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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第七十八章 刺 文 / 子一十四

    第七十七章—第七十八章刺

    康熙四十一年三月初十,十阿哥府被一片愁雲慘霧籠罩著。

    還未滿月的小阿哥辰時卒。

    聽著環兒嘶聲裂肺的哭喊,其木格只覺得心裡陣陣發緊,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臉頰。

    老十陰沉著臉,盯著身子已經僵硬的小阿哥半響,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九阿哥剛吃了早飯來到錢莊,準備聽掌櫃匯報江南支行的籌備事宜,掌櫃的剛開了頭,還沒進入正題,就聽貼身太監李金在門外稟道:「九爺,小英子求見。」

    九阿哥「喔」了一聲,隨意的問道:「知道什麼事?是不是十爺約著下衙後一起喝酒啊?」

    李金搖搖頭,「奴才不知道,不過看小英子的架勢,怕是出了什麼事,奴才見他著急,也沒好問,直接就來回爺了。」

    九阿哥一聽,忙吩咐帶小英子進來。

    小英子一進來,就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道:「九爺,府裡的小阿哥剛沒了,十爺心裡不痛快,正在『陶然居』喝悶酒,將奴才也趕了出來。奴才怕出事,求九爺過去瞧瞧。」

    九阿哥聽了忙吩咐李金備馬,一邊走一邊問道:「小阿哥怎麼沒了?得了什麼急症?」

    小英子跟在後面,擦著眼角回道:「昨兒起小阿哥就開始鬧肚子,太醫來了也沒止住,今早就沒了。」

    九阿哥趕到「陶然居」時,就見掌櫃的長長鬆了口氣,「九爺,你可算來了,這麼早廚房還沒預備齊全,十爺正在喝著寡酒呢。」

    九阿哥有些惱怒,「那還不趕緊的,先撿快的端上來。」

    掌櫃的連聲應著,顧不得給九阿哥引路,忙跑到廚房傳話。

    九阿哥推開包間,就聽老十怒吼道:「滾,當爺說的話是耳旁風不成。」

    話音未落,就見一椅子咂了過來。

    九阿哥忙一側身,朝老十吼道:「住手,十弟,是我。」

    老十紅著一雙眼,見自己咂錯了人,也不道歉,只是將手裡的第二把椅子隨手丟在了地上。

    九阿哥一瞧,桌上只一盤花生米,一盤煙熏豆乾,外加兩個大酒罈子。

    九阿哥湊近看了看開了封的酒罈,還好,只少了一小半。

    「十弟,節哀。這各個府裡都有幾個小阿哥沒養活,你也別太在意了。只能說那孩子和你沒緣分。」九阿哥拖了一椅子坐在老十身旁。

    老十悶頭不說話,只是拿著桌上的酒碗往嘴裡灌。

    九阿哥也沒攔他,心情不好,喝點酒也沒什麼,只是問道:「你可給衙門請假了?別為這事還惹來一頓斥責,皇阿瑪這幾日火氣有些大。」

    老十還是不搭理九阿哥,只盯著桌子發呆。

    九阿哥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換了誰都難受,九哥也沒法勸你,你自己看開些。不過千萬別糟蹋自己身體,否則,小阿哥也走得不安穩。」

    「九哥,你說小阿哥是不是真是得病走的?」老十楞了半響,抬頭盯著九阿哥,突兀的問道。

    九阿哥一楞,遲疑道:「怎麼?哪裡不對勁?是府裡的人做的手腳?」

    老十又彷彿石化了一般,只是睜大了眼珠子茫然的看著九阿哥。

    九阿哥歎了一口氣,拍拍老十的肩膀,說道:「後院這些陰晦手段咱們打小就沒少見過,各個府裡都有,你該怎麼懲誡得有個章程,別把事情鬧大了。」

    說完,又不放心的叮嚀道:「你得給十弟妹提個醒,別整太大的動靜,心裡有數就行,以後慢慢拾掇。」

    「九哥,你說,其木格會不會…」老十怎麼也無法將後面的話說出口,端起酒罈又倒了一碗,海飲起來。

    九阿哥有些吃驚,「是十弟妹?」

    老十搖搖頭,拿衣袖抹了抹嘴巴,說道:「不知道。」

    九阿哥半響才問道:「有苗頭?」

    老十有些痛苦的說:「沒有,雖說其木格一直不願意養這孩子,但在用度上也沒虧欠什麼。」

    九阿哥不解道:「那你為什麼這麼想?」

    老十苦笑一下,「九哥,你說其木格該不會以為這孩子保不住,所以才出面將環兒保了下來吧?順帶還發作了嫣紅。孩子出生後她也不願沾手,只讓嫣紅照看著,她會不會說嫣紅沒照看好孩子,再敲打嫣紅一頓?」

    九阿哥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後院的事不見得比朝堂上乾淨,那些婦人看著嬌滴滴的,下手比大老爺們都狠。」

    想了想,又說道:「怎麼,心疼嫣紅了?」

    老十搖搖頭,有些膽怯的問道:「九哥,其木格就是一沒心眼的,不像有那麼深心機的吧?」

    九阿哥認真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十弟妹是不是心機深,但肯定不是缺心眼的,瞧著倒像是個有主意的。」

    老十像是說服九阿哥,又像是說服自己,肯定的點點頭:「其木格是有主意,但也是直腸子,肯定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九阿哥腦袋裡靈光一閃,沉吟了一會兒,像下定決心似的,慢慢說道:「十弟,十弟妹怕也不是直腸子,八哥一早就說十弟妹不簡單…」

    老十猛的抬頭,不相信的看著九阿哥。

    九阿哥摸摸腦袋,堅定的說道:「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老十不想聽這些,他自己雖然心裡犯嘀咕,但他需要的是否定的答案,斬釘截鐵的否定,當發現九阿哥給出的答案不在自己預期,他決定當回鴕鳥,起身道,「九哥,我還有事,先走了。」

    雖說老十空腹喝了些酒,兩眼通紅,但走起直線一點也不差,筆直的走了出去…

    九阿哥看著老十的背影,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老十騎著馬跑到郊外沒命的奔跑了一天,午飯也沒吃,臨近關城門的時候才在小英子不怕死的哀求下,打馬回城。

    回府後在書房買醉了一夜,第二日便恢復了精神,洗漱一新趕去上早朝。

    其木格本擔心老十受不了喪子之痛,得知老十回府後想去安慰一番,但環兒哭死了幾回,其木格擔心環兒想不開做出傻事,一直在這邊守著。

    這倒不是說其木格對環兒有多深的感情,只是環兒的啼哭讓其木格覺得深深的無助,為環兒,也為自己。

    不論環兒還是其木格自己,無論她們如何努力奮鬥,似乎都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環兒的希望全寄托在小阿哥身上,其木格也無法掙脫老十獨立。

    因此,其木格與其說在勸慰環兒,倒不如說在勸慰自己。

    等回到自己屋裡時,天色已經大亮,老十早已上班應卯去了。

    隨後的日子裡,其木格並沒有拿嫣紅做替罪羊,也沒對海棠算舊賬,在環兒出月後,還給環兒單獨收拾了一個院子,安排了丫鬟婆子伺候,從通房丫頭坐實了妾室的位置。

    既然命運都不掌握在自己手裡,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呢?

    老十在一旁冷眼旁觀著,見其木格並沒有藉機剷除異己份子,總算舒了一口氣。

    但看向其木格的眼神卻仍然多了幾分探究。隔三岔五的也會去體貼體貼嫣紅和海棠,當然,也沒忘了不時安慰安慰環兒。

    不過,老十也注意了分寸,並沒有寵溺妾室的跡象。

    其木格無法阻止老十光顧其他小院,也沒有立場去阻止,只得暗自苦笑。

    面對著新近喪子的老十,想著蒙古貿易路線即將打開局面,其木格又不捨得將老十踹下床去,於是,老十似乎回到了從前,開始重新過上了左擁右抱的日子,但其木格卻開始失眠。

    老十再也沒和九阿哥討論過其木格為人品質的問題,而九阿哥也默契的得了健忘症。

    一切似乎都歸於平靜。

    轉眼又到了太子生日,毓慶宮自然大擺宴席,席散後,老十自然又和八阿哥、九阿哥找地方繼續盡興。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老十才打著酒飽嗝,步履蹣跚的回到府裡。

    其木格伺候著老十喝了醒酒湯,又細心的給老十擦拭了手腳,方將老十塞進被窩,老十還徑直咯咯笑著:「其木格,嘿嘿,哈哈,啊。」

    其木格見老十要發酒瘋,便打發走了阿朵她們,免得老十鬧出笑話來日後沒臉見人。

    等眾人退下後,其木格才換好中衣躺下,拍拍老十,沒好氣的說道:「趕緊睡覺,別嘰裡呱啦說胡話。」

    老十不幹了,閉著眼睛說道:「爺沒說胡話,正經呢,哈哈。」

    「好好,明兒再說,趕緊睡了啊。」其木格無法與酒瘋子講道理,只得哄著。

    老十猛的翻身將其木格壓在身下,努力張開眼睛,迷茫的看著其木格的臉,手不停的摩挲著。

    老十整個重量全壓在其木格身上,其木格有些受不住,推著老十,說道:「你壓疼我了。」

    老十也醉得沒什麼力氣,軟軟的將頭趴在其木格脖子上,嘀咕道:「爺才疼呢。」

    其木格好容易才將老十翻到炕上,費力用被子將老十裹好,然後開始數綿羊。

    不知道數到第87653只綿羊還是87654只綿羊時,就見老十坐起來,摸索著端了炕頭上的水杯,咕咕灌了下去,其木格見老十似乎已經清醒,便懶得搭理他,仍然繼續專心數羊。

    老十放下水杯後,就著微弱的月光打量著其木格,半響,方才喃喃說道:「其木格,若小阿哥真是你害的,千萬別讓爺知道,千萬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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