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四十二章 翊坤宮 文 / 解語
「太后時日無多了。」當這句話從凌若口中說出時,瓜爾佳氏心中的震驚簡直無法想像,陡然坐直了身子,盯著凌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昨日皇后將咱們都給瞞在鼓中,其實當時太醫已經診斷出來了,太后患了惡疾,不可救不可治。而昨夜太后病情加重,齊太醫說太后最多只能撐到秋時,若是思慮再重一些,怕是連這個夏天都熬不過去。」
過了許久,瓜爾佳氏才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來,歎息道:「雖然我一直覺得太后臉色不好,卻不曾竟然這樣嚴重,唉,人生當真是無常,半點由不得自己控制。」
「還有柳華,他也在牢裡自盡了,聽說他在嘴裡藏了毒藥,據我推測,應該是皇后怕柳華供出自己,所以命他在嘴裡藏毒,一旦受不刑,便可以自盡。」
瓜爾佳氏頷首道:「這樣就死了,實在有些便宜姓柳的了,就該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流盡血液而死。」
凌若彈一彈蔥管似的指甲道:「要說便宜,最便宜的不是皇后嗎,死了一個三阿哥,她可是毫髮無損。」
「毫髮無損?」瓜爾佳氏冷笑著重複這四個字,「安生了這麼幾天,也該是時候讓她不好過了。」
凌若精神一振,忙問道:「姐姐可是想到什麼法子了?」
瓜爾佳氏微微一笑道:「三阿哥死了最難過的當屬年氏,而且經過這麼多事,我不信年氏對皇后一點疑心都沒有,只要咱們稍稍動些手腳,她自會去與皇后拚命。」
凌若提醒道:「皇上不會允許她胡來的。」
「不管皇上允不允許,飽受喪子之痛的年氏都絕對會按捺不住的。」瓜爾佳氏唇角微勾,成竹在胸地道:「且看著吧,她一定與皇后善罷干休。這一次縱然不能動皇后,也要她疲於應付,否則她真當咱們好欺負了,想怎樣捏就怎樣捏。」
「既然姐姐有信心,我自然沒有意見。」在輕淺的談笑中,一個針對那拉氏的局設下。
這夜,年氏呆呆地坐在殿中,灰白的頭髮沒有一絲生機。不,應該說,自從弘晟死後,她每一夜都是這樣呆呆地坐著,只有實在困極時,才會去床上躺一會兒,然,每一次睡著後,總是會在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地叫著弘晟的名字。
綠意打了水進來,「主子,夜深了,奴婢服侍您睡下吧。」
年氏麻木的眼珠子動了一下,乾澀的聲音喉嚨裡逸出,「不必了,本宮還不想睡。」
「主子。」綠意心疼地道:「您總這樣折磨自己又是何必呢,三阿哥已經不在了。」
「本宮知道弘晟不在了,連皇上也不過來了。」年氏幽幽的環視了燭光下奢華的宮殿一眼道:「你瞧這翊坤宮,多冷清,就像冷宮一樣。」
「不會的,皇上只是朝事繁忙,一時抽不出身來看主子,待空閒一些後,自然會過來,所以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否則讓皇上看到您憔悴的樣子,可是要擔心了。」綠意知道主子不止傷心三阿哥,更傷心皇上的涼薄,可她只是一個奴才,除了勸說幾句話,就什麼也做不了了,「對了,奴婢問在御藥房做事的公公弄來一個烏髮的方子,據說每日塗在頭髮上,不出百日,便可令白髮轉烏,待奴婢準備好了東西後,便給主子試試。」
「不用了,本宮沒興趣。」年氏抬手,慢慢撫過自己一頭灰白的長髮,僅僅只是在數日前,這裡還是烏髮如雲,「再說,就算本宮裝扮的如何美麗,皇上都不會過來,他心裡早已沒有了本宮。」
綠意連忙開解道:「不會的,皇上這些年來待主子一直是頭一份的恩寵,皇上登基時,被封為貴妃的也只有主子一人,哪怕承乾宮那位也不過封了一個熹妃。」
年氏搖首道:「以前或許是這樣,可是自從弘晟去了之後,本宮就覺得皇上整個人都變了,上次本宮去養心殿求見皇上,他那個樣子,真的令本宮心寒,感覺這二十多年來,本宮從未真正認識過皇上。有時候本宮真的在想,皇上封本宮為貴妃,是否僅僅看在弘晟的面上;如今弘晟沒了,本宮自然什麼都不是了。」
「主子說得這是哪裡話,宮裡向來是子憑母貴,若三阿哥不是主子所生,皇上怎會這般看重。您不瞧瞧裕嬪,她也生了一位皇子,可皇上看五阿哥時的眼神,哪裡能與看三阿哥時相提並論。」綠意勸了幾句見年氏始終神色不展,不由得歎了口氣,蹲在年氏身前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裡難受,可日子總還得過下去,若您就此倒了,最高興的莫過於皇后與熹妃,她們二人一直等著看主子的笑話,您真想讓她們趁心如意嗎?」
這句話似乎刺激到了年氏,那張臉慢慢變得扭曲猙獰,同時雙手用力攥緊,因數日沒有修剪而有些變形的指甲狠狠戳進掌心裡,在生疼中她一字一句道:「她們越想看本宮笑話,本宮就越不讓她們看到,哪怕弘晟不在了,本宮也要好好活著,本宮還要查出他是死於何人之手,然後將那個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
「綠意,替本宮梳洗卸妝,本宮累了要歇息。」這樣說著,年氏眼中凝起焦距,生機亦回到那張臉上,她要向所有人證明,即便沒有兒子,她依然是宮裡最得寵的貴妃娘娘,沒有一個人可以妄想看她的笑話。至於胤那邊,她亦會設法令其回心轉意。
「是。」綠意高興的答應一聲,絞了乾淨的面巾遞給年氏,此時,外頭開始起風了,吹著未關起的窗扇打在框子上匡匡作響。
綠意走過去想要將窗子關起來,不曾想無意中的一個抬眼,竟看到一張慘白髮綠的面孔,兩隻腳隱在暗處看不清,又或許根本沒有腳。
綠意只看了一眼,就嚇得驚叫起來,雙手摀住雙眼,蹲在地上大叫:「鬼!有鬼!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