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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 文 / 雲棲木

    一向淡定穩沉的吳先生聲音裡滿是震驚,「王爺,那,那,那是……」

    丹丹只覺的抱著他的人一瞬繃緊了全身,寬厚溫暖的懷抱倏地冷寒徹骨,似忽然沒了呼吸,又似呼吸有千鈞重,她不由的從江瑾瑜懷中抬起頭。

    那是什麼東西?

    不,不是東西,是一個身上長滿了可怕東西的綠色骷髏人。

    瘦骨嶙峋都不足以形容,人皮貼著骨頭,雙目空洞衣不遮體,頭上、身上、脖頸、手臂乃至全身上下皆長滿綠色的、蠕動的毛狀物,那人早已面目全非,甚至分不出男女……

    只看一眼,丹丹啊的一聲摀住嘴,茗香的血沾滿了她的雙手,又塗滿了她的臉,她卻沒有絲毫感覺,只有瑟瑟發抖的驚秫。

    江瑾瑜的凝寒似有些緩和,他將手托住丹丹的後腦,將她的臉按在懷中。

    衛文紹陰青了臉大笑,「這賀禮巫蠱教已經準備了二十餘年,難免面目全非,夏惠……」

    他喊了一聲,夏惠立刻從金羽列隊後走了出來,「皇上。」

    衛文紹看向江瑾瑜,笑道:「為表朕之誠意,讓玉親王爺見一見這份賀禮的廬山真面。」

    「是。」夏惠立刻上前,一番修修補補,描描畫畫,人皮頭骨上浮現了一張溫婉絕俗的容顏,竟然是個女人。

    只是,映襯著她頭上和脖頸、身體上密密麻麻的綠色蠱苗和令人作嘔的蟲蠕,猶如綠毛怪物。說不出的毛骨悚人。

    吳先生雙膝跪地,失聲道:「她,她,她……夫人……」

    江瑾瑜似定住了。半晌沒動,丹丹輕易的擺脫了他的手向吳先生口中的夫人看去。

    在驚呼前,她摀住了自己的嘴,本能的看向江瑾瑜的臉,他和那張描畫出的女人面孔,竟是如此的相似。

    衛文紹滿意的看著江瑾瑜的反應,徐徐道:「此飼養體原名謝玉娘,二十年前流落入巫蠱教,她身上所飼養的一苗一蠱皆是上品巨毒之物,而這些蠱苗所煉製的毒物二十年如一日的用在了兩父子身上。萬幸啊。現在。那兩父子身上的蠱毒已除。她怕是再沒有存在的價值,但是,朕以為玉親王爺或許對她的屍骨有幾分孺慕之情。不知玉親王爺對朕的這份大禮滿意否?」

    江瑾瑜面色蒼白,似被陡然抽空了所有的力氣,再也支撐不住半分重荷,將沒有丹丹沒防備,重重的跌落在地。

    這一瞬,他都沒有發覺已經鬆開了丹丹,帶著幾分茫然的轉了身子看向那個女人。

    這就是那個女人嗎?給了他生命,也讓他錯恨了二十年。

    知道那個謝夫人不是他的生母,他動用了一切的能力找尋她,可是心月聖女抹去了所有的痕跡。當年的事無從可查,他早已不抱任何希望,而心月聖女死前的話又給了他希望,他以為她正好好的活著,心腸毒辣的活著,活著不停的配毒藥,來毒死他這個毀了她一切的孽種……

    可是,這二十年來,她竟是以這種方式活著嗎?

    江瑾瑜踉蹌的退了兩步,又忍不住抬腳向她走過去,那是他的生母,與他唯一有血脈相連的女人啊……

    丹丹怔怔的看著江瑾瑜,看著他的蒼白痛徹,看著他忘了天地所有,只不顧一切的向他的生母走去。

    或許,這一刻,他盼了很久很久吧……

    就在所有人都注視著江瑾瑜的一舉一動時,衛文紹卻上前兩步走向丹丹,他伸出手,又似想到什麼立刻放下,陰冷而警告道:「看來,玉親王爺果然滿意如此大禮,你還不立刻退下。」

    衛文紹的話似猛然驚醒了江瑾瑜,他倏地轉身,伸手將丹丹扯向他的懷中,力度又急又重,丹丹咬唇忍住痛,反射性的緊緊抱住江瑾瑜的腰身,幾乎用盡了她全身最大的力氣。

    衛文紹陰青著臉冷笑:「玉親王爺這是何意?接受了朕的賀禮,難道還堅持要奪朕的皇后娘娘所愛的侍婢不成?玉親王爺好大的臉面!」

    他說著手臂輕輕的一揮,不知何時,又出現了無數的金羽宮衛,個個手持弓弩,金羽滿弦,瞄準了江瑾瑜,一步步的聚攏靠近。

    吳先生面無血色的癱軟在地,衛文紹當真陰險,這是逼著主上在生母和太太之間做選擇啊?不論放棄哪一方,於主上都是不能承受的痛,主上也絕不會捨棄任何一方的。可是,他看向數千眾越逼越近的金羽宮衛,不由急出了一身冷汗,冷世子雖然約定了率一百精銳來接應,可是,衛文紹的金羽不是吃素的,以一敵十,誰也沒有把握,主上又身負重傷未癒,而且,主上太心急,與約定的時間早來了半個時辰,冷世子此刻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

    吳先生汗透襟背,除非……他將視線落在丹丹身上。

    敵勢森森,越逼越近,江瑾瑜卻是忽然低頭看向丹丹,雙手捧起丹丹的臉頰,小心溫柔的抹去她臉頰上的血跡,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瘖啞而低柔道:「別怕,有我。」

    自他出現都一直安安靜靜沒有反應的丹丹卻是猛的推開他,厭惡又惶恐的用袖子擦向自己的眉心和臉頰,「江瑾瑜,你這個變態,殺人狂魔,是你殺了大栓,是你殺了我表哥,我要告訴舅舅,我要告訴縣太爺……」

    江瑾瑜不能置信的看向丹丹。

    衛文紹卻是眸光一閃,心中狂喜,丹兒忘了,果然都忘了……他的眸色倏地又陰寒如潭,她明明把自己都忘了,只記住了幼年內心最深處的東西,為何還記得江瑾瑜?

    丹丹似乎很畏懼江瑾瑜,她哆嗦著身子紅著眼睛看向衛文紹。「皇上,救我,救我……」

    「丹兒……」江瑾瑜心中大痛,瞳孔劇烈的收縮。他伸手就要抓住丹丹的胳膊,丹丹卻是避開他向衛文紹的方向跑去。

    而,她和江瑾瑜離的太近了,江瑾瑜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啊……」丹丹拚命的掙扎。

    可是,握著她手腕的大手是那麼的冰冷,卻又那麼的用力,幾乎捏碎了她的骨脈。

    「不放,我不放。我不放……」江瑾瑜赤紅了雙目。深深的看向丹丹的眼底。

    丹丹俯下頭。朝著他的大手咬去,狠狠的,狠狠的咬去。

    丹丹很用力的咬。口內腥鹹,血從江瑾瑜的手背溢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腕,與她的淚水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血和淚,他卻依然緊緊的握著,不鬆動半分。

    「不放,不放,我死都不放……」

    一字一句如釘子重重的敲進丹丹心底,丹丹猛的抬起頭。唇角含著來自他體內的溫熱的血,合著自己的淚水一併嚥下,她仰起頭看向江瑾瑜,「江瑾瑜……」

    堪堪喊出他的名字,一股凌厲的氣息撲來,一方帶著蘭香的白色絹帕不偏不倚的落在丹丹的腳下,絹帕展開,字跡清晰的躍入眼簾,「艾春丹,有夫江瑾瑜,因其身染寒疾,永無所出,然,百孝為先,無後為大,且今二心不同,難歸一意。故立此休書休之,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立約人:江瑾瑜……」

    白絹黑字和醒目的硃砂手印,清清楚楚的落在丹丹的眼中。

    丹丹似被定住了一般,垂首看著那休書,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江瑾瑜猛地放開她去撿那休書,丹丹卻是更快一步抓在手中。

    江瑾瑜臉色惶然的看向丹丹,「丹兒,不是,這不是我寫的,不是,絕不是……」

    丹丹伸手抓起江瑾瑜的右手拇指,與那休書上的指紋絲絲吻合。

    「丹兒,不是我,不是我,你相信我,不是我……」丹丹冷漠中含著一絲淺笑的眼神讓江瑾瑜心中腦中一片空白,無邊的心慌恐懼襲來,他反覆的,機械的,急迫的重複著這兩句……

    丹丹卻是揚著手中的休書含笑看向衛文紹,無比的輕快飛揚道:「衛文紹,我是自由身了,我終於結束了這樁食之無味的婚姻,我終於能正大光明的做你的皇后了,你讓他滾,現在就讓他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丹兒……」江瑾瑜一聲大吼,他痛苦的摀住心口,血順著唇角流了出來。

    「主上……」吳先生恍然回神,急忙去扶江瑾瑜,他神色複雜的看向丹丹,說不出是痛還是恨,他盼著她能替主上做出取捨,卻又恨她對主上的冰冷絕情,這個女人,主上對她情深如斯,她何其忍心啊!

    吳先生的驚呼讓丹丹的身子重重的一滯,迎上衛文紹一直緊緊盯著她的沉黑目光,她大步朝他奔去,張開雙臂,用力的奔跑。

    江瑾瑜煞白了臉,猛的推開吳先生,「丹兒……」

    吳先生卻緊緊的抱住他,「主上,主上,你要冷靜,冷靜啊……」

    「艾春丹,你這個忘情負義的下賤女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個陰寒破空的聲音遠遠的飄蕩而來,那森森恨意,似響徹在人的心裡深處,如跗骨髓,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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