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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替罪羊 文 / 子一十四

    第一百零八章替罪羊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十七,萬壽節前一天,康熙剛在乾清宮試穿完明天的禮服,想著明日便將迎來自己49歲的生日,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按習俗,明天舉行的就是50大壽慶典,五十而知天命,做了四十多年的帝王,康熙內心的定力早非常人能比,但在此時此刻也不由心潮澎湃,想著自己八歲登基、十六歲親政,擒鰲拜、平三藩、親政葛爾丹…,往事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康熙正沉浸在自己的偉大功績中,就見李公公進來稟告道:「主子,烏爾錦噶喇普郡王求見。」

    突然被人打擾讓康熙很不爽,但對方畢竟是蒙古藩王,比不得朝中大臣,只得調整了心情,抬手道:「傳。」

    烏爾錦噶喇普進來後,就匍匐在地,「皇上,你得為我做主啊。」話音中帶著一絲激憤,一絲哭腔。

    康熙不由一驚,烏爾錦噶喇普可是元太祖弟弟布格博勒格圖的後裔,雖然比不得科爾沁親王尊貴,可部落的實力卻遠非科爾沁能比,加之所處的地理位置又連接著漠北蒙古,佔據了很好的戰略位置,在蒙古各部落中素來享有威望,在京城裡不說橫著走,可也真沒幾人願去招惹他,怎麼瞧著那架勢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康熙雖然滿肚子的疑惑,還是趕緊將烏爾錦噶喇普扶起來,安撫道:「王爺這是幹什麼,不管出了什麼事自有朕為你做主。」

    烏爾錦噶喇普起身道,「皇上,京城這地不是我們蒙古人能呆的地方,欺負我不打緊,欺負我女兒我可堅決不依。」

    康熙一聽,覺得更奇怪了,老十那傢伙就差沒將他媳婦天天捧手裡了,連帶的天天對著烏爾錦噶喇普一個勁的搖尾巴,丟盡了愛新覺羅家的顏面,怎麼可能去欺負他媳婦?

    雖然如此想,康熙嘴裡還是說道:「可是胤哦淘氣了?朕這就將他叫來,讓他給你陪個不是。」

    烏爾錦噶喇普搖搖頭,悲切道:「十阿哥宅心仁厚,脾氣極好,怎會惹人生氣。」

    康熙心想,得,看來這一家子眼光都有問題,就算老十拍你馬屁拍得不錯,你也換個說辭來誇他啊!不會惹人生氣,哼,就差沒將朕氣死了!

    鄙視歸鄙視,康熙卻還是耐著性子問道:「王爺,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一一道來,朕絕不偏袒。」

    不知不覺間,康熙已經從堅決為你做主變成了絕不偏袒,也難怪,在康熙的認知裡,老十的媳婦就是個惹禍頭子,一不留神就能將天捅個窟窿出來,這次肯定是惹了禍事,對方不依,烏爾錦噶喇普便跑來為他女兒出頭了。康熙的言下之意就是,我是絕不會偏袒你女兒的,想幫你女兒長志氣,還是省省吧。

    烏爾錦噶喇普平復了一下心緒,滿臉悲憤道:「進京前我給其木格帶了些土特產,到京後第二日才派人給她送去,可我今早得到消息,我備的干黃花菜全變成了紅花,送去的白芍全換成了當歸,黃芪變成了通草,這還不算,我找裁縫鋪子給阿茹娜縫製的衣服,送過去時也憑白多了許多香囊,那香囊裡裝的藥,各種藥材混在一起,一點麝香味也聞不出,反而還能散發出樹葉的清新味,連太醫看了都自歎不如。據太醫說,雖不知這配方是哪傳來的,但戴著這香囊,日子一久,必定滑胎,而且還能讓人終身不孕,要不是發現的及時,其木格肚裡的孩子沒了不說,阿茹娜以後也生不出孩子來,我這輩子甭想抱外孫。」

    康熙聽著,臉不停的變色,烏爾錦噶喇普見了,還不解氣,繼續道:「昨兒其木格和阿茹娜都帶了這該死的香囊,其木格晚上就叫肚子疼,廚房去拿干黃花菜給其木格補食,也是天神保佑,那時節,府裡的人都提著精神,生怕出了什麼差錯,見拿的黃花與平常見的不一樣,便去問了下太醫,這才知道早被人換成了紅花。」

    烏爾錦噶喇普舔了舔嘴唇,繼續氣呼呼的說道:「若冒冒失失給其木格煮了送去,不光胎兒沒了,其木格能不能撿回一條命也不得而知。這些人心腸太歹毒了,太狡猾了,算著是我送去的東西,府裡不會防備,居然敢這麼幹!若昨兒其木格肚子不疼,奴才們也不會細看我送去的食材,說不定就把一大碗的紅花全吃了。」

    康熙沉聲道:「可是府裡人做的手腳?」

    烏爾錦噶喇普搖頭道:「十阿哥將府裡治理的嚴謹有序,下人們一個個都兢兢業業的,誰會起那膽子?食材不說,衣服送去時可是直接交到貼身丫頭手裡的,中間沒有過手,送衣服的也是我從蒙古帶來的人。那衣服箱子就在我住的宅子裡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多了那害人的香囊來!」

    康熙陰沉著臉,問道:「可去裁縫鋪子查過了?」

    烏爾錦噶喇普道:「皇上,這事就還巧了,裁縫鋪子送衣服過來時,因我沒帶女眷來,身邊全是粗笨的男奴,他們不懂規矩,當場讓裁縫鋪子的人一件件的拿出來檢查線腳,我已經問過了,當時有三個人在場,都眾口一詞,絕對沒有香囊!」

    也就是說,不管食材是誰搞的鬼,反正香囊鐵定是在理藩院安排的居所裡添加進去的,宅子雖是理藩院負責安排和打理,但裡面的奴僕卻是出自內務府,康熙聽得也非常氣憤,尚留的一絲理智開始琢磨,到底是太子還是大阿哥做的手腳?

    烏爾錦噶喇普的委屈還沒訴完,不顧康熙陷入沉思,繼續宣洩著自己女兒是如何的身處險境,道:「我當時一急,追問十阿哥,為什麼會有人起那麼歹毒的心腸來害其木格,結果才知道這種事還不是第一次了,早些時候居然還有人誣陷其木格寫家書讓我們找薩滿做法害九阿哥!」

    康熙一聽,身子猛的一震,心裡的火氣不由又轉向老十,這時節還提這些,不是在火上澆油嗎?

    其實這次可真冤枉老十了,一切全是九阿哥指點的,不是想火上澆油,而是打算除掉後患。

    當老十得知衣服是在岳丈大人的臨時居住地被人做了手腳時,與康熙一樣,認為肯定是太子或大阿哥干的,既然不清楚到底是兩人中的何人,老十便打算奉行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漏掉一個的信念,準備將炮火對著這兩人一起發射。

    於是,雖然其木格的老爹告訴他要從長計議,老十還是立馬趕去內務府,準備先收拾收拾太子的奶爸凌普,正好,九阿哥正在內務府挖康熙的牆角,非纏著凌普將上好的藥材按過期廢品處理給他,兩人正在討論凌普賣廢品的辛苦費,就見老十一臉戾色的走了過來,上來二話不說,拿起椅子就朝凌普砸了過去,嘴裡嚷嚷著,「狗奴才,讓你狗眼看人低!」

    九阿哥忙將老十拉開,凌普氣得話都抖不清楚,雖然他是奴才,但卻是內務府總管,而且還是太子的奶爸,漫說在內務府,就是在整個北京城,也沒人敢這麼埋汰他,就是鐵帽子王也不會輕易得罪他。因此,指著老十,渾身發抖道:「你,你…」

    九阿哥忙道:「誤會,誤會,十弟,可是底下的奴才怠慢了你?」

    老十壓根就沒想好找什麼理由,只想著先來踢太子的館,然後再去堵大阿哥的門,見九阿哥問,只是一口咬定就是凌普目中無人,問他到底怎麼個目中無人法,他又不說,反正就是認定凌普欺負到他頭上來了。

    九阿哥太瞭解老十了,一看就知道老十是來找碴的,忙叫李金幫著一起將老十拖了出去,「十弟,明天是萬壽節,你這麼鬧騰,讓皇阿瑪將臉往哪兒放?」

    老十還沒氣昏了頭,這九阿哥拉到一個四下無人的角落,才將事情原委告知九阿哥,九阿哥一聽,也覺得太子或大阿哥膽子太大了,下手太狠了,依著老十的個性,沒衝到太子宮中去打砸搶,已經是很講究策略了。

    九阿哥瞇著修長的丹鳳眼,思索了一會兒,覺得這是個機會,畢竟其木格離家出走的事已經吸引了幾路人馬去查證,雖說這邊早做了安排,但沒準哪天出個紕漏,委實不保險,因此便告訴老十,借此機會,請他岳丈出馬,在康熙面前將這事結案了事,「就說有人要害弟妹,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你一出京,弟妹才想著出去躲躲,讓我想想,怎麼編呢?實在不行,就說內宅有人陷害弟妹。」

    聽了九阿哥的說辭,老十也冷靜下來,覺得九阿哥太聰明了,至於借口,老十看了眼九阿哥,還是沒敢說,只道:「我去找岳父,沒準他去找理藩院麻煩去了。」說完便跑遠了去,九阿哥還追了幾步,叮囑道:「這事別急,等我好好想想,我一定給你編圓范了。」

    老十沒敢多說,生怕自己忍不住告訴九阿哥,有人確實陷害其木格找人給你做法,只是遠遠的胡亂揮了一下手,然後就趕緊去找岳父大人了。

    還好,其木格老爹思索了半天,認為自己貴為郡王,而且還是蒙古的王爺,怎麼能讓理藩院和內務府給他一個說話,太掉身價了,於是準備找康熙,定下人選後,又開始思考是今天去,還是等明天萬壽節過了,再去叫康熙主持公道。

    因此,老十沒有白跑路,順利的找到了其木格的爹。

    聽完老十的話,烏爾錦噶喇普暗暗心驚,「就沒一點蛛絲馬跡?」

    老十搖頭,無奈道:「成了無頭案,好在太后和皇阿瑪查明其木格是受了冤枉,也沒其他人知曉,便沒再提及。當時我又不在京裡,回來後事情已經過去了許久,想查也沒辦法了。」

    烏爾錦噶喇普思索道:「其木格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老十自然不會說其木格已經得罪過些什麼人,只是說,目前肯定沒有人與其木格過不去。

    烏爾錦噶喇普想了半天,覺得自己遠在蒙古,朝中沒有政敵,而且北京的王爺和蒙古的王公向來是禮尚往來,進水不犯河水,於是又問道:「有哪家大臣當初想將閨女嫁給你做嫡福晉的?」

    老十趕緊搖頭,表示在康熙指婚前,絕對沒人看上他,壓根就沒人想讓他當女婿。

    烏爾錦噶喇普覺得老十這話不靠譜,誰不想將女兒嫁給皇子阿哥啊,但見老十矢口否認,便沒繼續這個話題,沉吟了一會兒,心想,八成是衝著老十來的,但朝中皇子的傾軋他不是很清楚,而且也沒法過問,只聽說太子和大阿哥不合,也許老十是被殃及的魚池,而其木格就是那魚池裡的魚。

    想了一會兒,烏爾錦噶喇普方道:「這兩件事怕是同一人做的,看來手段很不簡單,你得上心。」

    老十忙點頭,接著又將其木格離家出走的事講了,最後請岳丈幫著把這事抹過去。

    烏爾錦噶喇普聽完沒有多想,當即就要回後院換衣服進宮,起身時還專門停下來告訴老十:「十阿哥,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好好說說其木格,讓她以後不能這麼任性,你千萬別和她計較。」

    老十將頭點的象雞啄米。

    於是,康熙此時便聽到其木格老爹提及當初他壓下的事,「皇上,謀害皇子,這可是天大的罪名,也許是有人看我不順眼,便下毒手加害其木格。」

    不等康熙接話,又憤怒道:「這事弄得其木格杯弓蛇影的,只要十阿哥一不在京,心裡就發慌,聽十阿哥說,他陪皇上南巡,其木格便察覺有人又要加害她,於是就自己跑到保定藏了起來,那傻孩子生怕後面有人跟著,居然一個人也不帶,就這麼偷偷的跑了出去。可憐的孩子,就那麼提心吊膽的一人在保定盼著十阿哥和聖駕回京。聽說十阿哥為此還費了好大的勁善後,可氣的是,其木格已經被逼到這份上了,那些人還不放過她!」

    然後又跪下,聲淚俱下道:「皇上,我知道,明兒就是萬壽節,我今天來說這事,不大合適,可我委屈啊,我為了大清,就算是衝鋒陷陣,血濺沙場,眉頭絕不皺一下,可實在沒辦法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人不明不白的加害。請皇上准許我將其木格帶回去,皇上放心,其木格以後再嫁了人,她肚子裡的孩子,我一定好生撫養,等他長大後,成了草原上的雄鷹,便叫他進京給皇上請安。」

    康熙再次扶烏爾錦噶喇普起來,說道:「王爺放心,朕一定徹查此事。」

    烏爾錦噶喇普搖搖頭,道:「皇上,歹人藏得太深了,多半都找不到什麼頭緒,再說,若歹人知道其木格出門躲禍,沒準還會鬧得滿城風雨,讓皇上臉上無光,與其這樣,皇上,你就准許我帶其木格回蒙古吧。」

    康熙看著老淚縱橫的烏爾錦噶喇普,心裡恨不得將老十千刀萬剮,康熙沒有理會其木格走丟或私自離家,其實就是為了以後制衡其木格的娘家,若他們在蒙古草原上不聽話,給他一個管教不嚴的帽子就能降他的爵,可如今卻被老十攪和了。

    康熙不是傻子,知道烏爾錦噶喇普是來談條件了,只要康熙不追究其木格走丟或私自離家的過錯,他也就不要求找出元兇,若康熙要追究,他就帶人回蒙古,還仗義的幫康熙養孫子。

    康熙稍微權衡了一下,不管這事是太子還是大阿哥指使的,都不是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眼前的蒙古王爺還得安撫,不能讓人家寒了心,烏爾錦噶喇普與漠北和漠西蒙古都有聯姻,又一向與朝廷交好,漠北和漠西若有什麼風吹草動,做和事老也罷,傳遞消息也罷,還得靠他發揮作用。若沒安撫好,他回蒙古後,保不齊會惹得蒙古王公人心惶惶,若蒙古不安,自己也沒法在龍椅上穩坐著。

    於是康熙擠出了個笑臉,「王爺不用擔心,以後若有人敢亂嚼舌根,朕絕不輕饒。這次的事,朕也一定會給王爺一個交代。」

    當天晚上,在其木格老爹住所打工的內務府的奴才被仗斃一人,五人被發配寧古塔,內務府總管凌普罰俸一年,理藩院尚書哈雅爾圖罰俸半年。

    九阿哥最是無辜,被康熙下令申斥,聖旨裡痛罵他與民爭利,九阿哥一臉茫然。

    康熙得知老十朝凌普扔椅子,卻被九阿哥拽走後,便知道一定是九阿哥唆使魯莽的老十,否則老十都在扔椅子了,怎麼會轉背就去和岳丈合計算計自己的親爹!

    於是,九阿哥便代替老十,成了康熙想千刀萬剮的對象。

    康熙在萬壽節前一天做出如此重的責罰,讓朝中大臣一片嘩然,紛紛猜測內務府派去的奴才到底怎麼招惹了烏爾錦噶喇普。

    這也不怪大家摸不著頭腦,因為給其木格看病的太醫常駐老十府邸,被老十勒令24小時值班,根本就沒功夫出門溜躂,因此大家都不清楚老十府裡正在發生的事。

    太子聽著凌普的報告,疑惑道:「十弟氣急敗壞的來找你碴,皇阿瑪又下這麼重的手整治,那幫奴才到底惹了什麼天大的禍事?」

    大阿哥則得意的笑著,「這下夠太子喝一盅了,哈哈,去查查,內務府的奴才怎麼惹著那蒙古王爺了?」

    四阿哥聽著手下的匯報,眉頭緊縮,還是沒想出個頭緒。

    其木格可不管康熙如何處置,通知老十,府裡的三個小妾必須全都得打發到莊子上去,老十一聽,心想,看來明天得請岳丈大人來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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