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方法 文 / 子一十四
第二百七十八章方法
弘暄怯聲聲的喊了聲皇瑪法,康熙頭也不抬的揮揮手,不想卻聽見弘暄又弱弱的打了第二聲招呼,康熙抬起頭來,見弘暄一臉的不好意思,不由思忖道:「沒聽說他又惹事了啊?難道這小子今天準備在乾清宮撒撒野?」
思及此,康熙的神情便鄭重了許多,坐直了腰身,緩緩問道:「什麼事?朕這還忙著呢,若不要緊就改天再說。」
康熙覺得若弘暄不知輕重的打定主意要在乾清宮中犯渾,那能拖一時算一時,畢竟乾清宮可不比尋常居所,弘暄若肆意破壞乾清宮的花花草草,就算自己不計較,御史可不會放過他。
弘暄看了看康熙,小臉雖然憋得通紅,卻半響後再次發出了「皇瑪法」三個音…
康熙抬了抬眉:「怎麼了?」
弘暄想了想,老老實實的給康熙跪下,道:「皇瑪法,孫兒認錯來了。」
康熙咦了聲,不由揣測道:「你今兒去慈寧宮了?」
問及此,康熙的語氣不由嚴厲起來,胡鬧歸胡鬧,可若去打擾太后,那可就太沒分寸了。
弘暄搖頭道:「孫兒今天一直在潛心思過,還未去給太后請安。」
康熙突然有些明瞭,道:「思過?」
弘暄點點頭,懺悔道:「孫兒這幾日不懂事,惹皇瑪法操心了,孫兒不孝。」
接下來,弘暄便以萬分沉痛的語氣回顧了自己的種種不是,對給康熙帶來血壓升高、心跳加速等等各種負面效應表示了沉重的道歉,最後還表態,一定要謹聽康熙教誨,從此後認認真真學習如何做人,尤其是如何做個對江山,對社稷有用的大清十佳兒童,用實際行動報答康熙的慈愛云云。
康熙盯著弘暄,半響才道:「那些大話留著說給你阿瑪聽,若你今兒就只想對朕說這些,朕知道了,你退下好生做功課吧。」
人就是這樣,期望值總是比現實高出那麼一頭。
起先康熙只希望弘暄別在乾清宮鬧事,可一聽說弘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立馬就對弘暄的要求來了個質的飛躍。
弘暄哪知道自己比較優秀的表現反而造成了康熙的嚴苛,見康熙不接受自己的道歉,當下使勁揉了揉眼睛,不想康熙卻毫不留情的道:「要不等明天手帕裡沾了辣椒水再來和朕好好說道說道?」
弘暄苦著一張小臉,輕聲道:「皇瑪法,孫兒真知錯了,您就饒了我一回吧。」
康熙追問道:「錯在哪兒?」
弘暄張口又準備來篇深刻的長篇大論,可一對上康熙警告的眼神,便不由改了口,「孫兒只知道樹秀於林,風必摧之,人秀於眾,眾必誹之,卻忘了皇瑪法最疼的便是孫兒…」
康熙不動聲色道:「還有呢?」
弘暄想了想,「皇瑪法英明神武,孫兒不該班門弄斧,對皇瑪法耍心眼…」
康熙還不放過弘暄,繼續追問道:「還有呢?」
弘暄眨了眨眼,小聲道:「孫兒不該對先生不敬,不尊師長最易受人質詬。」見康熙沒發言,忙又補充道:「我本來想打弘時一頓的,可那天他生病了沒來…」
康熙有些生氣,難道上書房就只有兩個學生?這個弘暄怎麼和他阿瑪一樣不知道多轉個彎?或者,弘暄自詡只能打贏弘時?那簡直太丟人了,連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姥姥的臉都丟光了!康熙當下便重重哼了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
弘暄雖說在向康熙吐露心聲,但也知道有些話是打死也不能說的,總不能大咧咧的告訴康熙,自己要為老十登上儲位造勢,不能輕易得罪與自己無仇的那幫叔叔伯伯,因此,弘暄便任由康熙嗤笑,沒有辯解。
康熙見弘暄低頭不語,便略過此節,總不能質問弘暄為什麼不打其他同窗吧?康熙的老臉得留著讓自己兒孫去丟,康熙自己可捨不得打自己臉皮的主意,於是只好繼續道:「還有呢?」
弘暄認真想了想,這次是真不明白了,便厚著臉皮道:「請皇瑪法示下。」
康熙歎了口氣,「你能想到這幾點也算難得,其他的下去繼續想吧。」
弘暄看著康熙,不確定的問道:「皇瑪法,您還沒消氣?」
康熙搖搖頭,「有些事你得自己去體會,若朕通通都告訴了你,那不是幫你,反而會害了你。」
弘暄瞭然的點點頭,「孫兒明白了,自己摔了筋頭才會記得牢。」
康熙欣慰的笑了笑,「去寫作業吧,前些天亂寫一氣,這兩天給朕一併補上來。」
可弘暄還沒踏進耳房,康熙又叫住他,「弘暄,有時候你得學著如何秀於林而不被風催之。」
弘暄也不知有沒有上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就匆匆跑進耳房,課業繁重啊,尤其是這幾天的功課還得重做,弘暄得爭分奪秒才行。
康熙歎了口氣,雖然弘暄的表現好過他的預期,但康熙卻仍舊有些擔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拔苗助長…
前山寨的其木格頭次與康熙來了個心靈相通。
當安安轉彎抹角的問老十有沒有給她帶禮物時,其木格便將事情挑開了說。
見安安有些不高興,其木格解釋道:「你也別怪你阿瑪不守信,當時他看信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他沒時間將信藏起來。」
安安撅嘴不做聲。
其木格道:「能不能告訴額娘,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安安在信中只說需要銀子做一件大事,但並沒透露要將錢具體花在什麼地方,吃定了老十會毫無原則的寵她。
安安想了想,道:「額娘,這事肯定瞞不了你,我沒告訴阿瑪,是擔心阿瑪訓弟弟在京裡不好好讀書…」
見事關弘暄,其木格立即著急起來,難道弘暄被人陷害,強迫在莫須有的欠款單上按了手印?「弘暄怎麼了?快告訴額娘,他可是欠人銀子了?」
安安忙矢口否認,將弘暄準備開發酸奶事業一事如實交代出來,還跑回房拿出了弘暄的親筆書信,證明自己沒有任何隱瞞。
其木格的眼光沒那麼長遠,品格也沒那麼高尚,若早知道老十打定主意移居呂宋,她是萬萬不會將銀子砸在牛奶行業的,如今奶粉子是欲罷不能,怎麼也得堅持完兩年的試驗推廣期,否則康熙若嗅出些什麼,屆時其木格可沒地方哭。
因此,見弘暄想開發酸奶,其木格下意識的就不贊成,但轉眼一想,如今沒有冰箱,酸奶鐵定是個賠錢的買賣,但卻是個絕好的教育機會,能藉機告訴弘暄和安安,生意可不是想當然就能做的,於是,其木格略做思量便點頭同意了,但卻依舊批評了安安,「為什麼找你阿瑪拿銀子?是不是覺得若生意賠了錢,阿瑪的銀子可以不用還?」
安安被猜中了小心思,訕訕的笑了笑。
其木格笑道:「安安,民間有句俗話,富不過三代,知道為什麼嗎?不是一代更比一代笨,而是對他們來說,銀子來得太容易了,漸漸的就不知道珍惜,也不願意為了節省或多賺一個銅板而費心,久而久之,想不敗家都難了。」
見安安沒做聲,其木格繼續教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銀子需不需要還,你和弘暄行事是不是也會不一樣?」
最終,其木格撥給了安安1000兩銀子,按市面最低借貸利息給打了個八折。
安安雖沒抱怨,但其木格還是不由有些擔心,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有些超前了,可一見到那一刻也不曾閒的三胞胎,其木格便決定先好好享受天倫之樂,至於高深的教育問題,秘密的金子運輸,還有密信的複雜構思都待明天再說吧…
但老十卻不像其木格這麼鴕鳥,雖然自己不善長商業談判,但一聽說馬尼拉商會會長菲德利斯帶著商品清單靠了岸,便立即派人將之安頓到了附近的村寨,軍營那是萬萬不能讓他進的,軍事單位,還是保留幾分神秘比較好。
等菲德利斯到了後,老十並沒採取常人所慣常採用的做法,將菲德利斯晾上一兩天,而是當晚就去與之親切會見,一副非常猴急的樣子,讓菲德利斯受寵若驚。若九阿哥知道了,肯定要痛心疾首的罵老十,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連什麼是商家大忌都不知道,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洋人,我特需要你的東西,請舉起大刀,隨便宰我吧!
若其木格在,肯定讓老十一邊待著去,「你去玩你的沙盤演練吧,這等事還是讓我這種專業人才來負責。」
但九阿哥遠在天邊,其木格又在海角附近,於是手上一毛錢也沒有的老十便生平頭一次開始了商業談判。
老十不僅顯得分外心急,見了菲德利斯,不及寒暄,就將菲德利斯帶的通譯趕了出去,只留下自己這方的翻譯,然後不待菲德利斯發問,就將底牌透露了出去,說是自己想與洋人做筆大買賣,若菲德利斯有貨,價錢好說,他才懶得去貨比三家,將菲德利斯喜得差點失態跳起來,沒想到這個看似強硬的大清王爺竟然是這麼個商業白癡,當下拍著胸脯保證道:「這世上就沒有我拿不到的貨,再緊俏的貨物只要王爺捨得花金子,我都能給王爺找來。」
老十等的就是這句話,「金子你要多少我給多少,但這貨嘛,卻有些難度,你的話還是別說得太滿。」
菲德利斯經過最初的興奮,也冷靜下來,大清物產豐富,若這大清王爺真願不計價錢的尋一貨物,那這東西怕絕不是輕易就能找到的,不過,老十都親口承認這貨物有些難度,那價格還不是任由自己隨便喊,當下便有些緊張的問道:「不知道王爺看上了什麼?」
老十看著菲德利斯詭異的一笑,直接道:「大炮!」然後又著重強調,「價格好說!」
菲德利斯經過最初的震驚後,立即下意識的擺手道:「王爺,這東西不行,若被查到了,可是要殺頭的。」
老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我知道,所以我說價格好商量,既然你覺得風險大,就當我沒說過。」
菲德利斯知道,老十言下之意是說,這裡最不少的就是洋商,東邊不亮西邊亮,他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總會有人為財冒險。
菲德利斯想了想,遲疑的打探道:「貴國水師要換裝備?…」
菲德利斯其實是想問問老十,是不是要用西班牙人的大炮打西班牙人,可又怕有刺探軍情之嫌,便住了口。
老十卻無所謂道:「我大清不缺紅衣大炮,你問問去過廣州的洋人就知道了,我大清碼頭上大炮的威風可不小,就算要換也用不著找你們,朝廷的銀子還輪不到你們來賺。」
菲德利斯想了想,還是繼續問了下去,「那王爺要這大炮…」
老十笑了笑,「你就給句痛快話,行還是不行,爺還沒見過賣刀的問買主是打算做菜還是殺人呢。」
菲德利斯轉了轉眼珠子,「不知道王爺需要多少?多久要貨?」
老十道:「當然是越早越好,如果一個月內能交貨,爺額外多付一倍的價錢給你,而且,在這一個月之內,你能弄多少,爺就要多少。」
菲德利斯一聽心想,看來這王爺也不是傻子,漫說一個月,就是一年,這大炮也弄不出多少門,怪不得一副不介意價格的模樣,因此立即就搖頭,說道:「一個月?王爺,這不可能,任誰也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交貨。」
老十看著菲德利斯,「那你能多久交貨?」
菲德利斯沉思良久,道:「至少五個月!」
老十搖搖頭,「兩個月。」
菲德利斯叫道:「王爺,這絕不可能,兩個月的時間商船根本沒辦法跑個來回。」
老十淡淡笑道:「馬尼拉就有現成的,哪需要你漂洋過海的慢慢跑船.」
菲德利斯搖搖頭,「馬尼拉沒大炮廠,所有大炮都在軍中服役,沒人能偷出來。」
老十摸摸腦袋,「兩個月,你能弄多少,爺要多少,你開什麼價,爺絕不還價,當然,若你能在一個月內弄到,爺還是付雙倍價錢,超過兩個月,這價格可就由不得你了。」
見菲德利斯還在猶豫,老十又補充道:「你放心,就算你漫天要價,爺也不會說你什麼,而且爺還會叫府裡的作坊與你做生意,不過這就得在商言商了。」
菲德利斯問道:「王爺以前與哪國商人做生意?」
老十道:「我家生意都是福晉在打理,她與英格蘭人和葡萄牙人都有些交情。」
菲德利斯在心中盤算了一下,覺得尋常生意競爭有些激烈,雖然自己一心想拓展對清貿易渠道,但如今有了一本萬利的軍火生意,菲德利斯自得衡量一番,到底該將精力著重放在哪一邊。
半響,菲德利斯才問道:「王爺只是最近才需要大炮?」
老十笑道:「不清楚,得看你弄來的大炮好不好用了。」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菲德利斯。
菲德利斯想了想,道:「王爺可容我考慮考慮?」
老十點點頭,「那是自然,不過我的條件不會改,爺建議你還是回馬尼拉想比較好,免得耽誤時間,雙倍的價錢可讓不少人眼紅…」
菲德利斯確實是片刻也不耽擱,立即起程返航,老十倒也不擔心他去給西班牙總督告密,不管與哪國洋人做這等生意,總會擔著被告密的風險,若西班牙總督知道了,最多自己重新找賣家就是;至於貨款,老十更不擔心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這傢伙能弄到兩門大炮就頂天了,就算其木格送來的金子不夠,自己可守著幾個金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