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9章 皇家薄情 文 / 水拂塵
可事實證明，冥媚依舊是自作多情。
也怪她一直以來太過忠心了，把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告訴冥寒，以至於就算換個人接替她之前負責的事情，也沒有任何障礙。
她今天身體好不容易恢復了些，便想出來走走，看一眼她心心唸唸的人，哪怕那個人，傷她太深。
可她看到的是什麼？
他抱著她最恨的女人飛上雲端，帶她去梅山之巔。
梅山之巔，梅山島上最美麗的地方，那裡有最美的風景，最濃郁的天地元氣，最適合修煉的場所，一直以來都是冥寒一個人的私屬地，除他之外，所有人都不能登上山頂。
是他親自下的令。
可現在，他卻當著全島人的面，親自違背了自己下過的命令。
冥殺不知何時來到冥媚背後，看著梅山的方向，低聲道：「我們做下屬的，無論到什麼時候，都必須牢牢記住自己的位置和使命！冥媚，醒醒吧，不要再觸怒王爺！」
「我的事情，輪不到你管！」冥媚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梅山山巔，有一座月牙形的天池。
天池裡的水極其清澈，連天上的雲彩都能倒影出來。天池裡，開滿大片大片的蓮花，如同花海。
天池邊上，也長滿各種花草。繽紛絢爛的顏色，使得整個天池仿若一個大大的花環，盤在山巔，生在雲下。
山巔沒有別的建築，只有一個簡陋的涼亭。涼亭中央擺著一張石桌，兩個石凳。
此時，石桌上已經擺滿酒菜。
夏晴微微一愣，「不是說這裡只能你一個人來嗎？為什麼會有兩個石凳？」
「亭子是我幾天前剛命人修的，石凳是為你準備的！」冥寒親自往兩個酒杯裡倒滿酒，「請坐！」
夏晴依言在一個石凳上坐下。這涼亭修建於山巔邊緣，一處懸崖凸出的平台之上，一眼望去，能看到半個梅山島以及島外遼闊無邊的海洋，海洋盡頭，便是太陽歸去的地方。
萬丈紅霞在無垠的海面上鋪展開來，一直延伸到夏晴眼前，攀上她的髮絲。
美到極致的風景，大自然的力量總會帶給人一種驚心的美。
然而，如果陪你看風景的人是你所不喜歡，甚至厭惡的，那麼再好的美景也無法讓人心情舒暢。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一片落葉，也是極美的。
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縱有萬千美景，也入不得自己的眼裡。
「美嗎？」冥寒問。
「極美！」夏晴如實回道。
冥寒端起酒杯道，「來，乾杯！」
夏晴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冥寒開始不停的喝酒，一杯又一杯。
後來，嫌酒杯太小，喝著不過癮，他直接就著酒壺喝，一壺接一壺。
冥寒似乎本就計劃好要大喝一通，準備了幾十壺酒。而且全是烈酒，入口辛辣，入腹火燎，後勁極大。
夏晴並沒有阻止他，她知道冥寒酒量極大，輕易不會喝醉。
不過她也沒有陪著他狂喝。她也不容易醉，但喝太多對身體不好，她愛惜自己的身體，所以不會貪杯。
夏晴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看他不停的往自己口中灌酒。
他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一頭紅髮在夜風中凌亂。
「酒量大的人想醉一次，都這麼難！」冥寒再次將喝空的酒壺重重拋出，摔得粉碎。
「為什麼想醉？」夏晴看著月色籠罩下冥寒的臉，這張臉上已經不復平日狂妄殘忍的表情，反倒多了些許痛苦的神色，讓他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孩子。
這是冥寒從來沒有過的一面。
或者說，是冥寒從來沒有展現給任何人，隱藏極深極深的一面。
「因為沒有醉過，聽說人喝醉以後會很爽，會忘掉所有的痛苦，所以想試一次！」冥寒一邊說著一邊舉起酒壺，咕咚咕咚往嘴裡灌，酒水順著他的唇角滑下，滴在他鮮紅色的長袍上，暈開一片片雲朵。
「那都是糊弄人的！酒喝多了，會頭暈頭痛，會胃脹心慌，眼前發黑，腳步虛浮，嚴重者甚至會死！」夏晴嚴肅的說。
「哈哈！會死？開什麼玩笑？」冥寒笑道，「那我更要不停的喝，萬一真的喝死了，你，還有很多人，都可以拍手稱快啦，對不對？」
冥寒醉眼迷濛，目光灼灼的望著夏晴，彷彿要將她看透。
他死了，她的確會拍手稱快！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痛苦，她已經看出來，冥寒這些年走得並不順，肯定經歷過很多痛苦的事情，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肆意殺人，通過製造別人的痛苦來獲得快感。
不過，夏晴暫時不會承認。她並不想觸怒冥寒，誰知道冥寒大受刺激之下發起酒瘋來會是什麼樣子。
所以，夏晴回道：「千萬別！你如何真的喝死了，那我也別想活著離開梅山島了，你那些手下肯定會把我活剝了！」
「你還想離開？」冥寒問。
「當然！難道你想一輩子待在島上？」夏晴反問。
冥寒眼底閃過一抹悲愴，「如果你願意，我便願意！」
「冥寒！」夏晴覺得冥寒已經有些醉了，她提醒道，「別忘了你的身份！不管我想不想找南宮瑾算賬，不管天下局勢會如何發展，不管漠國內部形勢如何，你戰王是最有實力成為下一代君主的男子！你怎麼可能一輩子困在島上？」
「為什麼不能？」冥寒再次將酒壺丟出去，「我說過，我可以不要皇位，不要天下，我只要你！你為什麼不信？你為什麼不信我？」
冥寒死死盯著夏晴，厲聲質問。
夏晴剛才其實只是想套話，都說酒後吐真言，她想看看，冥寒到底是怎麼想的，是真的動心，還是在騙她？
可是面對冥寒的質問，夏晴退縮了。
夏晴看著那雙血紅色的眼眸，裡面滿滿都是自己的影子。
這目光裡的深情與認真是如此熟悉，南宮瑾也曾經用他那雙深邃透亮的墨瞳這般看她，瞳孔中全是她的影子，彷彿他的世界，只有她。
可一切都是錯覺！
什麼深情？
什麼真心？
在利益面前，那麼的不堪一擊。
夏晴一直都相信愛情，相信男人，即便真的被南宮瑾欺騙利用，她依然相信，以前信，現在信，以後也會信。但問題是，她不想再信南宮瑾、冥寒這樣的人，這種身處權勢中心，舉手投足間便可影響天下局勢的人。
跟這種人玩愛情，一路上需要承受太多太多，而且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不止自己，還有可能連累全家，連累百姓。
比如冥寒，也許他現在是真的愛她，疼她，可萬一以後他不再愛她，或許會往死裡折磨她，甚至會屠殺她的全族。
這便是位高權重之人的愛情，一步一步，都像在薄冰上行走，隨時有可能跌落深淵。
夏晴她比誰都清楚，所以她一直都在拒絕，拒絕寧梓凡，拒絕南宮旭，拒絕南宮瑾……
當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為愛情如履薄冰一次時，等待她的卻是血淋淋的欺騙。
世人都說皇家人薄情，並非沒有道理。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夏晴平靜的回視著他，「冥寒，你有認真的想過嗎？就算你自己不想當皇帝，就算你自己只想待在這個島上逍遙自在，那別人呢？你父皇為了培養你肯定花了不少心血吧，他捨得讓自己最有能力的孩子躲在一個小島上隱居？還有那些追隨你的人，他們為你鞍前馬後，出生入死，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你登基為帝之後，他們可以得到更大的權勢，更高的地位？你以為你只是一個人，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嗎？你口口聲聲說要娶我，可你有沒有問過你父皇，他願不願意接受一個外族人，還曾經是一個敵國王妃的人做自己的兒媳？退一萬步講，就算你父皇同意，那漠國子民呢？他們會認可我嗎？」
「這些你都不用管！」冥寒猛力一拍石桌，石桌表面直接裂開無數條縫隙。
冥寒嘶吼道：「誰敢反對，我就殺了誰！」
夏晴搖頭，「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
「我不管！就算全世界都反對，我也要你，大不了我殺光天下所有人！」
濃濃的酒氣從冥寒口中散出，帶著氣焰囂張的殺氣。
夏晴繼續無力的搖頭。她算是明白了，這個傢伙，你根本沒辦法跟他講理。
對他來說，千萬條道理，都比不上一個殺字來得直接有力。
「繼續喝酒吧，來，我陪你！」夏晴拎起一個酒壺，丟給冥寒。
冥寒接過，仰頭便灌。
夏晴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一口慢慢抿著。
月色如水，樹影斑駁，天池靜謐，蓮花幽放。
高山之巔，大海之濱，極目遠眺，飲酒作樂。
無論如何，都該算是一件極有情調的事情。
可惜，陪你喝酒的人，卻是一個瘋子。
一個又一個做工精美的酒壺被摔成碎片，冥寒依然沒有醉，卻吐了好多次。
他的衣袍被酒水浸濕了大片，頭髮凌亂，衣襟散開，看上去就像無家可歸的酒鬼。
月西斜，夜色由淺變深，又由深變淺。
冥寒再次衝到懸崖邊上，趴在石頭上嘔吐。
夏晴坐在石凳上沒有動，她望著冥寒趴在石頭上的背影，手指摩挲著酒杯，心裡算計著此時出手殺死冥寒的幾率……
她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好好喝酒，沒有好好賞景，而是在考量這個問題。
冥寒現在已經不是重傷之身，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之前的內傷恢復了一大半，雖比不上巔峰時期，但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夏晴不敢貿然出手，她花了一整個晚上思考如何殺人，以及殺人後如何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