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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89隔世的溫柔 文 / 梅果

    上官勇這天沒再跟安元志說什麼話,站在汀水邊踢了幾粒石子入水,然後轉身往軍營裡走。

    安元志跟在上官勇的身後,半天無話。

    兩個人回到營中,安元志就命人去叫上官平安。

    等上官平安從先鋒營趕到他父親的帥帳中時,上官勇連行李都收拾好了,而他的舅舅臉紅耳赤地拽著行李不肯鬆手。

    「這是怎麼了?」上官平安問道:「父親這就要走了?」

    安元志一聽上官平安這話就跳腳了,說:「你知道你爹要走?」

    上官平安點頭說:「父親跟我說過了。」

    上官勇指著自己的行李,跟安元志說:「你撒手。」

    安元志看著上官平安說:「你就讓你爹走啊?」

    上官平安看看上官勇,說:「父親要走,我,我攔不住。」

    「我跟你說啊,」安元志試圖跟上官平安說清楚,上官勇這一走,這小孩失去的是什麼。

    「元志!」上官勇卻在這時喝了安元志一聲。

    安元志被上官勇喝得噤了聲。

    上官勇招手讓上官平安到了自己的身前,道:「你要跟我回去看看你娘親嗎?」

    上官平安遲疑了一下,說:「現在嗎?」

    上官勇說:「還是想跟著你舅舅打仗?」

    上官平安點點頭,說:「想。」

    「那你就留下吧,」上官勇也不強迫兒子,說:「自己小心。」

    上官平安回頭看著安元志說:「父親放心,舅舅會照顧我的。」

    「姐夫,」安元志這會兒心情好像平復了一些,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道:「你把事情再想想吧,這事不是你讓我一間房子,一塊地。」

    「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上官勇這會兒跟安元志說話,好像他在說的東西還不如一間房子,一塊地呢,「平安,我就交給你了。」

    「你把眾將召集起來,」安元志說:「你自己跟他們說,你看那幫人放不放你走。」

    上官勇起身道:「這是你的事,這點事你都沒辦法辦好,那你還爭什麼江山?」

    安元志反正是拽著上官勇的行李不撒手,說:「姐夫,你是不是在玩我?試我的忠心啊?」

    「不撒手啊?」上官勇問。

    安元志搖頭。

    上官勇說:「那我不要了。」

    上官平安說:「父親你這就走?」

    「要送我?」上官勇問兒子。

    上官平安忙就點頭,跟著上官勇往外走。

    安元志一個人站在帥帳裡發呆,等反應過來,那父子二人已經走出帥帳去了。

    軍營裡,除了那些事先被上官勇交待過的將軍們外,也沒人能想到,他們的主帥這就要走了。

    安元志茫然地看著自己身在的這個帥帳,突然給了自己一記耳光,追出了帥帳。

    袁英正好往帥帳這裡走,看見安元志慌慌張張地往自己跟前來了,就問道:「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安元志把袁英的衣襟一揪,說:「我姐夫人呢?」

    袁英被安元志揪得喘不過氣來,指著轅門那裡說:「帶,帶著平安少爺,出,出去了。」

    「媽的,」安元志鬆開了袁英,隨意上了一匹停在營裡空地上的戰馬,打馬就往轅門外跑去。

    「替我跟娘親問聲好,」上官平安這時在驛道上跟上官勇說道:「我,我會回家看她的。」

    上官勇說:「一定要小心,還有聽……」

    「聽舅舅和叔叔的話,」上官平安笑著接上官勇的話道:「父親的話我都記下了。」

    兒子太省心,有時候也是一種煩惱,上官勇看著長子歎了一口氣,打馬要走。

    安元志在這時追了過來,伸手就把上官勇的馬韁繩一抓。

    上官勇說:「你還要留我?」

    「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安元志喊。

    上官勇低頭看看安元志抓著馬韁繩的手,說:「元志啊,你也該長大了。」

    安元志一口血險些吐出來。

    上官平安倒是笑了起來。

    從安元志的手裡拿過行李,上官勇看看上官平安,又看看安元志,覺得自己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把安元志抓著韁繩的手拍開,上官勇催馬往前路走去。

    安元志還要追,被上官平安攔住了,說:「舅舅,我父親要走,你怎麼留他?」

    安元志看著上官勇騎馬走遠,人還是回不過神來,這人就這麼走了?

    「我們回營吧,」上官平安顯得比安元志淡定很多,拉了拉安元志的衣袖道。

    安元志坐在馬上不動,跟上官平安道:「你先回營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上官平安也聽話,撥轉馬頭,就往軍營去了。

    這天安元志騎馬站在汀水邊的驛道上,從傍晚時分,一直站到了金烏西沉。

    「國公爺真的走了?」軍營裡,一個將官站在上官平安的跟前,小聲問道。

    上官平安剔一下桌案上的燈燭,道:「我父親不喜歡,我還能逼他不成?」

    這位上官平安的師兄,緊鎖著眉頭道:「他怎麼不為你考慮一下?」

    「我還是個小孩啊,」上官平安笑道:「周師兄,現在我們能不能打下江山還兩說呢,有些事,以後再說吧。」

    「可是……」

    「我不能服眾,」上官平安小聲道:「人心隔肚皮,父親若是把衛**留給我,難保讓軍中人生出別的想法來。我叔叔不會武,在這種爭天下的時候,不能上馬打仗的人,更不能服眾,我舅舅是最合適的人選。」

    燈花被上官平安剔了之後,還是跳了幾下,發出了啪啪的聲響。

    「三十河東,三十河西,」上官平安看著跳躍不停的燈燭道:「先跟著我舅舅打下江山再說吧。」

    在上官勇往北行的時候,安元志率衛**與王師在汀水又是一場大戰,結果王師敗退,衛**乘勝渡過汀水,大軍直逼白承英稱帝的奉安城下。

    安元志兵到奉安城下後,命人在京城為安家的主母秦氏,還有嫡長的三位公子辦了葬禮。一場爭天下的仗,硬生生被安元志弄成了為嫡母和嫡兄長們報仇的復仇之戰。

    當上官勇離開南境的時候,白承英棄了奉安城南逃,江南大部都到了安元志的囊中。

    等上官勇到了北境往元夕城走的時候,從中原那裡,傳來了白氏宗族不保,安元志與雲妍公主這對夫妻若是生子,一半安氏血,一半白氏血,此子血統天下至尊的論調。上官勇對這個論調,只能是搖頭,別說雲妍公主不能生子,安元志到了現在也沒有兒子,就是雲妍公主真的生下兒子,安元志能把江山傳給這個兒子嗎?皇族從來獨尊,怎麼能讓天下人跪拜潯陽安氏的時候,還記著前朝的君主?

    這樣一來,那些還矜持著忠君的清貴之流們,應該有個台階可下了吧?不知道這是哪個強人想出來的點子啊,上官勇在心裡歎了一聲。

    北境這時雖然也是戰火四起,可是有玉關楊家鎮著,總算還不至於民不聊生。

    在北境為將者,有不少是上官勇的兄弟好友,不過上官勇沒去打擾任何人,單人獨騎地星夜趕路。等上官勇到了元夕城的南城門下時,已經是夏未初秋的天氣。

    城門前站著兵卒守城,只是無人對城門前來來往往的行人盤問,一看便是戰火未至,城中太平的樣子。

    上官勇騎馬進了自己的故土,少小離家,一別數十年,如今再見元夕城,這城對於卸甲歸田的大將軍而言已是陌生,只是鄉音倒還熟悉,讓上官勇還不至於覺得自己是個外鄉人。

    此時已近黃昏,城中家家戶戶炊煙裊裊,街頭還有不少孩童聚在一起玩耍,上官勇就像從鐵馬冰河的燎原烽火中,一下子走到了市井田園裡。身邊的景致變幻太快,讓上官勇突然間就心生了不安,他不適應,也不確定,在這歸途終點等著他的是什麼。

    胭脂河還是穿城而過,河水潺潺,一路往北而去。

    上官勇信馬由韁地沿著這小河走,最後走進了小城的深處,停在了一條看著尋常的巷陌前。

    夕陽在這巷陌盡頭的牆壁上抹了一片金黃。

    上官勇牽著馬,走到了這長長巷陌的盡頭,停在了靠左的人家門前。

    黑漆的大門有些斑駁,銅製的門環卻是錚明,被人仔細地擦拭過。

    上官勇在門前站了很久,身旁那抹金黃都漸漸淡去後,他才抬手,扣著門環敲了幾下門扉。

    不多時後,門裡有女子問道:「是誰?」

    聽見這聲音,上官勇的臉上現了笑意,道:「是我。」

    門裡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光」的一聲,隨後就是門栓響,門裡的人在手忙腳亂地開門。

    上官勇看著門開,然後目光落在門後的女子身上,在這一刻,上官勇沒著沒落的心終於是有了可安放的地方,他走了很長的路,這路崎嶇難行,萬骨成枯,如今終於是站在了這路的終點。

    「我回來了,」上官勇跟安錦繡說。

    已是尋常婦人打扮的安錦繡,洗盡鉛華後,仍是讓上官勇心動的模樣,看著自己歸家來的丈夫笑而不語。

    院中幾株秋桂已經盛放,上官勇被桂花香氣包圍著,看著安錦繡的笑語嫣然,卻不知曉這花香剌骨,一如他與她的前生,而安錦繡此刻望著他,那笑容裡帶著的,是隔世的溫柔。

    給讀者的話:

    正完結。(番外,梅果歇個兩三天再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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