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章 沈家大院 中 文 / 三戒大師
第八章沈家大院《網》
那四少爺突然覺著,這個比自己小上三四歲的少年,實是個妙人兒。
捏著腮幫子想了一會兒,他小聲道:「要不你給七姑娘道個歉,這事兒私了得了。」
沈默還沒說什麼,那一直支著耳朵聽的七姑娘先不幹了,尖聲道:「不行!他把我害成這樣,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四少爺也覺著那麼多人都看到了,不了了之的話會惹人閒話,說不定還把自己惹上一身騷。想到這,他朝沈默擠擠眼道:「放心,只要不是你的錯,本公子會幫你說話的。」
「四叔……」七姑娘委屈的撅著嘴道。
四少爺看看廊外的天空,乾笑一聲道:「今天這天,真清爽啊。」便低頭走到前面,不再與說話。
穿過幾道拱門,一行人到了位於三進的『和堂』外,四公子讓他們門外候著,自個先進去通報去了。
這大廳顯然是府極重要的場所,一溜朝南的十二扇廳門上,鏤空雕刻著『春夏秋冬』、『漁樵耕讀』、『琴棋書畫』,人物造型古樸,雕工精細入微,讓沈默險些拔不下眼來。
過一會兒,那四公子出來道:「大老爺叫你們進去。」
漢子便將七姑娘從大車上扶下來,攙著她走到廳門口。便撒開手,由她自己一瘸一拐的走進去,自個不再往裡踏進一步。
見沈默有些好奇,四公子伏他耳邊輕聲道:「入贅的,上不得檯面。」說著又好心囑咐道:「大老爺很厲害,你可要小心。」
沈默朝他笑笑道:「謝少爺指點。」整一整洗得白的長衫,便昂走了進去。
一進門,便看到花廳的正上方懸著塊檀木匾額,上書『和位育』四個古拙有力的大字。匾額下的牆壁裝修典雅,浮刻著行書寫的朱子家訓。兩旁對聯為『立修齊志,讀聖賢書』八個鎦金楷書。
一張八仙桌立對聯與家訓之前,桌上端正供著孔聖人的神位。桌邊右坐著個頭烏紗東坡巾,身穿袖子類似道袍的褐色氅衣,三縷長鬚,面目清雅的年人。
七姑娘便跪他的面前,正向他哭訴。
這年人便是沈府的主人,沈大老爺。按說他不該理這些瑣事的,無奈為了嚴家規、正門風,從他祖父開始,就將宗族內的打架鬥毆,視作有辱斯、辱沒門風的行為,予以嚴令禁止。一經現便由家主親自處理,只要查實就會將其驅逐出門,十分的嚴苛。
這種權利若是假由他人之手,沈家台門裡還不得亂了套?是以管頗為不耐,他卻仍要按下性子來,將衝突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楚。
他正被那說話顛三倒四、還一口永昌土話的『七姑娘』搞得頭暈腦脹,便見個眉清目秀,齒白唇紅的後生從門外進來。他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身上的長衫雖然綴了補丁,卻洗得乾乾淨淨,穿得整整齊齊,讓人越看越清爽。
可貴的是,這孩子行步端莊,舉止有,一看就是知書達理之人,必為書香門第出身。
再比較那跪地上、蠢胖如豬的七姑娘,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白雪一個泥巴呀。不知不覺,大老爺便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心裡先偏向於這後生了。
沈默進來後,一撩袍子的下襟,朝桌上供著的孔聖人像恭敬行禮。這舉動又讓沈老爺好感頓增。給孔夫子行完禮,沈默又朝向沈老爺,朗聲道:「童生沈默,見過沈大老爺。」
沈老爺趕緊呵呵笑道:「快快請起,不必拘禮。」這並不是沈老爺平易近人,捨不得沈默下跪……這個年代,跪禮是區分上下尊卑,樹立上級威嚴的必備禮節,特別是沈家這樣的大家族裡,那是一點也馬虎不得的。
他之所以不受沈默這一拜,關鍵於沈默口的『童生』這兩個字。童生是什麼?不是說自己年紀小,請多關照之類的,而是表明一種身份……參加過縣試、府試、院試,卻沒有取得生員資格的讀書人,不論是黃垂髫,還是白蒼蒼,都叫童生。
這往往給人一種錯覺,似乎『童生』便是失敗者、倒霉蛋的代名詞,社會地位比乞丐好不到哪去似的。但實際上,只要能參加科試,就代表著童生們身世清白,三代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並接受過正規教育,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
大明朝的士農工商之,『士』是受到十分尊敬和優待的,屬於治人階層。雖然『童生』只是這個階層的底層,其生活處境很可能連農民都不如,卻不妨礙其高人一等的政治地位。
這不難理解……雖然人家現潦倒,誰知道下一科會不會鹹魚翻生躍龍門?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把握分寸,也好日後相見。久而久之,對童生便形成一種規矩,除了正式場合之外,能免跪就免跪了。
沈默去歲應過童生試,卻因為母親重病,而不得不途放棄……這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相反還光彩的很,乃是人人稱道的孝行。
但他畢竟是考了一場縣學,也算是參加過童生試了,自然就有資格自稱童生了,還是不丟人的那種。
沈默聞聲痛快站起來,深深一躬道:「後學末進沈默,見過沈大老爺。」
「免禮了。」沈老爺呵呵笑道:「你是沈相公的公子?」
「回大老爺話,學生正是。」沈默彬彬有禮道:「家父常說,蒙大老爺於我父子落難之時收留,我父子無以為報,只能銘感五內……」
沈老爺擺擺手,佯裝不悅道:「你們難道不是沈家的子弟嗎?這麼說就是見外了。」從沈賀他爹那一代就分家出去了,其實不能算是一家人了,但非要往親熱裡說,也沒有什麼錯。
見他們說的熱鬧,七姑娘感覺這事兒要黃,按捺不住插嘴道:「大爺爺,就是他把孫女害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