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兩百三十五章 戲子 文 / 解語
暫且不提李衛如何安排,只說傅從之到了月地雲居後,在門口磨蹭了許久方才鼓起勇氣踏了進去,甫一跨過門檻,便看到那個牽動自己所有悲歡喜樂的女子站在那裡,明眸捲翹間似有水汽氤氳。i^
看到傅從之進來,佟佳氏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待四稜朱門重重關起,只剩下他們彼此相對時,她輕呼了一聲,「傅哥哥!」
傅哥哥……曾經,這個稱呼承載了所有的歡樂美好,可是如今再聽到,只覺得無比諷刺。
傅從之強捺住心中的刺痛,後退一步,與佟佳氏拉開些許距離後冷聲道:「草民不敢當福晉如此稱呼。」
佟佳氏睫毛輕動,一滴透明無瑕的淚珠滴落衣襟,眉眼間是無言的悲傷,「傅哥哥你在怪我是不是?」
明明恨她背叛了彼此的誓言,可是看到她落淚,依然會感覺心痛如絞,不覺語氣放緩了幾分,「不敢,只是很多事我不明白。」
「唉。」佟佳氏輕歎一口氣,不顧傅從之的反對,拉了他的袖子同在椅中坐下含淚道:「傅哥哥,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梨落心中,從未有一刻忘記與你的誓言。」她以手撫心,鄭重道:「只要這顆心還在跳動,就永遠不會忘。」
傅從之愣愣地看著她,那雙形若桃花的眼眸浮起陣陣迷茫之色,梨落……她是說真的嗎?真的從不曾忘嗎?
不得不說佟佳氏很懂得揣測著摸他人心思,只這幾句話就令傅從之的心重新開始有了死灰復燃的跡像。i^
螓首微低,有更多的淚落下,猶如一樹帶雨梨落,我見猶憐,於朦朧的淚眼中她摘下別在發間的金鳳展翅步搖厭棄的摜在地上,「你道我真願意做這個福晉嗎?」
步搖墜地,發出叮鈴的一聲脆響,「傅哥哥,我寧願與你一起平平淡淡過一輩子也好過在這裡當勞什子的側福晉。」
「你,你說真的嗎?」傅從之顫聲問道,臉上有難掩的激動,一直以為梨落為了榮華福貴背棄了他們曾經的約定,如今聽來,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異光在佟佳氏眼中一閃而逝,身子不住顫動,彷彿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我何時騙過你,傅哥哥,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在這府裡的每一日我都在盼著能再見你。」
淚不斷劃過臉頰滴落在華衣上,痛了傅從之的心,手不自覺地伸出去,撫去她臉上的淚痕,低低道:「不要哭了。」
手未來得及抽離,已被佟佳氏緊緊握住貼在溫熱濕潤的臉頰上,低低啜泣道:「傅哥哥,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一個人了」
傅從之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是好,良久方有聲音從薄薄的唇間傳出,「你怎麼會是一個人呢,雍王爺那樣寵你」
儘管他聲音很輕,還是一字不拉地傳入佟佳氏耳目中,她用力地搖頭道:「那不一樣,他再寵我喜歡我,我都對他沒有任何感覺,在我心中,永遠只有傅哥哥一個人。」
這番話令傅從之悸動不已,看向佟佳氏的目光漸露溫柔之色,「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嫁給雍王爺為妾?」
見他終於問出這句話,佟佳氏心裡一鬆,曉得傅從之已經上勾了,面上則露出悲苦之色,「傅哥哥,你當我願意嗎?只是身不由已罷了。那時我入宮之後,被宜妃娘娘指來雍王府侍候,原想等到年滿二十五歲就可以離開,不想卻被雍王爺看中,要納為我妾,我自是不肯百般拒絕,無奈雍王爺心意已定,根本容不得我說一個不字,甚至以我父母兄弟之命來要脅,為了保全家人,我才委身於他,其實我心中對他根本沒有愛意,在雍王府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說到後面,佟佳氏已嚶嚶哭了起來,「昨夜我之所以不敢與你相識,也是怕雍王爺會遷怒於你,他這人喜怒無常,嫉心又重,平日裡沒事都要疑東疑西,若讓他曉得你我相識,縱然不提其他,也必然不會放過你。」
隨著她這句話,傅從之心裡最後一根刺也軟了下來,睇視著她滿是淚痕的臉龐歉聲道:「對不起,梨落,是我誤會你了,以為你為了側福晉之位而忘了我們的海誓山盟。只是,你這樣讓人傳我來,萬一他動了疑心……」
「我顧不得那麼許多了」佟佳氏打斷他的話道:「在雍王府的每一日我都在想你,我曾讓人去朝雲戲班找過你,可是他們說你離開了戲班,不知去向。之後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讓人去打聽你是否有回來,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我又再見到了傅哥哥。」說到這裡,她故作迷茫地道:「對了,傅哥哥,你這幾年到底去了哪裡,為何不聲不響就走了?」
聽到這個問題,傅從之一陣苦笑,「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曉得。」見佟佳氏訝異,他回憶道:「康熙四十五年,你入宮沒多久,有一日我睡醒後突然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園子裡,那裡有專人負責我的衣食起居,好吃好喝,但就是不讓我離開,也不告訴我這是在哪裡。我所能走動的範圍僅限於那個園子,門外有許多人把守,我想盡辦法也沒有避過他們的耳目,這一軟禁就是整整三年。在那裡沒有人可以說話,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每日唱戲解解悶子,直到前幾日,有人來告訴我說可以走了,但往後若有人問起我這些年在那裡,都必須說是回家奔喪,不允許透露在這裡的一個字,否則必將殺之。」儘管只是回想,但憶起那人在說這句話時狠厲的表情,傅從之依然一陣心驚,神使鬼差的將此事掩藏了下來,直至今日方才提及,臨了叮囑道:「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萬不可告之他人。」
「竟然有這等事?傅哥哥可知軟禁你的人是誰?」佟佳氏故意這般問。
「不曉得,能有這樣的園子與下人,身份非富即貴,我並不記得自己與這樣的人打過交道。」縱然以前曾去那些高宅大院唱戲,也不過是唱完就走,他一個小小戲子根本不可能與那些達官貴人有所交集,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