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晉都新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華宴將始 文 / 林家成
第一百五十一章華宴將始
搖晃中,車隊駛回了驛館。
衛洛在一陣吵鬧嘈雜中甦醒過來。
她剛清醒,一陣激昂得近乎憤怒的咆哮聲便傳入她的耳中,「臣真不知,君因何故,願捨兩城換一婦!那兩城,本可安下君之祖廟,從此後千年百年間,君先父先祖之神魂,便有了安依之所。而如今,君以安置鬼神之封地換一婦人,就不懼祖宗罵君不孝,就不懼天下人恥笑乎?」
衛洛一凜。
她知道,這時代的人,對著祭祀祖宗,有著極為根深蒂固的,幾乎是不可動搖的信念。
很多時候,國與國之人,人與人之間,相互征戰,甚至殺了對方,都不會結下深仇。但如果毀了對方的祖廟,或者進犯了對方安置祖廟的領地,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深仇。
所以,這個賢士的指控,很嚴重,很咄咄逼人。
衛洛不敢睜開眼來。
這時,她感覺到腰上的雙臂一緊,卻是義信君把她更加摟緊三分,使得她的整臉臉都埋在他的懷裡。
這時,另一個有點沙啞的聲音歎道:「管叔此言過矣。此婦對君有知遇之德,又有相救之恩。君以兩城換她,也算是盡仁盡義。」
這話一出,室內一靜。
然後,衛洛小臉感覺到一陣震動,卻是義信君清聲一笑,那笑聲,在房間中傳蕩著,令得眾臣都是一怔。而他的話,更是令得眾臣發怔。
笑聲中,義信君說道:「天下丈夫,都知我義信君出身卑賤,唯一所長者,便是擅用相人,用人耳!」
他這話一出,眾臣不由面面相覷,半晌,一賢士看向他懷中的衛洛,驚道:「難不成,君以為此婦非尋常人?她值得君以兩城相換?」
這賢士的聲音剛落,義信君便擲地有聲地說道:「然也!」
他聲音朗朗,氣勢逼人,「我懷中之婦,美若神女,而且,她賢而明,溫而醇,古之賢後,未有及之者也。我義信君不過小小一封君,能得如此佳人,鬼神皆會歡喜!」
他居然說,他得到了這樣的婦人,他的祖宗都會為他歡喜。
眾臣相互看了一眼。
半晌,那留著山羊鬚的管叔叉了叉手,道:「君識人之明自是無需多說。老夫雖不信一婦人有何才能令得君如此看重。但是,君既如此說來,便願一觀。」
他這是說,他願意對衛洛觀察觀察了。
管叔顯然很有威望,他說出這話後,眾臣都跟在他的身後向外退去。
不一會,房中便只剩下衛洛兩人。
義信君等他們都走得遠了,頭一低,在衛洛的頭髮上印上一吻,笑道:「人已走遠,可以睜眼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衛洛醒來了。
衛洛動了動,把小腦袋從他的懷中探出來。也許是捂得久了,她的小臉有點潮紅,美得讓人移不開眼來。她睜著盈盈墨玉眼,望著義信君溫柔的笑臉,低聲說道:「累君受責了。」
義信君搖了搖頭,笑道:「身在君位,豈能無人責難?洛盡可按本意而行,眾臣之話均不必在意。」
衛洛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的小臉更紅了。
而且,她的絕美的面容上,也有點不自在,身軀更是僵硬。
義信君見到她如此神情,先是一怔。轉眼恍然大悟。
他站起身來,輕輕鬆開衛洛。等她站好後,他傾身上前,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低聲吐道:「洛,此間可安睡,我宿在外間。若有事,喚我。」
說罷,他轉身就走,直到他走出房間,把房門帶上,衛洛才回過神來。
她所在的這房間,很大,除了身周的五六個塌幾外,縱深二十步,隔了七層紗帳處,便是一寬大的床塌。
看來,這是義信君的寢房。
衛洛向塌上走去。
一直躺到了塌上,她還是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安睡。
她一不小心,便會想到那個人……
百般無奈的衛洛,只能強迫自己把思緒全轉到素的身上。
這個素,還真是不可輕視啊。衛洛便是月姬,月姬便是衛洛一事,就算是涇陵府中,也只有藥公等兩個賢士知道。而他當時一入宴會,便頻頻向自己看來,顯然是心中有底。
不管是從他人之口中得知的,還是他自行推斷出來的。光憑這件事,便可以知道他真不是昔日那溫柔弱小的素了。也是,不過十七八歲,不過二三年間,便由一個童男子變成了一大國權臣,竊居高位,還令得臣下心服口服。這等本事,怎麼可能是尋常人能有的?
那時自己與他也相處了不少時日,竟是一點也沒有看出他的不凡。哎,還是差勁啊。
衛洛翻來覆去間,直到凌晨才淺淺地打了一個眈。
到了第二天了。
義信君是悄然來到新田城的,要不是出席了昨晚的宴會,新田城竟是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已抵達。
現在新田城的貴人和貴女們都知道他來了。不止是他,另還有十國權貴公子也到了。更何況,這次盛會中,除了諸國王孫,還有名揚天下的三大名姬,以及原公子涇陵的月姬這等絕色美人。
這是難得的盛會。
一時之間,整個新田城都沸騰了。
昨晚上不曾出席宴會的權貴和貴女們,紛紛請求出席。連同各國名賢,在聽到滿殿賢士被一婦人駁得無話可說後,也紛紛出現。
因此,今天晚上的宴會,初略估計人數已過萬餘。
這樣一來,普通的宮殿已容不下這麼多的人了。再加上蔡姬等歌姬表演時,也需要更廣闊的場地。於是,夜宴的場所便改在晉宮。
到傍晚了。
衛洛安靜地跪坐在塌上。
在她的對面,依然是一身白袍,宛如臨風玉樹,皎皎明月的義信君雙手一拊,喝道:「為姬著衣。」
他的聲音一落,六個侍婢便圍上了早就沐浴好的衛洛,在她前面的几上擺好銅鏡,為她梳頭打扮穿戴衣服。
義信君歪著頭,桃花眼中波光閃動,銳利的神光已換上了溫柔的笑容。他靜靜地瞅著衛洛,很有耐心地看著眾侍婢幫她細細妝容。
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放在衛洛的臉上,令得她有點羞澀和不自在。因此,她眼斂微垂,小臉微紅的任由幾個侍婢擺弄著。
侍婢們動作很快,不一會便把她一頭青絲略略挽起,插上珠釵。
衛洛沒有看向銅鏡中,便也沒有看到自己被精心裝扮後的面容。
過了好一會,義信君滿意地點了點頭,喝道:「拿袍來。」
「然。」
清脆的應諾聲中,一侍婢捧著一件袍服走了過來。
那袍服放在衛洛身側的几上,無意中瞟了一眼的衛洛目光一凝,抬頭向義信君說道:「可有他色?」
這也是一件火紅袍。
與涇陵公子所賜的火紅袍不同的是,這袍服以紫色飾邊,上面也繡上了紫色的朱雀圖案。
可是,不管如何說,這是一件火紅袍。
對上衛洛的詢問,義信君微微一笑,他桃花眼中光芒逼人,盯視著衛洛徐徐說道:「我的洛,本無人可及!只有這世間最為尊貴的火紅色,才可以襯出我的洛的清貴高華。」
他說到這裡,身子微微前傾,雙手置於膝頭,盯著衛洛的墨玉眼,認真地說道:「洛,公子涇陵已是過往。你不可因他之故,便不近火紅袍服。此服甚是配你,你只需要記著,這袍服,是我義信君所給予的!同時,也是你自身應得的!」
他說到這裡,嘴角噙笑,劍眉一挑,堅決地說道:「天下間,除了我的洛,還有哪個婦人配得上此等顏色?襯得出此色之華貴?」
衛洛長長的睫毛扇動著,直過了良久,她才輕輕地應道:「善。」
這字一出口,兩個侍婢便給她穿戴起來。
隨著袍服上身,衛洛有點恍惚起來。直到義信君走到她面前,輕摟她入懷,說道:「宴將始,且行。」她才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