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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19聖上,你走不了了 文 / 梅果

    安錦繡這一病在床榻上足足躺了半個月,本就如紙糊一般的身體,這一回是徹底撐不住了。世宗因為安錦繡的這一場病,也沒心思再召什麼女人陪他了,夜夜陪在千秋殿裡,就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睡著後再睜眼,安錦繡這人就沒了。

    安錦繡這半個月裡,神智一會兒清醒一會兒又糊塗,看著世宗守著她的樣子,安錦繡的心中不是滋味。

    世宗守著安錦繡的同時,倒是有機會親自帶一帶白承意了。讓世宗親自照顧,在白承意之前的八位皇兄裡,還沒一個人有過這樣的機會。因為這孩子的生母是安錦繡,世宗本就高看白承意一眼,等自己親自照顧了之後,九皇子白承意對於世宗而言,儼然已是最為珍愛的兒子了。

    半個月後,安錦繡的咯血之症才漸漸有了好轉,能被世宗抱著到花園裡去走走了。

    已經快到暮春了,千秋殿裡的花海還是開得很艷,晚風一吹,濃郁的花香,如酒一般,都能讓人沉醉。

    「夏花開起來比春花更艷,」世宗抱著安錦繡走在花園的碎石小徑上,跟安錦繡低聲說道:「到了盛夏,你這裡會更漂亮。」

    「嗯,」安錦繡嗯了一聲,她沒有賞花的心情,任是這些花開得千嬌百媚,看在她的眼裡都是一個樣。

    「朕還記得安府前院裡種的是鳳凰花呢,」世宗跟安錦繡說。

    「是嗎?」安錦繡說:「臣妾不記得了。」

    「當年朕看過,那時你……」世宗的話說了一半,沒有再說下去了。那時是安錦繡嫁與上官勇的時候,安府前院裡的鳳凰花開得一樹火紅,那花落如紅雨一般,花雨之下的安錦繡,讓世宗怎麼也忘不了。

    「聖上在說什麼?」安錦繡問道。

    「沒什麼,」世宗說:「來年,朕命人在你這千秋殿也種上幾十棵鳳凰樹,一定比安府里長得還好。」

    「臣妾多謝聖上了,」安錦繡心不在蔫地謝世宗道。

    世宗不好跟安錦繡說,他看見了安錦繡初嫁時的模樣,那嘴角微揚的笑容,烙印一樣就烙在了他的心裡,世宗想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忘不了。「你這傻丫頭啊,」世宗把嘴湊到了安錦繡的耳邊道:「你就不知道朕有多想著你。」

    安錦繡在世宗的懷裡睡了過去,沒有聽到世宗最後的這句話。這個時候的安錦繡,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身體不好,灰心喪氣,不知道自己前面還有沒有路可走,靠在世宗的懷裡,安錦繡現在竟也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世宗看著睡過去的安錦繡,在安錦繡的嘴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抱著安錦繡回到了寢室裡。

    兩個奶娘在寢室裡帶著白承意,看見世宗進來,忙就起身要行禮。

    「出去吧,」世宗放輕了聲音道:「將承意留下。」

    白承意被放在床上後就開始哼哼,世宗將安錦繡放下後,抱起小兒子,哄道:「你母妃睡著了,你要是吵醒了你母妃,父皇就揍你!」

    白承意兩隻小手抱著世宗的一根手指往嘴裡送,用沒牙的嘴啃世宗的手。

    「你這小子!」世宗抱著白承意在內室裡轉圈,「這個世上也就你這小子敢啃父皇的手指了!」

    「聖上,」袁義這時走到了內室的門外,隔著門跟世宗道:「中宮來了人,皇后娘娘想求見聖上一面。」

    「不見,」世宗想都不想地說道。

    「聖上,」袁義說:「您還是見一見這個中宮的太監吧。」

    「讓他滾!」

    「皇后娘娘不大好了。」

    聽了袁義這話,世宗的腳步一停,說:「不大好?她病了?」

    「來人說皇后娘娘三日滴水不進了,」袁義小聲道:「也不敢看太醫。」

    「那就隨她,」世宗說,皇后不惜命,難道他還要惜她的命嗎?

    「聖上還是見見來人吧,」袁義在門外求世宗道:「那太監說他有皇后娘娘的話要說給聖上聽。」

    安錦繡這時在床上翻了一個身。

    世宗看安錦繡只是翻了一個身,睡著沒醒,這才不耐煩地抱著白承意出了內室。

    「聖上,」袁義正在內室外跪著呢。

    「那個太監呢?」世宗問道。

    袁義起身給世宗帶路。

    中宮殿的太監縮手縮腳地,站在安錦繡寢室外的院中,看見世宗出來,忙就跪在地上給世宗磕頭,說:「聖上,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世宗說:「皇后病了,就去找太醫。」

    「娘娘她,」這太監跟世宗說:「娘娘說她想見聖上一面,這一面之後,她不想再住在中宮殿了。」

    這個太監此話一出,世宗身後站著的袁義都被嚇了一跳,皇后要自請去後位了?

    世宗將白承意送到了袁義的手裡,自己背起了手。

    「聖上,」中宮的這個太監衝著世宗哭道:「娘娘說就請聖上看在你們多年夫妻的份上,去見她一面,以後她也不會再擾聖上了。」

    多年夫妻的份上,世宗長歎了一聲,道:「你先回去吧,朕一會兒就到。」

    這太監聽世宗答應去見皇后了,忙就從地上站了起來,退著走出了這個院落。

    「聖上,您要去中宮殿?」袁義問世宗道。

    「朕一會兒就過來,」世宗又捏了一下被袁義抱在懷中的白承意,轉身往外走了。

    白承意看著世宗走了,突然就哭了起來。

    「小主子莫哭啊,」袁義忙就哄,抱著白承意開始在千秋殿裡走。

    世宗聽見了白承意的哭聲,但沒有回頭看,出了千秋殿後,就坐上步輦往中宮去了。

    等一行人到了中宮殿,看著在黑夜裡燈火暗淡的中宮殿,世宗的心裡突然一陣發澀,跟跟在步輦旁的吉和說:「派人去太醫院找太醫來。」

    吉和忙就命了一個小太監去太醫院叫人。

    世宗走進了中宮殿,看見中宮殿裡的人都站在中宮正殿的門口。

    「聖上,」吉和小聲跟世宗道:「皇后娘娘應該就是大殿裡。」

    世宗沒有理吉和,這個太監當他是瞎子不會看嗎?

    「聖上來了?」皇后背對著正殿的大門坐著,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後,問了一句。

    「你到底想跟朕說什麼?」世宗走到了皇后的身後,「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皇后轉過了身來,跟世宗道:「這是最後一次了,今天過後我再也不纏你。」

    世宗看清皇后的樣子後一愣,今天的皇后沒有再穿宮裝,而是穿了一身當年還是項家小姐時的家常衣服。項氏的小姐,平日裡也是舞刀弄槍的,所以項氏小姐的家常衣服也如男子一般,箭袖褲裙,看上去颯爽有餘,溫柔不足。這種樣子的皇后,世宗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了。

    「聖上請坐吧,」皇后也沒起身迎世宗,只是讓世宗坐。

    一桌的酒菜擺在那裡,世宗面前的白玉杯中也倒上了酒。

    「你這是要請朕吃飯?」世宗問皇后道。

    「最後一次見面,吃頓飯也不錯啊,」皇后自顧自地喝了一口酒,「日後我會自己一個人過日子,當然這還要看你願不願意讓我活著。」

    世宗坐下來,望著皇后道:「你害朕險些殺了親子,就這樣朕也沒有想殺你,你還不滿足?」

    「是啊,」皇后笑道:「臣妾還真是罪該萬死。」

    「朕會讓你住在中宮直到死的,」世宗說:「你不用擔心你的生死。」

    「真的?」皇后挑了一下眉頭。

    「朕不負你,」世宗道:「朕從來也不曾負過你。」

    「嘗嘗看這酒吧,」皇后挪開了望著世宗的視線,望著桌上的宮燈對世宗道:「這是我剛入中宮時,命人埋在後園海棠樹下的。項氏的女兒出嫁時都要請人喝女兒紅,臣妾那時想,等臣妾與聖上的女兒長大了,臣妾也要請人喝女兒紅。」

    「你我無女,」世宗端起了酒杯。

    「是啊,我們只生了一個兒子,」皇后說:「大理寺裡的那個項氏公子你不會讓他活太久吧?」

    世宗說:「你覺得項氏不該死嗎?」

    「叛國謀逆,項氏該死。」

    「那你還提項氏做什麼?」

    「太子的身上也有一半項氏的血啊,」皇后嗤笑著道:「這要是誅九族,太子也活不了吧?」

    「你說什麼瘋話?」世宗一口喝盡了懷中的酒,道:「朕會殺自己的兒子嗎?承意是白氏的皇子,不是項氏的人!」

    皇后替世宗斟酒,說:「太子對臣妾很重要,臣妾只有這一個兒子」

    「你到底想說什麼?」世宗問道。

    「太子以後還會是太子吧?」皇后問世宗道。

    「這種事也是你能問的?」世宗眼看著又要被皇后激怒了,這個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插手這事!

    「我為我兒子問一聲都不可以嗎?」

    「沒有必要,」世宗聲音冷硬地道。

    皇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你殺項氏是為了替信王報仇吧?」她突然就盯著世宗問道:「你知道的,項氏怎麼可能會叛國?」

    「信王?」世宗瞇起了眼睛,這是他要發怒的前兆,「你還有臉提信王?」

    「一命還一命,我項氏全族的命也夠還信王府那些人的命了吧?」

    世宗冷哼了一聲,對皇后道:「項氏之所以會死,全是因為你的野心!一朝的國母,這樣的榮華還滿足不了你嗎?項氏是被你害死的!」

    「所以臣妾是不是也害了太子?」皇后問世宗道。

    「太子,」世宗冷笑了一聲,「你別一做什麼事就是為了太子。」

    「太子以後還會是太子嗎?!」皇后沖世宗叫了起來。

    「那得看他的命!」世宗也跟皇后提高了嗓門,「看來朕今天不該來的!」

    「聖上,」皇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跟世宗道:「你今天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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