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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百三十五章 火氣 文 / 子一十四

    第五百三十五章火氣

    康熙五十九年大年二十九下午

    在與老十和其木格去老宅的途中,弘暄被太監總管魏公公派人給找了去,說是康熙在乾清宮沖九阿哥大發雷霆,叫弘暄趕快去勸勸。

    弘暄接了消息後,很是無奈的看了看老十,老十道:「你去吧,爺就不去湊熱鬧了,爺一去,只能讓你皇瑪法罵得更久。」

    弘暄只好皺著眉折返,一嘛,他可不認為自己去了,康熙就會賞臉一笑,這換了誰也笑不出來啊。因為,這兩天康熙不僅氣不順,而且還有點灰頭土臉。二來,自己去了,只能讓康熙的罵資更豐富,因為九阿哥的罪名裡有一條其實還是自己變相給添進去的。

    當時順天府府衙被不明真相的群眾給圍了,弘暄和隆科多奉命前去處理,他們趕到時,狼嘾的嗓子已經快啞了,要讓人和平解散,總得喊話吧,可民眾太激動了,主要是好容易逮著機會能在當官的面前囂張一把,誰不想過癮啊…因此仗著法不責眾,大家對狼嘾這個一品大員完全視而不見,繼續七嘴八舌說著各種橋段,有些是自己親眼看到的,有些則是杜撰的,當然,大部分都是捕風捉影瞎編的…

    狼嘾訓人沒問題,抓人也沒問題,殺人則更沒問題,可問題是後兩項暫時不能用,前一項則必須得有人聽啊,因此,狼嘾只能嘶吼著,「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弘暄見狀,沒再徒勞的站到高處去喊話,而是命一幫士兵舉起手中的佩刀,齊聲喊殺!

    聽到來勢洶洶的殺聲,手無寸鐵的圍觀群眾都不禁打了個寒顫,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雖然下一秒很有可能是更大的反彈,但至少給弘暄爭取到了一秒鐘的時間。

    弘暄抓緊這個一秒鐘高聲亮出了身份:「我是皇孫弘暄,太子家的大阿哥!」

    弘暄話音剛落,就有那愣頭青叫囂道:「要殺誰啊?」有了人帶頭,底下便響起了零星幾個質問聲,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

    弘暄冷冷笑道:「誰膽敢再喧嘩,我就拿他人頭當球踢!我以我愛新覺羅家的姓氏起誓,我言出必行,不信的,便來試試!」

    狼嘾也很配合的拔出了腰間的刀,嘶吼道:「爺許久沒殺人了,手正癢癢!」

    眾人本來是來看熱鬧的,可沒想以自己的鮮血來推動社會進步,因此,一下都閉緊了嘴巴,變得安靜了。

    弘暄這才緩和了語氣,用手在自己面前一指,道:「大家都朝兩邊散開,將這讓出一條道來。」

    弘暄沒叫眾人立即各回各家,這人啊,什麼時候都不能逼急了…

    果然,大伙見弘暄似乎有主持正義的苗頭,沒人說二話,很快就讓了一條道來,次序沒亂一點。

    道路剛讓出來,順天府府尹便急忙奔了出來,給弘暄一行三人行了禮。

    弘暄道:「是審什麼案子,怎麼這麼多人圍觀?」

    順天府尹忙將事情原委給說了一遍,道:「下官已經斷了案,將兩個小混混杖責二十,命他們賠償小攤販的一切損失,沒想到,這些人卻不肯散去,非說要等微服私訪的貴人來…」

    弘暄一邊聽著匯報,一邊四處打量著人群,不想卻瞧見了自己家的侍衛,弘暄心中卡嚓一緊,心想,莫不是弘歷逃課和特木爾出來行俠仗義了吧?

    而此時民眾中又有人開始出聲了,大概是想陳訴案情。

    弘暄臉一板,厲色道:「誰在插話?來人,給爺仔細瞧好了,爺問話時不懂規矩亂嚷嚷的,全給爺逮出來…」然後便沒再多瞅人群一眼,一副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的模樣,而是繼續接著問順天府尹:「他們等貴人幹嘛?」

    順天府尹擦擦額頭的冷汗,道:「說貴人當眾講了,要將小混混的後台給揪出來,可下官已經問了,這兩小混混就是出來單干的,這群人硬是不信。」

    弘暄這才又望向眾人,道:「咱們先單說這個案子裡的小混混,有誰認為順天府尹斷得不公的,站出來。」

    等了一會兒,見沒人動,弘暄便道:「那就是說這案子斷得沒差錯,那麼你們圍攻衙門莫不是想犯上作亂了?嗯?」弘暄說到最後,加重了語氣,威脅意味很濃。

    這下大伙都有些慌了,一些中等膽小的便悄悄的朝後退去,撤了,膽子大點的猶在堅持著想辯白一下自己是冤枉的,而特膽小的則是不敢動。

    弘暄默默的沒做聲,讓場面氣氛壓抑得有些令人受不了。

    在氣氛壓抑得令人快崩潰時,弘暄瞅準機會,狠狠的瞪了眼那侍衛,侍衛也算機靈,趕緊率先跪下了,道:「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於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便產生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弘暄眼前便跪倒了一大片,大伙都不住聲的辯白著自己的冤屈。

    狼嘾吐了口唾沫,輕聲自言自語道:「同樣這麼多人一起說話,怎麼差別這麼大呢…」

    弘暄並沒展示自己的親民作風,由著大家跪在地上,嚴肅的對大伙闡述著朝廷的政策,表示誰膽敢破壞社會次序,尤其是在大過年的當口,官府定會從重從快處罰…

    不過,弘暄也沒強硬到底,朝大伙揮完了大棒後,又遞出了胡蘿蔔,放緩了聲音道:「貴人?爺算不算貴人啊?」

    自然沒人搖頭,弘暄又微微笑了笑,道:「那麼爺明兒就奏請朝廷,請朝廷加大力度治理京城治安,讓所有的小混混都沒後台可儀仗…」

    大伙自然是一陣叫好,弘暄卻又冷了臉,道:「爺還會奏請朝廷,對聚眾鬧事者一律嚴懲不貸,那圍攻衙門的,更是罪加一等!」大伙都噤聲了,所有人都將東茁的祖宗十八代給問候了一個遍,晃點人也不待這樣的…

    然後,弘暄才叫大伙都散了,「大過年的,都該幹嘛幹嘛去!」

    等眾人散了後,弘暄方和狼嘾、隆科多一起隨順天府尹進了衙門,將案件中的三個當事人又叫來問了問,弘暄雖然沒從中瞧出什麼陰謀,但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所以便坐在案桌後,沉思著,沒打發人走。

    才見識了弘暄變臉速度的三個高官都老實陪坐在一旁,沒人敢托大提醒弘暄:大家其實都挺忙的,趕緊結案吧…

    弘暄瞇著眼思考了一會兒,又瞅了瞅跪在地上的小販,和趴在地上的兩小混混,終於發現是哪兒不對了,那小販的氣質有些不對,於是,便叫人將小混混抬了出去,單獨留下小販問話。

    不想,這一問,卻讓九阿哥被康熙訓時又多了條罪狀,讓弘暄很是後悔不已。

    小販叫哈弘德,一默默無名之輩,他爹也不出名,江西建昌路都司哈元生,但不巧的是,前不久才被免了職,原因是「私木過關」,而走私木材的便是九阿哥…

    哈元生其實還真是冤枉,九阿哥的門人太牛了,壓根沒將他這四品官給放在眼裡,直接沖關走人,壓根不給哈元生不畏權貴、秉公執法的機會,哈元生也沒傻乎乎的上報,想糊弄過去算了,卻不想被四阿哥的門人給告發了,哈元生審時度勢後,沒將九阿哥門人的囂張氣焰給供出來,九阿哥可是太子身邊的紅人啊,只說自己失察,而康熙也沒深究,只是將他免職了事。

    他丟了官後,便回了原籍直隸河間瀛州鎮,他對神靈很虔誠,一有餘錢就拿去給清真寺的建設添磚加瓦去了,——他是回人——,所以並沒什麼積蓄,不過,家裡還有幾畝祖田,勉強倒也能度日。

    所以哈弘德並不是小販,他是奉父命到京來給一長輩拜壽的,拜完壽後,又順道去看他的發小,他那發小家道中落得更早,所以早早的就停了學,挑著豆腐腦沿街叫賣以賺錢養家。

    巧的,他那發小病了,大過年的,家裡沒置辦年貨不說,連吃的都快斷頓了,哈弘德手裡也沒錢,無奈只好托人給家裡捎信,說晚些回去,然後便接過發小的扁擔,幫他出攤,雖然他臨時學了點怎麼弄調料,但技術實在不怎麼的,而他發小的老婆得照顧病人和孩子,就算是空的,為了避嫌,也沒法一起出來吆喝買賣,所以哈弘德便獨自上街了,因味道不好,便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每到一處都會遇到收保護費的,有時比小混混橫,能免了去,有時凶不過人家,便乖乖送上幾文錢,卻不想今天竟然惹了這出事…

    弘暄回去繳旨時,挑著點好詞將事情給康熙說了,瞞不住啊,三個朝廷大員同時在場呢,果然,康熙當時就火了,隔空衝著九阿哥就開罵,第二天才想起表揚弘暄處置得當…

    「私木過關」是怎麼一回事兒,康熙可是心知肚明,怎麼當初不罵啊?還不是因為九阿哥家的四個半大小阿哥放學後跑到一家高檔妓院長見識去了…

    其實吧,這事本來是很隱秘的,但氣急攻心的九阿哥卻不管不顧的發了雷霆之怒,將四人狠揍了一頓,加之又很湊巧,私自出京逃婚的弘政又在那天抵家,而弘政並沒挨打…兩項一對照,那是說什麼的都有,於是,九阿哥府一下便成了輿論關注的焦點,在聚光燈下,沒多久,真相就浮出了水面,不僅九阿哥沒了臉,康熙也是羞得請了一天病假。

    康熙沒下旨叱責四個孫兒,不能將此事做實了啊,但對九阿哥卻沒了好臉,連帶的弘政也受到了牽連,貝子沒了…

    因此,聽說康熙又再衝九阿哥開火了,弘暄除了無奈,還是無奈,因為這沒法勸啊…

    到了乾清宮的院子,還沒進屋,弘暄就聽到康熙吼道:「你連安安都不如!安安都知道要顧全大局,安安都知道悄悄派人去盯梢,安安都知道凡事不能鬧大!你給朕說,外頭誰知道安安當天在場的?啊!再瞧瞧你,請個客都要搞那麼大陣仗,顯擺你錢多啊?你那些錢是怎麼得來的?啊,順天府衙門為什麼被圍?還不是你害得!…」

    弘暄聽得很無語,昨天九阿哥府請客,他代表老十去了的,就請了幾家皇子,一個皇孫也沒請,老十本來是想去的,但就是考慮到不能讓康熙借他的出席攻擊九阿哥,所以才特意沒去的,不想,還是沒躲過,明兒可是大年三十啊…

    傅清也很無語,自己今兒好容易湊了禮物給好兄弟的娘送去,不想竟然遇見了太子殿下…

    而東茁則更是焦頭爛額,因沒人盯他的梢,加之他又是臉上受傷,所以並沒人知道那個所謂貴人就是他,但是,回府後卻被關了起來,一來是不能露面,以免惹人遐想,二來是他的爺爺朋春發了火,更暈的是,他這輩子見了安安怕都得躲著走了,哪還有什麼良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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