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九章 海水不可斗量 下 文 / 三戒大師
第三十章海水不可斗量
一個從七品知縣直升五品知府的機會擺眼前，就連官服長毛的李縣令也瞪起眼來了，別說少壯派的呂知縣了。
於是兩位大人便較上勁了，非要知府大人面前分出個高下！
但山陰會稽兩縣一體，本就是一個紹興城。你富裕我也不窮，你安定我也不亂，就連你大水我也得跟著澇。不論哪方面都是半斤對八兩，根本說不清誰好誰賴。兩位縣尊大人只好教育上別苗頭。
雖然兩縣都是人傑地靈，你考得好我也出進士，然而全天下拔萃頂尖的兩個士子卻都山陰——論詩畫采，徐清可為天下第一；論學識深厚，諸端甫敢稱狀元之才。這兩位彷彿兩座大山，壓得會稽縣喘不過氣來，讓李縣令十分的憋屈。
後來好容易出了個陶虞臣，可以學業上與那諸端甫一較雄雌。但始終沒有一個能與那徐清一爭風流的人物，乃是李縣令的一塊心病。
但從見到沈默的第一眼起，李縣令便有種預感，這小子就是他需要的人。雖然他也知道這感覺不大著調，但現時不我與，就算是包裝也要包出個天才來！
打定主意的李縣令，乾脆將縣裡所有的金銀匠、錫箔匠趁夜請到縣衙，開出重重的賞金，讓他們為這怪瓶子鍍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匠人們紛紛出謀劃策，有的說用包金法有的說用鎏金法，吵了半天誰也不服誰。只好請縣令大人明斷，信奉『無為而治』的李知縣大手一揮道：「都試試。」便一邊給幾個瓶子，讓他們分頭搗鼓去。
李縣令先去看了用的包金法那些工匠，現他們的解決方案是，重打造一個細長的工具，將其伸進瓶內，一點點往瓶壁上敲打金箔，但那瓶壁著實薄脆，沒敲幾下便出現裂紋。工匠們又將那工具燒紅了，想要將金箔燙上，但那瓶頸太長，瓶腹又圓，許多地方根本沒法夠著，還是徒勞無功。
李縣令不由鬱悶的搖搖頭，再去另一邊觀看。這邊的工匠採用鎏金之法，他們先把水銀和金子加工成銀白色的金泥,然後將其順利的塗抹瓶子的內壁上。
李縣令一看有門，不禁興奮道：「如何將這金子還原本來面目？」那主持鎏金的工匠恭聲道：「加熱即可將水銀趕出。」李縣令大喜道：「快快去做。」便滿懷激動的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工匠便將那瓶子架火上燒，誰知這西洋貨忒不禁烤，金泥的水銀還沒被逼出來，瓶子卻被燒裂了底。
反覆嘗試幾次，都沒法解決這問題，工匠們只好宣告失敗。
三天的時間轉眼過去，任憑紹興城的能工巧匠們想辦法，難題卻依舊無法攻克。兩縣賭坊也將小童生獲勝的賠數提升到了一賠和一賠十。其實賭坊根本不認為有人會這場賭局下注，將小童生的賠數提得高高的，不過是噱頭而已。
但還是有人忍不住巨大收益的誘惑，於前一天夜裡兩縣的賭坊各投下了五兩銀子的賭注，兩大賭坊自然笑納。這也是到比試雙方再次會面為止，他們收到的所有賭資了。
現全城人的目光重匯聚到一起，關注著再次會面的雙方。
大雨初晴，軒亭口人山人海。
得意洋洋的侯縣丞和面容憔悴的張縣丞，準時出現牌樓下。兩人見禮之後，侯縣城笑瞇瞇道：「張贊公氣色不太好，不要太過操勞嘛。」
張縣丞哼一聲道：「不用你操心！快快開始。」說完便閉上嘴巴，一句也不肯多說……為了搗鼓那個瓶子，他這三天是沒白沒黑到處請人，還得給知縣大人當出氣筒，就是這樣也沒有弄出個丁卯來，今天這是必輸無疑。
知縣大人倒好，乾脆不來看了，他卻還要無端受一番羞辱，心不由將沈默恨了又恨。
侯縣丞卻不緊不慢，東扯葫蘆西扯瓢，磨磨蹭蹭好半天。將會稽縣挪揄夠了，這才開腔道：「今日見證雙方第一場比試之結果。」清清嗓子道：「山陰王貴何？」
「學生，學生。」比上次多一倍的保鏢簇擁下，王老虎趾高氣昂的出來，唱個肥喏道：「見過二位贊公。」侯縣丞眉開眼笑的點點頭，張縣丞乾脆沒搭理他。
「會稽沈默何？」侯縣丞提高聲調，怪笑道：「不會已經逃跑了？」
話音未落，便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學生為什麼要逃跑？」
侯縣丞吃驚的循聲望去，便見一個面帶微笑的白衣少年緩步走出，雙手捧著個木盒，從容而揖，含笑道：「學生山陰沈默，拜見二位贊公。」他一出場，便見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引到身上，什麼王老虎，侯縣丞之類，統統變成了背景。
大傢伙不禁揉了揉眼睛，心說：『我的乖乖呦，不會是換人了？』便使勁瞪大眼，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少年，只見他多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雖然眉目清秀，卻也不算絕對的俊美；穿的也不過是件普普通通的月白布衫，但那種溫潤如玉的氣質，已非世上任何錦衣玉帶的俊俏公子所能及。
再想想那個蹩腳的小童生，兩個確實是同一個人。可僅僅三天而已，怎麼就會有天壤之別呢？
「他的神態變了！」有人大喊一聲，提醒了迷惑不解的眾人，人們紛紛點頭。確實，那日的怯懦畏縮被今天的自信博雅所取代，一個膽小怕事的小孩子，便變成了今日這超凡脫俗的佳公子！
若非看到他的這一面，沈老爺怎會突然對他親善有加，刻意拉攏？
若非看到他的這一面，李縣令怎會投下血本，想要將他抬舉起來？
一時之間，眾人竟都不知不覺瞧得呆了，才知道世上還有這等風翩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