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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3我不是在唐突你 文 / 梅果

    一百個銅板能不能讓城裡的大夫給安元志看傷,喬先生不開口,范家四口人是心裡完全沒數,他們這輩子也沒有讓城裡的大夫給看過病。

    「不行,我們就厚著臉皮求求人家大夫,」范老漢最後下了決定,讓兩個兒子去收拾帶安元志進城看病的東西,讓女兒去做些吃食,他們好帶著路上吃。

    到了這天下午,安元志的額頭不像上午時那麼燙手了,人也睜開眼,轉轉了眼珠,只是說不出話來。

    喬大夫看安元志這樣,忙親自動手,連灌了安元志兩碗苦藥下去,跟范老漢說:「再等等看,他好像有點緩過來了。」

    范家人這時候都覺得喬大夫的醫術,好像不是那麼讓他們放心了,哪有大夫說病人的病情,用好像這個詞的?安元志這要是沒緩過來,他們要怎麼辦?

    也許是范家三兄妹的眼神太過露骨,喬大夫惱怒道:「一百個銅板,在城裡能買回什麼藥來?」

    范家老二說:「一百個錢不少了,夠我們活一個多月了。」

    「粗糠米跟藥能是一個價?」喬大夫白了三個兄妹一眼,說:「這會兒有點紅棗,黃芪給他吃就好,你們去城裡打聽打聽,就買夠他吃一頓的,得多少錢。」

    黃芪這東西是什麼,范家人不知道,但紅棗他們聽過,反正他們漁村裡,沒人能吃得起這個東西。

    「再等等,」喬大夫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安元志身上,說:「為了一個陌生人,讓你們傾家蕩產,這合適嗎?再說,就是傾家蕩產,你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安元志還是有些發燒,只是額頭摸著不那樣駭人的燙手了。

    喬大夫又替安元志換了一回藥,這才道:「他這樣明天就能退熱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看他。」

    范老漢父子三人聽喬大夫這麼說了,再看看安元志這會兒的呼吸也平緩了,便讓范紅橋守著安元志,他們趁著天還沒亮,去江裡再下幾次網。

    家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守著安元志了,范紅橋又打了水,替安元志洗了一把臉,小聲道:「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安元志迷迷糊糊間,還是能聽到耳邊有人在跟他說話,還有歌聲,斷斷續續的。江上的漁歌,聽著不登大雅之堂,卻也能唱盡世間百態,悲歡離合。

    安元志這一睡又是三天,在第四天夜裡睜開眼睛時,看見自己的床邊上,只有范家的這個女孩兒在守著他。

    范紅橋正拿毛巾給安元志洗手呢,發現安元志睜著眼看她,忙就喜道:「你醒了?」

    安元志嗯了一聲,說:「只有你在家裡?」

    范紅橋替安元志把手擦乾,說:「我爹和哥哥們打漁去了,安小哥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藥。」

    安元志想動彈一下,剛動一彈,身上的傷就在以疼痛告訴他,這會兒他根本一動也動不了。

    「你別動啊,」范紅橋忙按住了安元志,說:「喬先生說你的腿不能動。」

    「麻煩你了,」安元志望著范紅橋勉強一笑,被傷的跟個死人一樣動彈不得,還得讓一個小姑娘伺候自己,這事擱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

    范紅橋跑出去,不一會兒給安元志端了一碗藥和一碗魚片粥來。

    安元志沒讓范紅橋拿調羹一勺一勺地餵他,讓范紅橋就把碗放到他的嘴邊上,他費力地張著嘴,幾口就把這碗苦藥給喝進了肚子裡。這藥味比雞屎味還要讓人難以忍受,安元志閉著眼忍了半天,才沒讓自己吐出來。

    范紅橋很沮喪地跟安元志說:「家裡沒有糖了。」

    安元志氣息很弱地說:「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愛吃糖。」

    范紅橋又喂安元志喝了一碗水,嘟囔道:「我不是小孩子,可我也愛吃糖。」

    嘴裡的苦味消下去一些後,安元志看著范紅橋笑道:「那我日後買給你,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安家的五少爺,別的不好說,買下一個糖鋪的本事還是有的。

    范家的小妹因為安元志的這句話,猛然間就飛紅了臉,把粥碗也遞到了安元志的嘴邊上,結巴著說:「不,不用,我,我哥會給我買,你,你喝粥吧。」

    安元志這會兒什麼東西也不想吃,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吃東西,身上的傷就永遠也別想養好,便又張嘴喝了一口粥在嘴裡。這魚片粥是范紅橋精心熬的,一點魚腥味都沒有,安元志慢吞吞地嚥下這口粥後,跟范紅橋說:「好吃。」

    范紅橋這會兒臉上發著熱,也不敢看安元志,聽安元志誇她做的魚片粥好吃,這頭就低的更低了。

    安元志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感覺自己可能說錯話了,想想自己之前說過的幾句話,安元志突然也尷尬了,他是這女孩兒的誰啊,就給人買糖吃?安元志這會兒要能動,能打自己一巴掌。

    「吃吧,」范紅橋感覺手裡粥碗的份量沒有減輕,抬頭看看安元志,說:「你不是說好吃嗎?」

    「我,」安元志說:「我沒有唐突你的意思。」

    范紅橋說:「我不用你買糖給我。」

    看這姑娘不知道唐突是什麼意思,安元志就在心裡想,難道自己得直接說我不是在調戲你?

    范紅橋把頭又一低,說:「喬先生說你得吃肉吃魚,吃些能長肉的東西,我爹讓我大哥天亮之後,就去買些肉回來。」

    安元志說:「棲烏村靠近哪裡?」

    范紅橋一愣,不明白安元志這是在問什麼。

    安元志只得又說:「我是說,你們這裡靠近哪座城?」

    「哦,」范紅橋說:「我們這裡離華陽有一天路程。」

    安元志沒聽說過這個城,想來這個華陽城也不會是江南的什麼重鎮,便乾脆問范紅橋道:「那你們這裡離淮州城遠嗎?」

    「淮州哦,」范紅橋說:「我沒有去過,應該很遠。」

    「那離江回灘呢?」安元志又問,這是他落江之時,衛**的駐軍地。

    「要是行船,得兩天,」范紅橋說:「安小哥,你要去那裡嗎?」

    安元志搖搖頭,說:「我就是想弄明白你們這個村子的位置,以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你們這個村子。」

    范紅橋聽安元志說不是想走,便笑了起來,跟安元志說:「在江南,像我們棲烏村這樣的小漁村很多啊,安小哥你怎麼能都聽說過?」

    安元志也笑了一笑,然後就歎氣道:「我來江南之前,從沒有想過江南的水匪會這麼厲害。」

    范紅橋忙就說起了安元志想聽到的話,「現在上官大將軍正帶著兵在打這些水匪呢!我們村上的人都說,等上官大將軍把水匪都殺了之後,我們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了。」

    「上官大將軍?」安元志說:「是統領衛**的那個?」

    范紅橋點頭,說:「是啊,衛**現在把水匪們圍在龍頭島那裡的水寨裡,安小哥你昏迷的這些日子裡,上官大將軍已經帶著衛**,把水匪們在岸的地盤都打掉了。」范紅橋說起衛**剿匪的事情來,顯得眉飛色舞,開心不已。

    「水匪們平日裡也來找你們的麻煩?」安元志問道:「他們做賊的不是有句話,叫兔子不吃窩邊草嗎?」

    「我們這裡的這些水匪不一樣,」范紅橋又把粥碗送到了安元志的嘴邊,說:「我們家每月還得給他們錢呢,不然我爹和哥哥們就不能去江上打漁,每個月我爹和大哥二哥辛辛苦苦賺的錢,有一大半得給他們。」

    安元志默不作聲地喝著粥,江南的官員,但凡有點自己是父母官的自覺,也不會去跟水匪勾結了。

    「安小哥你不要擔心,」范紅橋看安元志神情轉冷,便又好心地勸安元志道:「現在水匪們不敢到處跑了,上官大將軍會把他們全都殺光的。」

    「你一個姑娘家,說起殺人來都不怕嗎?」安元志抬頭看向范紅橋時,臉上又帶上了笑容。

    范紅橋一呆,然後說:「這,這又不用我去殺人,我說還不能說了嗎?安小哥,我就殺過魚,還,還殺過雞。」

    「那些人該死,」安元志看范紅橋這樣,又笑道:「我只是跟你開玩笑。」

    范紅橋卻看著安元志歎氣道:「你的氣色太差了,喬先生明天來看你時,我再問問他,還有沒有別的藥能給你喝。」

    「那個喬先生怎麼會你們村裡的?你們村裡不都是范姓人家嗎?」安元志想起了喬大夫那會兒看他的眼神,便問范紅橋道。

    「他來我們村子很久了,我爹說他以前在軍裡呆過,」范紅橋說。

    安元志喝了半碗粥下去,就再也喝不下了。等范紅橋去廚房,把碗筷都洗了,再回來看安元志時,發現安元志的情形好像又不對了。

    安元志一碗藥,一碗水,半碗粥吃下去後,這會兒就想小解,可是他又動不了,在床上憋得難受。

    「你怎麼了?」范紅橋一邊問,一邊就摸了摸安元志的額頭,怕安元志又發熱了。

    「你爹爹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安元志問范家小妹道。

    范紅橋扭頭看看窗外的天色,說:「這天還沒亮呢,他們天亮了就回來了。」

    安元志又在床上忍了半個時辰,看看窗外,天還是黑的。

    「你這是怎麼了?」范紅橋被安元志弄得坐立不安起來,「是又疼了?我去找喬先生去!」范紅橋說著就要往外跑。

    「別,」安元志說,要那個陰陽怪氣的大夫來伺候他小解,那個大夫可能會直接給他一碗毒藥。

    「你這個樣子我看著不大好,」范紅橋站在床前跟安元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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