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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長夜 文 / 子一十四

    第二百三十三章長夜

    夜色籠罩著北京城,四週一片寂靜,連看家狗也趴在窩裡安然入睡。

    偵察機此時若從上空飛過,如果遇著一粗心的飛行員,也不會發現層層疊疊的四合院中隱隱閃爍著昏暗的幾盞燈光。

    一向沒有什麼耐心的老十此時正端坐在府裡的馬廝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綠毛,如老僧入定。

    勒孟侍立一旁,眼睛也專注的盯著那匹肇事的馬,確切的說是馬屁股。

    老十將馬牽回府後,就命勒孟再次對這該死的綠毛做了個系統的全身檢查,可勒孟也沒檢查出什麼異樣來,於是馬廝的副負責人朝魯,因生病在炕上蒙被發汗的朝魯便被劉貴拎了過來,在老十慇勤的期盼下,戰戰兢兢的著手再次進行複查,朝魯是其木格的陪嫁,人憨憨的,腦袋有些笨,來京這麼多年了,連簡單的漢語交流都沒學會,只會說:「吉祥」「吃了沒?」,但他打小就在馬圈裡長大,在草原上套野馬那是一把好手,因他是典型的技術型幹部,於是便一直在馬廝裡當副手。

    朝魯複查後肯定的告訴老十,這馬身上沒被人做過手腳。

    老十偏偏不信這個邪,安安一向是最有福氣的,怎麼會這麼湊巧遇到馬無緣無故的受驚?

    朝魯也許是過於緊張,說話不得要領,嘰裡咕嚕的說了半天,連自詡為蒙古語通第三的老十也沒怎麼弄明白,蒙古語第一的名號自然得送給康熙,第二嘛,當然是五阿哥,人家打小就當蒙古語是母語的。

    朝魯無奈,只好跑進馬廝,等再出來時手上便多了把馬糞,直接送到老十鼻子底下。

    勒孟的吼聲未落,老十就指著馬糞問道:「你是說,得檢查一下馬糞?」

    朝魯忙點頭,又嘰裡咕嚕的說了半天。

    老十讚許的點點頭,確實是,若沒在馬身上做手腳,那只有給馬灌藥了。

    於是,老十一邊叫人去請大夫來府裡,一邊叫人端椅子來,決心守著綠毛拉屎。

    期間還很好學的向朝魯請教,這正常的馬糞該是怎麼個特徵。

    老十雖然愛馬,也對馬的習性有很深的瞭解,如果馬得了點小病,老十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可研究馬糞,老十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不過,這並不妨礙老十當個好學生,於是,勒孟和劉貴便睜大了眼睛,看著老十用他那尊貴的手細細捏著馬糞,陪同老十一起回府的九阿哥不由摀住了鼻子,扭過頭去。

    炭火加了一遍又一遍,大夫也早在一旁打了無數個冷顫,老十的入門知識總算也學得差不多了,可那綠耳不僅佔著茅坑不拉屎,還事不關己的開始呼呼大睡,氣得老十差點要給它強行灌十公斤草料下去。

    最終的結果是綠耳成功捍衛了它的睡眠權,而老十則用那雙髒兮兮的手端起茶杯一陣猛灌,大夫趕緊拗過臉去,生怕自己噁心的給吐了出來,九阿哥則趕緊告辭…

    自己氣完自己後,老十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安靜了下來,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等著,院子裡一片寂靜,給綠耳營造了更好的睡眠氛圍…

    老十雖然面上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湧的不停起伏著…

    而其木格此時卻是連面上的平靜也維繫不下去,驚恐萬分的摟著弘暄,死死盯著給安安診脈的太醫。

    傍晚時分,久等不見老十後,其木格便以為康熙拒絕了老十的申請,當下也沒心情去腹議康熙,只是命人將弘暄送回府去,既然康熙這麼不盡人情,其木格覺得也沒必要去喚醒康熙心底的或許還殘留的那麼一絲溫情,讓他被雍正毒死的時候後悔去好了。

    可弘暄卻不同意,執意要留下來,「額娘,我在這多陪陪你,等宮門下鎖了,我想出宮也出不去了,皇瑪法應不會怪罪的。」

    這個暖閣很小,四周也沒其他的房間,其木格今晚怕都得打地鋪,如果她睡得著的話。

    雖然其木格不介意弘暄與安安同床共眠,可其木格卻也犯不著在康熙眼皮底下冒天下之大不韙,當然關鍵是沒那膽子。

    而眼下已經到了十月中下旬,北京城早已降溫,其木格自然也不願意弘暄睡地鋪,若著了涼,那不是沒事找事嘛,因此其木格便打定主意,讓弘暄暫且先回家,可抬眼一瞧著弘暄紅腫的雙眼,話到嘴邊又變成了:「等宮門快下鎖時,你就去阿哥所吧,到你十四叔處叨擾一晚。」

    弘暄忙一陣猛點頭。

    太后、康熙和宮裡的各個主位,以及十三和十四的福晉象趕趟似的派人過來打探消息,其木格不僅掛念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安安,還得對眾人的關懷表示感謝,弄得是煩不勝煩,終於深深體會到獨處的妙處。

    當其木格猜測應沒人再來探視後,還沒來得及歇上一口氣,就見太醫神色乍然緊張起來,其木格心一驚,忙問道:「怎麼了?可是不好?」

    太醫一邊吩咐人去找冰塊,一邊回道:「格格燙的厲害,情形怕是不妙。」

    其木格忙衝到床邊,手剛接觸到安安的額頭,淚水立即就湧了出來,瞧這架勢,安安肯定燒到40度了。

    太醫吩咐完人找冰塊後,又趕緊寫了個方子,交給了小太監。

    其木格感冒發燒的時候,吃了藥便捂緊被子發一身汗,一覺醒來,一切搞定,因此也趕緊用被子將安安捂嚴實了,還叫人再去多找床被子來。

    太醫忙阻止道:「福晉,眼下格格不能捂。」

    其木格又惱又急道:「那趕緊叫人把藥熬好啊。」此時,其木格對中醫是深惡痛絕,吃個藥還得等半天,要是西醫該多好,若眼下有人送西藥來,其木格不介意被人唾棄崇洋媚外,一定在全天下人面前感謝西醫的八輩子祖宗。

    太醫面帶難色的說道:「福晉,格格燙的委實厲害,這藥怕也沒什麼作用…」

    「什麼?」其木格不可置信的問道,想當初其木格可是簡簡單單的打一針慶大、一針柴胡就好了,怎麼到了大清,連發個燒都這麼可怕?

    其木格穩住了心神,雖然慶大是什麼提煉的,其木格一無所知;打的柴胡是不是與中藥同宗,其木格也不清楚,但至少名字一樣,於是,其木格忙吩咐道:「多去找些柴胡,熬得濃些,趕緊。」

    而此時去找冰塊的太監也回來了,道是內務府沒了存冰。

    這倒霉的十月,天氣已經涼了,夏天的冰早已用完,冬天的冰還沒來得及結,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可苦了其木格一家。

    一直未做聲的弘暄不由握緊了安安的被子。

    其木格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腦袋急速飛轉著,貌似可以製冰,可惜自己不知道方法,好像可以用酒精,但好像聽說小孩不能用…

    其木格打破腦袋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安安快速降溫,整個人急得團團轉,連後悔自己當初沒學醫都沒時間。

    就在其木格抓狂的時候,弘暄忽然說道:「額娘,眼下雖然還沒結冰,但水也很冷了,先用冷水敷一下吧。」

    不等其木格說話,屋裡侍立的小太監就忙道:「奴才這就去辦。」

    其木格強笑道:「還是弘暄聰明。」

    可聰明的弘暄也沒法讓安安冷下來,一晚上安安都高燒不退,不住的說著胡話,冷水換了許多盆,也不見溫度降下來,雖然安安已經8歲了,但其木格也擔心高燒會將安安的腦子燒壞,心裡是又急又怕,只得摟著弘暄獲取力量,因此,弘暄不僅留在了暖閣中,還一宿未眠…

    紫禁城中燈火未熄的不只練馬場的暖閣,總管太監李公公陰鬱著臉,冷冷的吩咐道:「杖斃!」

    不待馬廝處幾個涉案太監叫出聲,行刑房太監就上前摀住了他們的嘴,拖了下去,李公公的臉在燈籠的照映下顯得分外陰森…

    內侍衛大臣馬齊則要輕鬆許多,宮裡的騎射師傅以及見義勇為的成袞扎布都非常的配合,馬齊本可以早早結案陳詞,只待明兒一早上繳折子完事,但是為了彰顯自己辦案仔細,便故意拖延了時間,終於盼到了四更天…

    同樣期盼天明的還有九阿哥。

    九阿哥離開老十府後,便回到後院囑咐九福晉好生照看三胞胎,「你別拿規矩壓他們,十弟家的孩子打小就沒被規矩約束過,若在咱們府上住兩日,這三個淘氣的小子就轉了性,當心十弟拆了咱家院子。」

    九福晉陪笑道:「爺,瞧您這話是怎麼說的,若孩子變得乖巧聽話了,十弟謝謝咱們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來尋不痛快?」

    九阿哥覺得兩人太沒共同語言了,簡直是雞同鴨講,不由有些羨慕老十,與蒙古福晉都能建立良好的溝通渠道,看來是個公關的材料,要知道老十的蒙古語也就是半吊子水平。

    九阿哥見九福晉還要再申辯,當下便不耐煩道:「行了,瞧你把咱家孩子教的,知道的說是懂規矩,不知道的還以為爺生了一窩老鼠!」

    九福晉咬著嘴唇道:「爺,怎麼這麼損自己。」

    九阿哥鬱悶道:「爺這還是給自己留著幾分面子呢,你給爺找找去,看看府裡的哪個阿哥、格格膽子比老鼠大?!」

    九福晉一下漲紅了臉,手捏緊了帕子,不出聲。

    九阿哥瞧著更煩,可為了讓九福晉盡心盡力的照看老十的三胞胎,只好憋氣道:「楞著幹嘛,還不伺候爺歇息!」

    見九福晉微微扯起的嘴角,九阿哥不由翻了個白眼,心想,以後誰再說爺天天花前月下,爺跟誰急!

    膩歪的九阿哥頭次長夜漫漫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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