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無妄 文 / 子一十四
第二十三章無妄
曹嬤嬤這段時日有些百無聊賴,雖說十阿哥府好吃好穿的將她供著,連帶媳婦也在自己的院子裡當差,但總覺得福晉客氣中透著生分。好在府裡的兩個姨娘時常倒請她過去小坐,否則自己在府裡連個串門的地都沒有。
要說福晉不喜歡吧,自家男人和小子又被府裡重用著,保貴雖是十阿哥親點的,但自家男人卻是福晉一手提拔的,曹嬤嬤思來想去,覺得怕是自己哪裡犯了忌諱,惹得福晉不喜。
保貴媳婦說道:「怕是和姨娘走得近了呢。」
「福晉看著倒不像小氣的人,對兩個姨娘也都和藹著呢,再說,還是福晉讓兩位姨娘與我多走動的。」曹嬤嬤思忖了半響,不悅的說道,心裡卻在嘀咕,莫不是真為這個?
保貴媳婦低頭不吭聲。
此時卻見保貴鐵青著臉走進房中,安也不請,見著自家媳婦,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曹嬤嬤正要呵斥兒子,卻見十阿哥跟了進來,身後是鼻青臉腫的小英子。
曹嬤嬤驚道:「十爺,出什麼事情了?」
保貴媳婦捂著臉,也呆住了,忘了哭聲。
老十面色不善,但還是沉住氣,說道:「嬤嬤莫急,只是有點事想問問,怕保貴莽撞,所以跟來了。」
曹嬤嬤看著架勢,怕是事情不小,但自己媳婦整天就在自己院裡忙活,怎麼會惹出是非呢,而且還驚動了十阿哥?
曹嬤嬤不好直接問自己的衣食父母,只好轉頭問保貴,「出什麼事了,啊?」
保貴卻在一旁氣得說不出話來。
老十看了看屋裡情形,覺得有些氣悶,「小英子,你來給嬤嬤好生說說。」
小英子再次繪聲繪色的將事情經過非常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聽完後,曹嬤嬤也呆了,對保貴媳婦厲聲罵道:「小蹄子,真是你指使的?」
保貴媳婦大呼冤枉,「婆婆,媳婦打小沒了父母,跟著叔叔過活,一直在家幫嬸子做針線,左鄰右舍都鮮少竄門,嫁人後又一直在公爺府當差,哪會認識那些人啊?」
曹嬤嬤聽了,也覺得事有蹊蹺,但眼下十阿哥分明是惱了,也不好說什麼。
保貴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是不是你回娘家,你叔叔說了什麼,你就糊塗的應下了?」
保貴媳婦直搖頭,「就拜年的時候回去過一次,除了讓給兩個弟弟留心個差事,嬸嬸還讓我幫著給小妹尋個人家,也就沒說其他事了。」
保貴媳婦的叔叔是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媳婦則接些個針線活來做,早先雖然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但如今兩個兒子都當了學徒,缺糧的日子倒是漸漸少了。保貴本還想幫兩個堂舅子找個活,但自己的老娘在公爺府不受待見,因李音的事,十福晉嘴上雖不說,但把公爺府送來的人全換了差事,自己和爹爹雖沒受牽連,但也不好提這事,因此也就擱下了。
保貴想了想,當時拜年的時候,好像她叔叔確實只提了這麼些事。
「十爺,我這媳婦雖說蠢笨,但還真像她說的,沒什麼機會認識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她就是想壞咱府的名聲,也沒那個能耐。他叔叔也是個老實人,按理也不會惹這事出來,我馬上去那邊走一趟,看有什麼異常沒。「
老十也沒旁的法子,只得讓保貴去打探消息後再說,走時,還對曹嬤嬤和保貴媳婦安撫了一番,表示只是走個程序而已,沒其他意思,讓她們安心,自己對她們還是非常信任的,只是擔心她們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見老十忿忿的一屁股坐在炕上,我就知道事情肯定沒有眉目。
當時聽了小英子的話,就覺得事情棘手,如果真是保貴媳婦指使人借老十的名義去搶旁人的田產,八成和老十舅舅脫不了干係,所以我拒絕趟這趟渾水,讓老十自己傷腦筋去。
聽了老十的講述,我有些納悶,「爺,您看,會不會是撒謊不承認呀?」
老十搖搖頭,向我保證了曹嬤嬤和保貴的忠心,而且也給我描述了保貴媳婦的老實模樣,並信誓旦旦的說,就算保貴媳婦被人利用真幹了這等事,那倆人也絕對會大義滅親。
如果真不是保貴媳婦干的,那又會是誰呢?
要知道在京郊外強佔農民土地,御使台一道折子,就夠老十喝一壺的,就算老十得罪了人,誰又敢這樣明目張膽的陷害老十呢?
老十雖然比較粗心,但在皇宮中浸染了十幾年,政治敏感性卻一點也不低,如果讓他去勾心鬥角,肯定一敗塗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聞不到陰謀詭計的味道。
「爺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捅刀子。」老十惡狠狠的說道,面目顯得非常猙獰,害我打一冷顫。
「就算是得罪了人,也沒這麼大仇怨呀。」我雖然懷疑大阿哥,但覺得他似乎沒必要為了奴才的事情與老十翻臉。
老十沉默了半響,「怕是有人見了折子,以為爺想著軍權,哼…」
我慚愧的無地自容,雖然我比老十多了300多年的見識,但畢竟我曾經工作過的單位,最多也就一百來號人,加上不思進取,所以爭權奪利的事情根本就沒機會親身經歷,這方面比起老十還是差遠了。
但我畢竟來自後世,大體知道康熙兒子的事情,不管是太子還是大阿哥都得很多年後才被康熙拋棄,因此,就算查出來了,弱小的老十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反而徒增煩惱。
而且,更關鍵的是,老十手上根本就沒人可用,就說這事吧,就算再信任保貴,也應該遵守迴避原則啊,老十如此安排,除了信任保貴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沒人.
因此,最好實際點,還是想想怎麼挽回惡劣影響吧。
要是有新聞媒體,老十還可以開個新聞發佈會,澄清自己,並保留進一步採取法律行動的權利。
可如今,老十隻能與我大眼瞪小眼。
想來一時半會兒也沒轍,我往老十頭上嗅了嗅,用手揮了揮空氣,「好大的味啊,爺,我讓人準備洗澡水,你邊洗邊想法子,恩?」
老十往自己身上聞了聞:「哪有啊,你狗鼻子啊!」
最後老十要求我伺候他沐浴,否則他就熏死我,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
三日後,老十上了一道請罪折子,深刻檢討了自己的錯誤,並保證以後一定認真學習,天天向上,保證要以優異的成績回報康熙,為大清爭光。
我以為老十和康熙應該握手言歡了,誰知老十哭喪個臉,將一包悅來館的點心隨手扔在炕桌上,「早知道,就過幾天進宮了。」
「怎麼,皇阿碼心情不好?」我放下手中的《飲水詞》,問道。
老十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躺在炕上,一副要死了的模樣,「皇阿瑪怕是知道我沒老實在家閉門思過了。」
「他怎麼知道的?我們沒遇見熟人啊?又罰你了?」我有些擔心。
「也許是被守城的認出來了,」老十又氣無力的說道:「唉,繼續寫詩,以春為題。」
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如今事情已經夠多的了,老十要再受到嚴厲的處罰,我真怕他承受不住。
我邊打開點心,邊無所謂的笑著,「我還以為罰得多厲害呢,不過爺還有心情買點心,想來應該是胸有成竹了。」
老十一骨碌坐起來,搶過點心,不滿道:「沒良心的,爺見你愛吃,專門去買的,你倒好,還有心情擠兌爺。」
其實我覺得這點心也就一般,但有總比沒有好,也懶得說破。
「八哥和九哥上次幫你做的詩,你不沒要嗎,這次正好用上。」我從老十手裡搶過一個點心,餵進嘴裡,味道還不錯。
老十趕緊把點心藏到背後,「皇阿碼說了,不准別人幫我,否則連著一起罰。」
我吃完一塊點心,滿意的拿帕子擦了擦嘴:「不就做詩嘛,我張口就來。」
老十樂了,將點心在我眼前晃了一晃:「會說大話啊,成,你做出來,這點心就給你了。」
「哎呀,這有什麼難的,春眠不覺曉,處處…」
「打住,打住。」老十右手緊握住點心,用左手拍了拍炕桌,「知道你在學呢,別拿這個在爺面前顯擺,有本事自己做一首,今兒你甭想糊弄過去。」
我其實真不稀罕那包點心,不過不忍掃老十的興罷了。
「碧玉妝成一樹高…」
「換一個」
「草木知春不久歸…」
「喲,這都知道,有學問」
「春色滿園關不住…」
「得,接著背」
「春江水暖鴨先知…」
「不錯,蘇學士的也知道。」
「桃花依舊笑春風…」
「阿朵,把點心拿去分了…」
延禧宮
宜妃爽朗的笑聲似乎也感染了康熙,康熙呵呵笑著:「就你會說,真不知打哪兒學的。」
「萬歲爺,就會笑話臣妾。」宜妃嬌笑道。
過了一會兒,又聽宜妃問道:「聽說十阿哥又被罰作詩了?」
康熙笑著:「好好的,怎麼提起那渾小子。」
宜妃看了看康熙臉色,試探道:「十阿哥年紀輕,不懂事,這也罷了,可沒想到,十福晉也跟著鬧騰,臣妾聽說,是十福晉慫恿著十阿哥出的門,」說罷,見康熙沒什麼反應,又小心翼翼的說道:「這府裡沒個穩重的操持,也不是個事。」
四阿哥府
四阿哥正面無表情的抄寫《金剛經》,
管家在一旁低聲稟告道「十爺派人到京郊,告知那些村民,前頭強佔田地的都是地痞無賴,與十阿哥府沒有關係,十爺已送交衙門法辦。這些農戶土裡產的,以後十阿哥府都負責收購,價格比市價高一成,算是給他們壓驚。」
「就這些?」四阿哥似乎根本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筆下未停。
「十阿哥還說,只要有人打著十阿哥的旗號為非作歹,讓眾人立即報官,十阿哥府還會有賞。京城的商家今兒都知道了這話,想來不幾日,京郊附近的田莊也應該知道了。」
管家看了眼四阿哥,見四阿哥還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遲疑了一下,「但奴才並未打探到十爺將那些人送到了哪個衙門,不過焚化場那倒送去幾個暴斃的奴才,說是得了急症。」
等管家告退後,四阿哥看著紙上一團烏黑的墨跡,突然有些心煩意亂。
毓慶宮
太子怒氣沖沖,指著地上跪著的人罵道:「混帳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誰給你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