同年,等著我上街採買用具呢。」

    殷小姐理一理微亂的雲鬢,掩口輕笑道:「你們真是太粗心了,這時候許多考具已經脫銷,卻上哪裡去買?」

    沈默拍拍腦殼,一臉嚴肅道:「讓我想想辦法。」

    殷小姐好奇的看著沈默,不知他有什麼鬼主意。便見沈默雙手合十,朝自己鞠躬道:「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請幫幫忙……」感情『有困難、找若菡』已經成了沈同學屢試不爽的妙招。

    碰上這種男人,殷小姐除了搖頭苦笑,又能怎麼辦呢,指一指窗外的大車,笑道:「另有套考具,都車上了。」

    沈默歡喜道:「都是你親手準備的?你可太偉大了,若菡。」

    殷小姐白他一眼道:「當然不是了,除了你這套,都是我叫人準備的。」

    「那我這套呢?」沈默眨著眼睛問道。

    殷小姐沒好氣道:「你要是嫌我整理的不好,大可明日再給你準備一套。」甭管多優雅的女人,都能讓他給氣得沒了風。

    沈默嘿嘿一笑,伸手給她個熊抱,幸福笑道:「我可撿到寶了。」殷小姐出人意料的反抱住他,他耳邊輕聲道:「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考成什麼樣都不要緊,我爹爹不會再為難你了。」

    全心全意為你打算,同心同德為你考慮,這才是一個妻子可貴的地方,除了珍惜,沒有第二種正確的對待方式。

    回去院子時已經快要午了。一聽到沈默進門的響動,眾人便從各自屋裡紛紛探出頭來,面色怪異的望著他。

    沈默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趕緊擦擦臉,心說:『不會是有唇印?』雖然不明就裡,但直覺告訴他有殺氣,此時還是溜之大吉的好。便一邊往後院走,一邊若無其事道:「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

    卻被孫鋌和陶虞臣一左一右的攔住,兩人不懷好意的笑道:「請問師兄,那油壁香車裡是什麼人?」

    沈默佯怒道:「你們竟然跟蹤我?!」

    徐渭從後面過來,嘿嘿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想,只是拙言兄你近行蹤著實詭異……」

    「還經常傻笑。」諸大綬也湊過來道。

    「做的詩也是花好月圓,卿卿我我。」陶虞臣大點其頭道:「共乘一舸聽落泉,小簟輕衾笑歡顏……不知師兄與誰共乘,又與誰共歡顏呢?」

    「老實交代。」眾人圍著沈默,一起起哄道。

    沈默整整衣襟,歎口氣道:「你們先看看車上是什麼?」

    徐渭這些老狐狸不上當,但陶虞臣和孫鋌畢竟還是嫩了點,顛顛過去,掀開油布一看,便見口考箱,整齊的碼放車上。兩人隨手拉開抽屜一看,不由驚喜連連道:「好齊全的考具!」一句話把幾人全吸引過去,便如沈默當初,嘖嘖稱奇,完全被折服了……有這麼一套東西,考試時可就太省心了。

    幾位都是聰明人,知道這是來自沈默那一位的饋贈,所謂『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怎麼好意思再盤問他?態直接來了個大轉彎,嘿嘿笑道:「多謝咱家弟妹了……」「多謝咱家嫂子啦……」

    「不客氣。」沈默翻翻白眼道:「等秋闈一了,我們便要訂婚,到時候你們自然知曉。」

    「拭目以待哈。」個意志不甚堅定的傢伙笑道。

    既然不用再出去,眾人便省下時間。眼見不日便要考試,將養精神卻比加緊看書重要,可整日裡忙忙碌碌,乍一閒下來,竟有些無所適從,想不起來該幹點什麼。

    吳兌便提議道:「臨近有個秋雪庵,景色宜人,不如我們去那裡耍子。」

    沈默突然道:「單耍多沒意思,咱們相處多日,彼此性情投契,大是相見恨晚,不如帶些祭品,去那裡結個社。」

    眾人便問道:「詩社乎,社乎?」此時東南結社成風,僅浙江境內,就有十幾個較有影響力的社團,當然主要都是吟詩弄賦、附庸風雅的。

    沈默搖頭道:「值此國家危難,滿目瘡痍之際,詩詞歌賦做得再好,於國於民有何益處?我等要結一個截然不同的社團,目的只有一個,群策群力,復興大明。」

    眾人都是青年,一聽沈默這話,哪個不心潮澎湃?再加上平素對沈默的為人十分心折,便都紛紛道:「拙言兄端得是好提議。」他們也都知道,一旦秋闈結束,有上榜的也有落榜的,到時候就很難再結這個社了。

    說做便做,沈默讓鐵柱速速去置辦豬頭羊頭、五壇紹興酒和香燭紙札、雞鴨案酒等物,又封了五兩銀子,叫沈安先送去秋雪庵,告知那裡的主持,明日借寶地結社,要勞師父籌備則個。

    這是件很神聖的事,眾人便各自回去沐浴焚香,等到了次日梳洗完畢,一齊出門登上小船,逕往那秋雪庵去了。

    小船西溪碧水上悠遊,轉過幾個彎,便見湖一渚,渚邊四隅,蒹葭彌望,想必花時如雪。那掩映濃密綠樹間的蘆庵,應是因此而得名。

    上得岸來,小徑曲曲折折,兩下都是些瑤草琪花,蒼松翠竹,眾人便見兩邊門楹上著一副對聯道:『漁舟向晚泊,隔岸荻花齊。』『秋雪庵」三字匾額則抬頭可見。

    那主持和尚早就等門口,將眾人引入裡邊,庵堂奉茶後,又請七人往後院『圓修堂』,幫著打點牲禮停當,便退出去,任他們行禮。

    眾人也沒有那麼多繁縟節,先是圍成一圈,團團一躬,便堂上依長幼站好。七個人裡徐渭長,其次吳兌、其次孫鑨、再次諸大綬、再次孫鋌,又次陶虞臣,ど的是沈默。

    便點著祭盆,由年紀大的徐渭熊熊火前,展開祭詞,朗聲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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