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8 遇見,錯過 文 / 二月榴
「姐夫和小嘉呢?」喬可遇問。
「少東最近很忙。」喬佳寧回答著,低頭,伸手將她頭髮挽到耳後。
喬可遇感覺到她的神色不對,目光轉向程式,他也正在專注地看著姐姐。
這時別墅的鐵閘再次打開,吸引了他們的注意。皇甫曜那輛銀灰色的柯尼賽格開進來,一直停在程式的車後面。
車窗緩緩降下,皇甫曜與兩人打了招呼,這才轉身抱了晨晨下車。
「媽媽,媽媽。」晨晨從皇甫曜身上溜下來,邁動小腿往這邊奔著撲進喬可遇的懷裡。
「晨晨乖,喊人沒有?」喬可遇攬著她,抬眼看著姐姐與程式說。
「姨姨,叔叔。」晨晨順著媽媽的目光看過去,小臉上漾著笑,嘴巴甜得很。
「晨晨乖,到姨姨這邊來。」喬佳寧朝她朝手。
晨晨果然朝這邊走過來,喬佳寧從手袋裡拿出一個首飾盒,將一個白金打造的小手鐲戴在她手上。
晨晨看著手腕上的東西,兩隻眼睛都亮了。果然是女孩子,天生就是特別愛美的。
「要謝謝姨姨。」喬可遇教她。
「謝謝。」晨晨很上道地說,並且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喬佳寧唇角勾起笑,看著她的眼中滿是寵溺。
「姐姐。」皇甫曜走過來打招呼,又轉向程式伸出手:「程先生。」
「大少。」程式站起身,也伸手與他相握。
「你們聊著,我帶晨晨去玩會兒。」喬佳寧說完站起來,牽著晨晨的小手便走開了。
她請程式來,自然也是為了喬可遇的事。程式是嬰幼兒的疾病專家,自然對婦產科的專家也相當熟悉,有他參與進來,他們也會安心許多。
程式瞭解一些喬可遇的情況,他們與醫院那邊的專家小組也敲定了檢查的時間,屆時他們會根據檢查的數據,與喬可遇的情況計算出孩子的發育,還有孕育過程中會出現的各類狀況,然後再來決定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
喬可遇則覺得皇甫曜這次動靜弄這麼大,也有些太過勞師動眾了,但是為了能使他安心,她便也不再多說話。
他們談到很晚,喬佳寧與程式留下來吃了晚飯。喬可遇本來想留姐姐住下來,但是喬佳寧卻執意回錦繡花園,便搭著程式的車便走了。
鐵閘外,程式的後車燈消失在盡頭,只有路邊的景觀燈發著五顏六色的光芒,照得特別通透。
「走吧,外面天涼。」皇甫曜擁著她說。
喬可遇收回目光,神色間仍有些擔憂,只是心不在焉地任他拉著自己往回走。
「捉摸什麼呢?」皇甫曜停下腳步,手捧著她的臉看向自己。
喬可遇楞楞地看著他,然後微蹙起眉頭回答:「我覺得姐姐今天有些不太對,是不是和姐夫有什麼事?」
「少杞人憂天的,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做檢查,受到影響可不好。」皇甫曜說。
「嗯。」想想明天的檢查關乎到這個孩子的生存,她也便只能暫時將疑慮壓下去。
喬佳寧那邊,程式開著車出了別墅區,漸漸駛向都市繁華的街道。他卻沒有將車直接開到錦繡花園,而是在一家咖啡廳外停下來。
「你做什麼?」喬佳寧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我們去喝一杯。」程式說著推門下車。
喬佳寧看了一眼表,時間不算晚,但也已經不早了。他們趕了一天的路,自己連行李都沒有擱下。
「快下來。」她正在猶豫間,程式卻已經拉開了副駕駛座的門。
喬佳寧無奈,只能下了車。
兩人先後進了咖啡廳,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外面的樹上掛著五彩閃亮的燈,將夜色裝點的更加絢爛。喬佳寧望著窗外,有些楞楞地出神。
程式看著她的側臉,覺得這次見到她情緒有些莫名的低落。
服務員端著拖盤將咖啡送上來,她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咖啡輕啜了一口。
咖啡廳裡很安靜,音樂在白色的鋼琴前,那女孩的指尖流淌出來。帶著一種洗滌心靈的寧靜,吸引了廳內的人聆聽,將外面的喧嘩完全隔離開來。
兩人一時也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享受這刻的寧靜,或者純粹只是享愛這段鋼琴曲。
直到一曲畢,周圍才傳來低聲說話的聲音。通往樓上的階梯處一陣雜沓,也有許多人陸續從樓上走下來。
「你是不是和樓少東吵架了?」程式終究是沒忍住。
喬佳寧雙手環胸,看著他問:「姓程的,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
「我還盼著你離婚和我在一起呢,盼好是不可能的。」程式看著她,這話說的半真半假。
其實他還是有些瞭解喬佳寧的,比如她現在,她越是防備便越是掩飾,越說明問題。
喬佳寧迎視到他鏡片後目光裡的探索,環著的手臂放下來,說:「你如果這麼無聊,還是早點送我回家吧,不然我自己打車回去。」說著拿起包便要起身。
「再等一會兒。」程式著急地按住她的手。
「咦,那不是程大哥!」這時傳來一聲驚奇的呼叫,他蹙眉轉過頭去。
看到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手攙著另一個貴婦模樣的中年女人走過來。那貴婦也就五十歲上下,因為是迎著喬佳寧的,所以第一眼便瞅到了她。
喬佳寧與她幾乎同時蹙起眉,似乎都不想見到對方。
「程大哥,你不是a市嗎?什麼回來的?」那女孩放開中年女人,上前去挽程式的手臂。
程式則煩感地將手從她手中抽出來,朝那中年女人喊了一聲:「媽。」
中年女人瞅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後,仍然將目光看向喬佳寧。
喬佳寧對於她的目光卻視而不見,對程式說:「我先走了。」然後拎起手袋便往外走,只是表情不太好看。
「佳寧。」程式喊著要追上去,卻被母親一把拉住。
「看到沒?她見到我仍然這麼沒教養,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麼多年念念不忘。」程母藉機詆毀她。
那個姓喬的女人,她是怎麼看都不順眼。
程式聞言將目光收回來,只是盯著母親的目光更為鋒利,他說:「媽,尊重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得。想想你當初對她做了些什麼吧。」
語畢,甩開母親的手便追了出去。
「你——」兒子的態度讓程母臉色鐵青,但是又沒有辦法,只能看著兒子追去的背景氣得渾向發抖。
「伯母。」那女孩小心翼翼地叫著,安慰說:「相信程大哥也不是故意的,你別介意。」
程母側頭看著安慰自己的女孩,心想這麼善解人意的孩子,她的兒子為什麼就是看不見呢?
到底是中了那個姓喬的什麼毒?
喬佳寧那邊拎著手袋出了咖啡廳,程式追出去時看到她正站在路邊攔車。
藍白相間的出租車停下來,她剛剛拉開車門,就被程式扯住手臂。
「我送你回去。」程式急急地說。
「不用。」喬佳寧拒絕的乾脆。
「你的行李還在我車上。」程式說。
他們今天剛從a市趕回來的,經他這樣一提醒,喬佳寧也猶豫了。
「哎,你們到底坐不坐?」出租車司機不耐煩地問,人家還急著做生意呢。
「不坐了,不好意思。」程式彎腰跟他說著,幫他關上了車門。
「神經病。」那司機罵了一聲,便將車開走了。
「走吧。」程式說著,本來想拉她,又猶豫地將手放了下來。
喬佳寧點頭,跟著他的腳步回到停車場。兩人上了車,程式將車開向錦繡花園,只是附近仍有施工。車子還沒到社區,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就在這吧,我自己回去。」喬佳寧說著推門下車。
程式來不及說話,只好熄火。
喬佳寧將後座的車門打開,將裡面的行李拖出來。
「我送你回去。」程式上前,一把抓住她皮箱上的拉桿。
喬佳寧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
「送到門口我就走,行李這麼重,你自己也搬不上去的。」程式說服著,稍微用力,行李桿便已經脫離喬佳寧的掌心。
她也不想與他為了這麼點事爭論,便轉身率先往社區的方向走。
施工的路段坑坑窪窪的,程式將拉桿推回去,單手提著皮箱跟著她。
路燈暗淡,但勉強還能看清路面。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程式抬起空著的手,小心翼翼地將伸向她地上變形的影子,那樣子就像擁住了她的肩頭。
他做的那樣專注,似乎並不覺得這個舉止幼稚,唇角甚至溢出一絲滿足的笑。卻不料,喬佳寧猛然回過頭來,撞到了他的小動作。
他的心事她如何不懂,只是不想面對。沒想到會這樣被撞破,喬佳寧頓時覺得臉上有些不自在。反而是程式,除了最初的尷尬外,面色很快恢復坦蕩蕩,唇角勾起一抹笑來。
他喜歡喬佳寧,並不是什麼秘密。
喬佳寧只能當什麼也沒看到,轉過頭,繼續往社區裡面走。
程式見了她的反應,反而停住了腳步。
喬佳寧見他沒跟上,只得回頭去看他。
這條路施工,晚上基本已經沒人會經過,所以很安靜。他修長的身影站在路燈下,臉上的坦蕩與笑紋已經不見,反而透出一絲寂寥。
「程式?」喬佳寧喊著他。
程式卻沒有動,他抬頭看著遠處模糊的大樓輪廓,臉上的寂寥氣息更濃。他目光飄忽著,思緒彷彿很遠。
程式說:「喬佳寧,你知道嗎?讀者高中的時候,我每次送你回宿舍,都想偷偷做著剛剛的動作。那時候我的膽子太小,總是怕被你發現,所以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初戀,何等青澀……
喬佳寧沒想到他會提起過去的事,頓時覺得更加不自在。只得別過頭去,不想看到他臉上的感傷,說:「過去的事了,又何必再提。」
程式看著她的側臉,那臉上的冷清和漠然。有時候他總是在想,她為什麼可以做到這樣冷漠,可以開始她新的生活。而自己卻還陷在過去裡,寧願糾結而死,也不願意忘掉。
「是啊,都過去了。」他重複,更像一聲歎息。
還記得那時候他們只有十八歲而已,這一錯過,便就錯過了八年之久。如今她已嫁為人婦,而自己卻彷彿仍然是那個等待著她回心轉意的男孩。
「走吧。」喬佳寧說著繼續往前走,手腕卻被程式捏住。
「如果當初我媽沒有找你,你是不是會和我上同一所大學,依照我們曾經約定的那樣。」也許現在他們都已經結婚,也許連他們的孩子都已經上小學了。
「我說了不要再提。程式,我現在有家,有孩子,也有丈夫,我們就繼續做朋友不好嗎?」喬佳寧問著,目光落在他拽著自己的手腕上,也有些微微的激動。
是的,當年他們念同一所高中,他是班長,她是學習委員,他們還是同桌,被稱為最佳搭檔。他們每天朝夕相處,少男少女的情懷在悄然間滋生,懵懵懂懂的愛戀甜美而有帶著神秘的面紗。
不過兩人都很理智,誰都不曾說破這層關糸。只是約定著一起考s大的醫學糸,也一直為這個目標而努力著。
只是高三還沒有結束,早戀的沉重枷鎖便壓在兩人身上。程式的父母甚至私下找到喬佳寧,可悲的是她的理由不是以課業為重,而依她的身世絕對配不上程式。
程式家是醫學世家,而她的母親在找喬佳寧之前,已經將她們所有底細都查得一清二楚。沒有多餘的話,在她眼裡自己的兒子是優秀的,而喬佳寧有一個做小三的母親,這麼小就懂得勾引。
小三這個詞是喬家一輩子都抹不掉的恥辱,可想而知,當時這對好強的喬佳寧傷害有多深。她學著那些壞女人的樣子反唇相譏,承認自己勾引程式,將程母氣得渾身發抖。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畢竟只是個小女生而已,又怎麼鬥得過程母呢?她威脅喬佳寧離開程式,不然就將她母親做小三,女兒勾引自己兒子的事鬧得整個社區與學校都知道。
而那時的喬佳寧,最怕的便是讓鬧到媽媽面前。喬媽媽獨立撫養她們姐妹已經很不容易,她又如何忍心,忍心讓媽媽因為自己被戳脊樑骨。
那時喬佳寧儘管不甘心,還是忍氣吐聲地答應了程式媽媽的要求。程式媽媽甚至動用了關糸,讓校方說將她調了班級,喬佳寧也開始漸漸疏遠程式。
只是這一切都瞞著程式,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去班級裡找她,放學路上堵她,食堂裡幫她打飯,卻總是找不到她的人影。
後來,喬佳寧病了,一連幾天都沒有上課。程式知道後,放學後騎車走了幾條街,買了她最喜歡的蛋糕。可是喬佳寧囑咐過宿舍裡的人,都沒有人幫他帶上去。
程式便在樓下等,她猶記得那天下了大雨,他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了整個晚上。第二天便也病倒了,接連一個月都沒來上學。
那時的程式在校園裡不止是女生眼中白馬王子,也是男生中的領袖。所以不管男生、女生,都在背後罵著喬佳寧的無情,她也只是咬牙將眼淚吞進嘴裡。
後來,程式病癒後仍不死心地找她。喬佳寧不堪其擾,便將程媽媽找過自己的事告訴了程式。只是她沒有讓他去自己媽媽面前鬧,還說她會像他們約定的那樣考上醫學院,但這期間兩人要裝作沒有交集。
而事實是,程媽媽威脅過自己,她若是纏著自己的兒子,會讓她連大學都上不成。
喬佳寧怕自己的媽媽失望,更不想讓自己的努力白費,便這樣騙了程式。為了能順利的上完大學,她高考時偷偷報填了j市的大學,由原本的醫學改成了財經。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便拎著提早準備好的行李去了j市,沒有給程式找到自己的機會。而程式收到錄取通知時,程式以為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撓他們,興沖沖地跑來找她。
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她是騙自己的。但是他相信她有苦衷,所以仍然不顧一切地去了j市,費盡千心萬苦才找到她。
但是當他在燈光昏暗迷離的酒吧裡找到她時,他仍然不能相信,不能相信眼前那個穿著清涼的啤酒妹,是他連手都不敢碰的喬佳寧。
那個師生眼中品學兼優,那個他眼中好強自信的喬佳寧。
她年輕的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上身卻穿著露臍的亮片背心,下身是能剛能包裹住臀部的熱褲。與兩個啤酒妹一張檯子前,與一群喝得醉熏熏的人混在一起。
「小妹妹,喝了哥哥這一杯,你們的酒我就都全包了。」沙發裡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將一杯啤酒推到喬佳寧的面前,目光垂涎欲滴地盯著喬佳寧裸露在外的肌膚。
這樣的貨色,不止青澀,更誘人的是透著一股處女香,甚至搶手的很,從她剛剛出來起,就已經被整間酒吧的狼都盯上了。
喬佳寧緊挨著身邊的兩個女同學,在這群人下流的目光中,忍著奪門而出的衝動。
她們兩個都是喬佳寧與程式的同校的同學,與喬佳寧同樣報考的j市。其中一個同學的親戚便是在這裡賣啤酒的,她在這裡打工不過是為了賺學費。
而喬佳寧不同,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喬佳寧極少來這種地方,甚至對這些地方深惡痛覺。比起這裡,她更喜歡去超市,去快餐店兼職。而她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完全是為了讓程式對自己失望。
「喂,妞兒,你到底喝不喝?不喝過來親我們大哥一下也行。若是陪睡一晚,以後在這場子裡賣酒保證沒人再找你們麻煩。」圍著遞酒過來的男人,其中有人嚷嚷著。
「我家妹妹第一天出來,不懂規矩。這杯我替她喝了,替她賠罪。」這兩個同學畢竟在這裡混了兩天,應付這些人還是學會了一天。
就在這時,另一個女同學提醒,說:「佳寧,程式來了。」
喬佳寧聽到這句提醒,身子一哆嗦,也沒有多加考慮,伸手便截了女同學剛剛端起的杯子:「這杯酒是哥哥給我倒的,自然該是我喝。」
喬佳寧不止長得很漂亮,神態之間仿若天生就有股魅態。又加上今天穿得清涼,學起那些不正經的女人,真的是惟妙惟肖。
「好,好!」那些人見她這麼上道,當然都高興地喊好著起哄。
而不遠處的程式看到這一幕,卻是怒火中燒。可是當他擠過去阻止時,她已經仰頭將那杯酒喝了個滴水不剩。
「喬佳寧。」他捏著她抓著空杯的手腕子,恨她這樣作賤自己。
喬佳寧側頭看著他,眼中並沒有意外,只有臉上的冷漠,她問:「你怎麼來了?」
程式捏著她的腕子,將她朝門外拽去,說:「跟我走。」
「操,你幹嘛,想搶妞啊。」遞酒過來的男人罵著站起來,並不將他放在眼裡。
「你別發神經了,別影響我工作,我還要賺學費。」喬佳寧推開他。
「喬佳寧,你要學費我給你,你只答應我別在這裡。」他不放心,看到這樣的她會心痛。
「你走啊,我不用你管。」她甩開他,他給?他給的還不是他父母的?她不需要施捨,她憑自己的能力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兩人拉扯間,喬佳寧的身子趔趄出去,撞進一個胸膛裡。一股極淡的檀香木味與煙草混合迎入鼻翼,她抬起頭來,見到一張極為精緻、年輕的臉龐。
那男人鳳眸低垂,看著她,薄唇間扯出一絲淡淡的笑紋。神態間彷彿是慵懶的,卻又無形著散發著一股魔魅的氣息,一時間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樓少!」片刻,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
喬佳寧回神,想要直起身子,才發他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緊緊錮住自己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