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35 夢靨(2) 文 / 紫楠

    135夢靨(2)

    「葉仵作，你沒事吧？」

    葉佩抬起一隻手，朝他擺了擺，示意自己無恙，然後調整了下呼吸，一步步，艱難的跨過那些屍山，雙目不時的探看著四周，搜索著能不能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她腳步不停，每一個帳篷都揭開來查看一番，藍震庭身在其後，見他舉動，甚是不解，便道：「源煙必定已經搜過，而且這些帳篷都是簡易搭建，一目瞭然，關不住個人。」

    葉佩「嗯」了一聲，隨即轉身，對著隨行的藍震庭道：「我若猜的沒錯，扉蕭必定還在蒙軍大營之中。」

    「何以見得？」藍震庭問道。

    「扉蕭不可能隨著蒙軍敗兵撤退，若是真的蒙軍帶著他而退，那以蒙軍的卑劣性格，必定會以扉蕭性命相協，讓我軍進退兩難。再者你說了，我剛到達我軍營地，扉蕭也只出發不多時，他以為我身陷囹圄，所以隻身赴險，待雙方剛到達蒙軍大營，我軍卻突然發兵襲擊，蒙軍節節敗退間，我軍並未尋見扉蕭蹤跡，所以說，他必定在蒙軍大營之中。」葉佩解釋道。藍震庭卻還是似懂非懂，只是看著葉佩嚴肅的神色，料定她推想的不會有錯，便鄭重的點了點頭，隨著她，接著往蒙軍大營深處走去。

    走了不多時，便見前方幾座小蒙古包，模樣異常的簡陋，但是卻完好無損，隱約可見蒙古包內人影攢動，葉佩不知這是何處，為何還有活口存在，卻見每個蒙古包前，都有一命劍蘭國士兵守衛，那些士兵見著葉佩和藍震庭，忙跪下請安，葉佩道了聲起來，便上前問其中一位：「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回王妃的話，此處是蒙軍用來關押蒙族婦孺之所，前段日子蒙軍抓了不少蒙族婦孺，用來做擋箭牌，為了怕這些婦孺逃跑，特設此處小營，關押這些婦孺，原先看所這些婦孺的蒙軍已經盡數為我軍所滅，副將軍說了，這些婦孺雖是敵國子民，但是家破人亡，無家可歸，實則可憐，讓我們護衛起來，等他歸來，再做定奪。」

    葉佩聽罷，便對那將士說了聲謝謝，揭開其中一個帳篷而入，藍震庭緊隨其後，裡面的人，見著葉佩和藍震庭，都吃了一驚，大家擠做一團，瑟瑟發抖，雖然那個副將軍說過不會殃及無辜性命，但是他們自認自己是敵國百姓，如今蒙族已亡，自然成了伽蘭國的俎上之肉，任其宰割。伽蘭國的人，若是想殺了自己，那是輕而易舉，比捏死個螞蟻還容易的事情。

    幾個膽小的以為葉佩是來娶她們性命的，嗚嗚咽咽的抱做一團，小聲的啜泣起來，葉佩環顧四週一圈，忽然見著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她認得，這個女孩，就是來地牢送飯，被自己點住穴位互換衣服的女子，那女子也認出了葉佩，身子猛一顫，低下頭去不敢與葉佩對視。

    「姑娘，昨晚多有得罪。」葉佩見她眼光閃爍了一下，頭便埋的更低。

    葉佩見她身上也還穿著自己與她對換的衣衫並未換去，自己每靠近一步，她的身子就會不自覺的瑟縮一下，葉佩以為是自己嚇到了她，便再道了聲歉，起步就往外走去，揭開帳篷門簾，她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那女子頭上插著自己送的玉簪，她腳步一頓，再細看，那女子的髮髻，也和一般的蒙族女子不同，梳著一個中原女子的靈蛇髻，那髮簪正好插在蛇腰之上。

    葉佩思緒回轉，倒回與她對換衣服的瞬間，記憶中，她明明是帶著蒙古皮帽，揭開帽子，裡面是梳成一小撮一小撮的小辮子，若是她被搭救後，連換身蒙族衣裳的時間都沒有，怎麼會有時間解散那許多的小麻花辮，再盤成如今的靈蛇髮髻。

    這樣的打扮，從她匍匐在地上的後背看來，幾乎和自己相去無二，葉佩忽然明白了。

    她一個上前，便對那女子道：「逸將軍現在身在何處？」

    那女子本就全身都在發抖，驚得葉佩這一問，身子便整個癱軟了下去，但是卻還在嘴硬，只是不敢葉佩，自顧著地面道：「我，我不知道，我，我，我沒見過逸將軍。」

    藍震庭不知葉佩為何會問這個女子逸扉蕭在何處，但他從這女子的裝扮上看，便覺得她的背影與葉佩像極了，心中也了然了幾分，暗自道扉蕭的失蹤，必定與這個女子脫不了干係，他沒有葉佩那麼溫柔，大吼一聲：「你若是不說，我就殺了你！」

    女子猛的坐起了身子，驚恐萬狀的看著藍震庭，這個男人，他的眼中真的泛著殺氣，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眼眶中眼淚急遽凝結，隨後，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自臉頰上滑落，葉佩於心不忍，想這膽小的姑娘，也不是壞心之人，剛要對藍震庭說，讓他溫柔著些，好生問總能問出來。

    卻見那女子跪著爬到藍震庭腳邊，連連磕頭：「不要殺我，我說，我說……」

    身邊的婦孺老幼們，都被藍震庭給震懾到了，看著這求命的一幕，一動都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只能祈求上蒼，那個副將軍說話算話，會回來安頓她們，饒她們不死。

    藍震庭不動，任由那女子抱著自己的腳，只是聲音還是那麼攝人：「說，把逸將軍藏到哪裡去了？」

    「在冰窟！」女子這幾個字，急促又帶著恐懼，看著藍震庭變得越來越陰霾的眼神，她猛的朝著地上磕了一通響頭，「請不要殺我，我只是為了活命，大王子說了讓我扮成逸王妃的模樣，誘引逸王爺去冰窟，然後乘其不備封死了冰窟洞門。請不要殺我，請不要殺我……逸王妃，請你饒了我，請你饒了我。」

    葉佩心猛一抽，冰窟！難道就是那種冷藏室一樣的地方，零下幾攝氏度的溫度，讓人最後全身血液結冰而死，她破獲過這樣一起被推入冷藏室活活凍死的案例，她猶記得，那凍死者屍體冰冷，四肢屈曲，全身皮膚蒼白，不知怎麼的，扉蕭的身影與這些形象重疊了起來，在她面前，如幻覺般一陣陣的散過，她只覺得頭昏心痛，身子便直直朝後綴去，幸得藍震庭眼疾手快，急忙扶助了她。

    葉佩晃神，卻猛的醒過來，蹲下拉起那蒙族女子便道：「領我去，速速。」

    那女子哭著疾步往營帳外走，在前面引路，她一邊抹著眼淚說對不起，饒命之類的話，一邊急急朝著冰窟所在地而去，她知道若是逸王爺福大命大不死，自己就也會沒事，但是若是逸王爺不幸遇難，那麼只怕自己也難逃一死。

    藍震庭已經率先命人去找人幫忙，然後緊隨著葉佩，朝著一處小山坡跑去。

    待到達冰窟外圍，葉佩的絕望更甚，身子也更加的眩暈飄忽，她感受著四周零下四五度的溫度，見女子手指向一處山洞，她便急著往裡跑去，只是在洞口，便覺得寒入骨髓，這裡的溫度，少說也有零下十多度，這還只是洞口，越入內，溫度越是低的嚇人，葉佩的心，便也越來越冷，她心中明白的知道，這樣的溫度，若是自昨晚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個時辰，足夠能凍死一個人，她步子有些踉蹌，手撫著冰冷的冰壁，只能一遍遍，一遍遍的祈禱著，祈禱著上蒼不要那麼殘忍，不要將扉蕭帶走，不要將孩子的父親帶走。

    每一步，都走的好吃力，她用盡了全力，卻只覺得力氣一點點的抽離自己，嚴寒加上兩日未眠還有心痛與奔波疲憊，她的身子忽然就這麼一軟，依靠著冰壁，倒了下去，最後一刻，她的耳邊只聽見藍震庭大聲的呼喚聲，而後，一切都開始模糊。

    葉佩以前很反對的一種死法，就是安樂死，她記得自己的奶奶，就是選擇了安樂死，被肝癌折磨的死去活來之後，她幾乎是求著葉佩的父親，讓她安樂死，給她打一針硫噴妥鈉（高度麻醉藥），然後注射了高劑量的鉀讓心臟停止跳動，沒有痛的死去，提前終結了痛苦的煎熬。

    葉佩那時總覺得奶奶很自私，本來還可以多活三個月的，她卻提前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可是現在，她就算不選擇安樂死，她也想選擇讓自己永遠都不要醒過來，朦朦朧朧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蓮心的婆娑淚眼，見她醒來，那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隨即這絲欣喜又隱了去，覆上了一層深深的憂傷。

    「扉蕭呢？」葉佩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關於扉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