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30 再也不配 文 / 二月榴
喬可遇站在那裡,頭被關門聲震得有些混亂。她望著那扇緊閉人門,自己的心也更加紛亂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似乎越來越迷茫。
汪兵韜說,她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便好,他說無論自己做什麼,將來不會後悔便好。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一直都怕把自己陷在母親的境地,所以這一瞬間在舉步與堅持執念之間游移。
因為心疼他是真的,她會動搖是因為這段日子瞭解他的生長環境,看到他的孤寂,慢慢探知到他內心。這個表面光鮮的男人背後,藏著那麼多齷齪的,不為人知的,甚至是泯滅人性的事情。
所以他的狠絕,並不是天生。
心疼,是因為女人天生的母性使然,當然,更多的也許是來源於自己未知的,不知不覺滋長的情感。但是她仍然無法確定他對其它女人的態度,或者說如此耐心的對待自己會持續多久,所以這並不能抵消她沒有安全感的顧慮。
在她看來,他已經習慣了被女人眾星捧月般的生活,他亦習慣了周旋在眾多女人之間,所以她不確定她們的未來,所以心疼與緊持之間並不衝突。
然而矛盾的是她這個人,她一面不願放棄自己的執念,卻又一面漸漸探知他的內心面後,心不受控制的轉變。
喬可遇轉身走到床邊去,坐在那裡望著窗外一會兒,聽到浴室裡傳來開門的聲音。突然有些慌,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而快速地躺上床,假裝已經睡下。
皇甫曜披著浴袍出來,看到她背對自己而臥的身影。盯了半晌,才慢慢走過來掀被上床。
喬可遇仍然沒動,他上半身倚在床頭為自己點了一支煙。裊裊的煙氣從指間冒出來,臥室裡很快充斥著煙草的味道。
這一夜都在沉悶度過,兩人雖無話,卻都睡得特別晚。
喬可遇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發酸,眼睛也幹幹的。她拿過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已經超過上午10點,心裡一驚,趕緊換了衣服起床。
皇甫曜聽到動靜也坐起身子,瞇著眼睛看到她急急忙忙的身影,問:「怎麼了?」
「已經10點了。」喬可遇回答,頭也沒抬,繼續穿衣服。
皇甫曜看到她那忙碌、緊張的樣子,昨晚胸口的鬱結突然消散了般,說:「不用著急,今天週末,張特助不會過來了。」
喬可遇的動作停頓,她與皇甫曜對望了一眼。四目相接,都默契地沒有提昨晚的事。她抿著唇點了點頭,然後走向浴室裡去洗漱。
皇甫曜也起身,隨便披了件衣服。
兩人起得很晚,喬可遇就簡單下了點麵條裹腹。由喬可遇照顧,皇甫曜吃得越來越簡單、大眾化,看似講究的皇甫大少,卻從沒有半分挑剔。
兩人照舊沒有說什麼話兒,用過飯後,皇甫曜照常去臥室工作,床頭上擺滿了公司的文件。而喬可遇將碗筷洗涮乾淨之後,接了杯水送去,並進去提醒他將藥吃了,才轉回了客廳裡。
張特助送過來的文件都是需要決策的,他偶爾會打電話過去詢問。相比起來,她能幫的事情畢竟有限。
打開電視櫃下的抽屜,裡有副沒繡完的十字繡,還是她跟著汪兵韜逃離時,在那橦房子裡用來打發時間的,不知什麼時候被皇甫曜拿到了瞰園裡。
年畫樣式的,上面有一個胖娃娃抱著只大紅魚,旁邊是株蓮花,喻意年年有餘。其它的地方都已經繡完了,男孩的眼睛又大又圓,還有紅撲撲的臉蛋,只有頭頂上那撮黑色的頭髮繡了一半。
指尖摸了摸,看到針和線還在包裝袋裡,便開了電視,坐到沙發上去開始穿針引線地繡起來。
她的動作比較慢,又對著圖案,樣子比較專注認真。電視上有什麼節目倒沒怎麼上心,直到聽到皇甫集團四個字,她才抬起頭來。
最近皇甫家的事已經成了s市的熱門話題,不止報紙、網絡,尤其是本土新聞,每天總要挖掘點什麼來播報。
尤其是今天,因為昨天皇甫御路遭槍擊,險些喪命,這會兒自然又要大肆播報一番。新聞畫面播到昨晚皇甫曜去醫院的情景,播報員的聲音迴盪在客廳裡。
她手下的動作停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然後畫面一轉,韓少瑋出現在屏幕上。他的神情很激動,話語之間雖沒有明說,卻像暗指皇甫曜謀殺。
喬可遇皺眉,身後已經傳來腳步聲,下意識地拿起搖控器轉台,卻不小心紮了手。幸好十字繡的針尖並不尖,沒有嵌進皮肉裡去。
她只好將針收過,再抬起頭來時,見皇甫曜的目光還盯在屏幕上。依然是面無表情,卻讓喬可遇心緊了緊。
「皇甫曜……」明知道他沒有那麼脆弱,還是不希望他有絲毫介意。
皇甫曜收回目光,低頭看著她,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來。目光卻在掠過她手邊的十字繡時怔了一下,然後慢慢走過來坐下。
他指尖摸著娃娃頭頂的針腳,這娃娃繡得十分傳神,他可以想像到她當時的心情,應該很期待那個孩子的降生,不然她也不會這麼難以原諒自己。
他抬起頭來,喬可遇看到他眼中的愧疚,不知是對那孩子,還是對自己的,她只有心虛地別過臉去。
這時門鈴突然響起來,喬可遇逃避地趕忙站起身,說:「我去開門。」
皇甫曜只當她因為失去那個孩子仍不能對自己釋懷,胸口郁堵的難受,便聽到門口傳來聲音。
「喬小姐,大少在嗎?」以前跟隨丁瑞的人站在門外,身後跟了兩人,對她一直都很客氣。
「在的,請進。」喬可遇側過身,將人迎進門。
皇甫曜轉過身來,看到他來有些意外。
「大少。」那人恭敬地叫。
「嗯。」皇甫曜應,示意他坐下來。
那人頷首,然後坐到沙發處。
「什麼事?」皇甫曜看著他問。
既然這時候親自來,必定是有重要的事。
那人則看了喬可遇一眼,神色有些凝重,顯然是有所顧慮。
皇甫曜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喬可遇一眼,說:「沒有外人,但說無妨。」這話裡含了多少信任成份,怕是只有對面的人清楚。
喬可遇也沒有想刻意聽,她轉到廚房去倒茶。皇甫曜的事,她以前沒興趣,現在也不想過多的打聽。
儘管皇甫曜那樣說了,那人還是謹慎看了廚房一眼。而後伸出手,後面跟來的小弟則將文件交到他的手上。
那人掂著文件袋,猶豫了一下才遞給皇甫曜,說:「昨天對皇甫老爺子行兇那夥人,我們已經找到了。」接下來的話都沒說,目光定在文件袋上,似乎難言之隱。
他跟著丁瑞的時候與皇甫曜也打過交道,皇甫曜對這個人也是很瞭解的,這會兒見他難得的吞吞吐吐,心裡也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沒有再追問,而是將牛皮紙袋的抽繩打開,然後將裡面的東西抽出來,都是一些行兇人被打的照片,還有一些供詞,他目光從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體上掠過,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眼眸裡。
聶蘭,他的眼神跳動了一下。
他臉色變了變,快速瀏覽過剩的幾頁資料,似乎不願相信,問:「確定?」
「千真萬確。」那人沉著地回答,事關他的親人,這件事他已經反覆確認過。而且也能理解皇甫曜此時的心情。
而皇甫曜沒有說話,隔了一分鐘左右才收斂好情緒,抬起頭來看向那人問:「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大少放心,沒有別人。」那人回答,很忠誠地回望著他。
「那麼這些人都在你手裡?」皇甫曜問,眉已經微微蹙起。
「是的。不過為了永絕後患,大少,我們還是該盡快處理乾淨。」他說著,手在自己脖子上劃了一下。
喬可遇這時正好倒了杯茶進來,突然聽到這樣一句,又見到他的手勢,讓她心裡咯登了一下。拖盤上的茶杯也跟著響動,引來那人的目光。
他眼中那抹陰戾還未收斂起來,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畏懼,臉色也變得煞白起來。喬可遇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具體商量什麼事,但是因為那個手勢而意測到並不是好事,心也不由跟著緊張。
皇甫曜也側頭看到了她,對她安撫地笑了一下,告訴她沒事。
喬可遇強壓著胸口的不安,上前將茶杯分別擺在兩人面前,盡量不去想他們的談話內容,然後轉回臥室裡去。
皇甫曜與那人又在客廳裡說了會兒話,然後才將人打發走。而他則坐在客廳裡點了支煙,目光望向室內不知名的地方,似在出神。
喬可遇在房內待了很久,見不到外面有談話的聲音,便走出來。
皇甫曜聽到了腳步聲回神,與她對望了一眼。然後將手裡的煙碾滅在煙灰缸裡,然後慢慢收起滑出文件袋的文件。
喬可遇走過來,收了桌上的茶杯。直起身子來時,聽他交代說:「我出去一趟。」
「好。」喬可遇點頭。
皇甫曜也沒有坐輪椅,手拄著輔助的枴杖已經可以走得很好,便抱著那個文件袋出了門。
自然又是保鏢跟隨,司機將開車一直開到了景海園內。順著綠茵的的大道停在聶蘭住的門前,司機在關閉的鐵柵門前按了兩下喇叭。
不久後,蘭嫂便從房子裡急急地跑出來,她認出是皇甫曜的車,趕緊將鐵柵推開,車子便一直開到門前才停下。
後座的門被人打開,枴杖落地,撐著皇甫曜下來。他一身耀眼的白,那只輔助的枴杖不但沒有絲毫減弱他的帥氣,反而襯得愈加尊貴似的。
「大少。」蘭嫂見他過來,臉上現出欣喜。
「嗯。」皇甫曜應了一聲,便走進屋去,帶過來的保鏢則站在門口及院子各處。
皇甫曜的目光掃過客廳,裝潢華貴而雅致,還是如同一往的模樣,只是聶蘭並不在樓下。便問:「我媽呢?」
「太太這幾天不舒服,一直都躺在房間裡。」蘭嫂跟過來回答。
皇甫曜聞言,便舉步順著樓梯上了二樓。皇甫曜在主臥室門前停下,抬手輕敲了敲。
「進來。」裡面傳來聶蘭的聲音。
皇甫曜推門進去,見聶蘭還躺在床上,樣子確實沒什麼精神。聽到腳步聲,她連回頭看都沒看。
「媽,你怎麼了?」皇甫曜問著走過去坐下,床墊因為承受他的重量而下陷。
聶蘭突然聽到兒子的聲音,一下子睜開眼睛,坐起來果然看到皇甫曜坐在自己身邊。
「寶貝兒,你怎麼來了?」她的手摸著皇甫曜的臉,樣子看來很憔悴。
皇甫曜低眸,將手裡的文件放在身邊,抬起頭來,關心地問:「聽說你不舒服,我過來看看,到底怎麼了?」
聶蘭搖搖頭,說:「沒什麼。人年紀大了,大概更年期,晚上睡不著覺罷了。」
本來就是搪塞的話,她也沒有在意。可是見皇甫曜仍然定定地盯著自己。那樣的眼神,讓她心裡不由有點發慌。卻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問:「怎麼了?幹嘛拿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皇甫曜仍然沒有收回目光,半晌才問:「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媽能什麼事?天天在這裡養花,喝茶,連美容、逛街都不去了。」聶蘭裝傻地反問。
她真的裝得很像,很無辜。如果皇甫曜手上不是有東西,怕是也會被她騙過去吧。
這也怪不得他,皇甫曜是母親養大的孩子,聶蘭對待他一向只呈現出慈愛的這面。所以很容易讓他忽略聶蘭其實也是個豪門爭鬥中存活下來的女人,她不會真的那麼單純,不會真的如表面那般善良。
她的慈愛也許只給自己這個兒子而已,而陰狠卻可以面對任何人。所以母親會殺人,他都不會意外。他意外的是這次的舉動如此愚蠢,聶蘭真的會做出來嗎?
他懷疑,所以更加不懂。
「寶貝兒,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聶蘭被他盯得更心慌起來。
皇甫曜沒有回答,他拿起擱在手邊的資料放在母親面前。
聶蘭看著他臉色不對,又看看那個文件袋,心裡湧起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皺著眉將文件袋裡的東西抖出來,臉色大變。
「曜兒……」她想要解釋,但是證據面前,似乎說什麼都不容反駁。
「真的是你做的?」皇甫曜問。
聶蘭閉著眼睛,似乎在收斂情緒。半晌才睜開眼睛,回望著皇甫曜。
她不需要回答,她的反應便已經是承認了。
「為什麼?」他問,面對母親時他才會洩露最真實的情感。
他的眼眸裡帶著痛心和失望,他不懂,他的親人為什麼要自相殘殺?為了公司,為了利益嗎?這些不是都已經握在自己手裡,他的母親沒有理由才對。
聶蘭看著兒子,唇抖了抖,說:「因為我知道當年的綁架案是他謀劃的,他想殺了你。」憋在胸口的話衝出而出,她的情緒激動。
她怎麼能容忍,容忍皇甫御傷害自己的兒子?
皇甫曜臉色變了一變,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當初一直瞞著母親,就是怕她接受不了。但是他沒想到,母親會做出更瘋狂的事來。
「你也知道?」聶蘭眼中詫異,彷彿不能相信。
她的兒子知道,卻能表現的這麼平靜?
皇甫曜沒說話,別開母親的視線。
誰能相信,他的親爺爺要殺自己,而他的母親卻要殺爺爺,在外人聽來這是如此荒唐,卻切切實實地發生在他的身上。
即便涼薄如他,都不願意面對這樣的事實。
「可是媽,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時機。」他不贊成母親殺皇甫御,那是因為他雖然痛心,但還不至於像他們一樣枉顧親情。
而且聶蘭做得並不高明,這樣很容易被人察出來,他就不信母親自己不知道。換句話說,他既然能查到,皇甫御已經醒過來了,相信很快便會採取行動。
「媽知道,媽只是太激動了,媽覺得嚥不下這口氣。他到底憑什麼,他們皇甫家到底憑什麼這麼對我們母子?」聶蘭的聲音不由高亢,情緒難免激動,帶著憤憤與不甘。
吼完之後,可能情緒太過激動,氣血上湧,導致頭腦突然一陣暈眩,她手撫住額頭,眉皺得很緊,臉色也不好。
「媽,你沒事吧?」皇甫曜緊張地扶住她的胳膊,撐著她的身子問。
聶蘭搖搖頭,樣子看起來還是很不舒服。
皇甫曜只好扶她先躺下,看著她閉著眼睛,眉頭依然緊皺,一臉痛苦的表情。
他不想聶蘭再情緒激動下去,便將那些東西收了。但是聶蘭的話仍迴盪在自己耳邊,她說他們皇甫家到底憑什麼這樣對他們母子?
他理解母親此時此刻的心情,但同時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疑問。他與皇甫御,乃至整個皇甫家的人就算關糸再涼薄,但至少還有血緣存在,皇甫御到底為何對自己痛下殺手?
他一直以為母親這裡有答案,他一直堅信母親肯定有什麼瞞著自己,他今天過來,本來也是想問個究竟。如今見她這樣,只好暫時停止話題。
他給聶蘭倒了杯水,坐在床邊等著她情緒穩定,臉色慢慢和緩過來。
「曜兒,媽沒事,不用擔心。」聶蘭抓著他的說,讓他收回思緒。
皇甫曜低頭看著她,說:「媽,這件事你別再插手了,其它的事有我解決。」
不管母親是何目的,聶蘭終究是他的媽媽,這件事還是要替她解決。總不能等皇甫御抓住把柄,再來將自己一軍。
聶蘭看著兒子,唇張了張,半晌才吐出一個字:「好。」
皇甫曜則站起身,說:「那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儘管母親不舒服,他也不想待在這裡。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尤其是爺爺與母親的行徑,撕開平時辛苦維持的平和,內心的狠毒竟然這樣的可怕。他雖然對別人狠絕,輪到自己親人身上,終歸是讓他心情複雜。
「曜兒……」她喊,知道他肯定很傷心。
皇甫曜回過頭來,朝她笑了一下,淡淡地說:「媽,你休息吧。」便出了房間。
從樓梯上下來,迎面正撞上端著飯菜上樓的蘭嫂。
「大少,這就回去嗎?」蘭嫂問。
皇甫目光掃了眼她拖盤裡的食物,對蘭嫂叮囑:「好好照顧我媽。」便走下去,出了別墅。
蘭嫂站在樓梯上,看著他走出的背影,覺得今天的皇甫曜有些不對勁。
皇甫曜出了別墅,那幾個保鏢已經迎上來,拉開後座車門讓他上了車子,開出景海園。
他掏出電話,給送資料的人打了個電話,吩咐:「做得乾淨一點。」聲音平淡,似乎並無波動,彷彿談得不是幾條人命。
「放心吧大少。」那頭應得乾脆,然後掛了電話。
司機與前座的保鏢一切如常,似乎已經見慣,眼睛都沒眨。
皇甫曜掛了電話,看了眼外面,車子很快開回瞰園。保鏢照舊守在外面,他開門進去,喬可遇並不在。他拄著枴杖上了二樓,將文件袋裡的東西抽出來,一張張放進碎紙機裡。
然後為自己點了支煙,煙霧繚繞中,那張妖孽的五官線條愈加冷硬。
——分隔線——
彼時的喬可遇,趁著皇甫曜不在,便出了門去商場採購日用品。出來的時候經過孕嬰店,目光掠過櫥窗上貼著廣告那張寶寶的照片,突然便挪不動步子。
「小姐,我們這裡的東西很齊全哦,要不要進來看看?」站在門口的店員看她直楞楞地盯著店內,忍不住出聲招呼。
她楞楞地看了那個笑容甜美的店員一眼,拎著買的東西走了進去,屬於嬰幼兒玲琅滿目的商品便映進眼簾裡。
「請問寶寶多大了,都需要些什麼呢?」導購小姐走過來招呼她。
「2個月,不,快3個月了吧。」她回答,話說出來才感覺喉間艱澀的難受,眼睛也跟著濕熱起來
她的晨晨已經出生3個多月了,不知道長成了什麼樣子,她都沒有去看一眼。
那導購見她情緒有些不對,忍不住皺眉,還是第一次見給寶寶買東西哭的。但仍耐著性子問:「那您是給朋友親戚的寶寶買,還是自己的,需要些什麼呢?」
喬可遇聞言掠過貨架,目光裡一片茫然。
「是這樣的,3個月的寶寶身體抵抗力還很弱,貼身的衣物和用品都要特別處理,您要不要看看3個月左右的嬰幼兒衣物或用品禮盒呢?」那導購看她的反應,猜測她可能是幫別人買的。
喬可遇搖搖頭,逕自走到奶粉專櫃去,仔細看過說明挑選了兩罐奶粉,又挑了幾件合身的小衣服、小鞋子,還有玩具,不知不覺間竟然挑了許多東西。
在櫃檯結帳時用了自己卡,這樣皇甫曜便不會知道。
「小姐,東西很多呢。是不是請留下地址,我們幫你送過去呢?」導購朝她走過來的,出聲詢問。
喬可遇點點頭,伸手拿過筆,猶豫了一下,還是寫下程式家的地址。
她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是因為知道那些人都被皇甫曜帶走了,今天沒人跟著自己。寫完收件人,她從那堆物品裡帶走一隻小灰灰的毛絨玩具。
「歡迎下次光臨。」推門出來,腳步剛踏出孕嬰店,便迎面撞上韓少瑋。
她眼眸急跳了一下,有點緊張。下意識地看向店內,見那導購正在將自己選的東西封箱。
「買東西?」她強穩住自己,人還擋在店門口,沒有移動步子意思。
韓少瑋看出她的緊張,瞥了眼孕嬰店的招牌,唇角含諷地笑,說:「我怎麼可能在這裡買東西。」
喬可遇自知討了個沒趣,便抬步,與他擦肩錯身走開。
「你等等。」他著急地喊,伸手抓住喬可遇的手臂。
喬可遇被他抓得有些痛,蹙著眉,目光掃了眼他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眼中帶著防備。
韓少瑋自知自己的行為不妥,便放開手說:「喬可遇,我們談談。」
喬可遇皺眉,不知道自己與他之間有什麼好談的。揚唇想要拒絕,卻聽到他搶先說:「關於阿琛的事,我以為你還有許多疑問。」
喬可遇眼眸極跳了下,看著他的目光露著懷疑。
這個名字雖然陪伴了自己四年,但是隨著事過境遷,尤其皇甫曜的強行介入、與自己漸漸接受了他的死之後,有些記憶已經不知不覺淡了下去。
疑問也不是沒有過,但是因為晨晨的出生,因為橫在她與皇甫曜之間的種種問題,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她一直沒有機會弄清楚,而也漸漸被暫時遺忘掉了而已。
但是她不明白韓少瑋為什麼突然提起韓少琛,所以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只有幾句話而已,即便看在他的面子,你也不該拒絕我才是吧。」韓少瑋極力說服。
喬可遇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韓少瑋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的車子就停在路邊,顯然是從櫥窗裡看到喬可遇才停下來的。
喬可遇只好走過去,兩人先後上了車。喬可遇以為他會在附近找家茶館。卻沒想到她將車開出去很遠,直到近郊一家私人會館才停下來。
這裡很安靜,外面假山流水,裡面的裝修、擺飾也很恰當,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她雖然不是出身名門,也不懂得時尚名品,但什麼叫低調的奢華她大概是懂了。
儘管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但心思卻不在這裡。尤其是現在韓少瑋與皇甫曜的關糸緊張,而她一直陪在皇甫曜身邊,韓少瑋這時候找她,讓她不得不多想,所以也只是草草的掃了幾眼。
兩人被領進一樓的包間,那帷幕的落地窗上居然挖空了塊,弄成了個很精巧的小窗子。咖啡桌就擺在窗下,這時的窗子還開著,風吹過可以聞到外面淡淡的花草味。
侍者將咖啡和茶點擱下後就出去了,空間很安靜,安靜像貴族在享受閒適的清晨時光。
不過喬可遇心裡只有不安,尤其是對面的韓少瑋,自那天從醫院出來,就感覺他盯著自己的目光不對。明明沉著,卻似乎泛著算計。
相比起喬可遇的緊張,韓少瑋此時卻放鬆許多。他端起桌上的咖啡,輕呷,然後說:「這裡的摩卡口感不錯。曾經是阿琛最喜歡的,你應該也很喜歡吧?」
「韓先生有什麼話,不妨請直說吧。」此時的喬可遇將皮包擱在腿上,強自穩著自己,嗓音裡帶著一絲清冷。
她雖然不明白他今天為什麼一再提起韓少瑋的名字,但是隱約可感覺到他今天是必有目的。
韓少瑋聞言抬頭,明明是很淡的瞥了她一眼,他唇角扯出抹笑,卻半是嘲弄,問:「喬可遇,如果你對面坐的是阿琛,你也會這麼說話嗎?」
喬可遇楞了一下,抓著皮包的手隨即緊了緊問:「明知道他回不來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就算再像,你終究不是他。」
韓少琛的死一直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一道傷,儘管痛,但是她已經面對現實。而且他已經離去四年,有些東西已經隨著時間推移,與某些人的出現而淡化。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並不是因為人性涼薄,而是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太多,她總要想辦法活下去。
韓少瑋看著她,目光卻更加冷冽起來,他說:「喬可遇,你還不如說,你愛上了皇甫曜,而徹底遺忘了阿琛。」這話裡多少透露了一絲憤慨。
從來沒有人這麼直白地直擊她的內心,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從來都不敢碰。如今被這樣說出來,她的臉色也跟著變得煞白。
她的反應印證了韓少瑋的猜測,他的唇角諷刺的意味更濃,他說:「喬可遇,妄阿琛愛你如命,沒想到你不但爬上皇甫曜的床了,居然還愛上殺他的人,你讓他情何以堪?」
喬可遇聞言心裡一震,抖著聲音問:「你胡說什麼?」
這個話題他以前也提過,但是都被皇甫曜反駁回去了。而且他也說皇甫御的案件也是皇甫曜做的,他沒證據,一切只是猜測而已。
可是儘管如此安慰自己,可是她的心還是有些慌?
「我胡說?喬可遇,你連聽我說下去都不敢嗎?」韓少瑋盯著她問,唇角的諷刺如同一把刀子扎進她的心裡。
喬可遇抓著腿上的皮包,指尖在皮質的外觀上留下一個個月牙印子,強穩著自己說:「你說。」
「當年,我們因為與皇甫曜發生衝突,而被送去了美國。這事你應該知道吧?」韓少瑋問。
喬可遇抬頭看著他,點點頭。
「我記得阿琛住院時,你經常來照顧他,應該還記得他的胸口被碎酒瓶扎傷的吧?」
喬可遇又點點頭,當時扎得很深,幾乎傷到心臟。但是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是皇甫曜親自動的手,可見他有多恨我們。」韓少瑋看著她。
喬可遇眼中掠過詫異,她想到今天個做著殺手手勢的男人,她一點兒也不意外皇甫曜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雖然當時她與皇甫曜並不認識,但是她仍分不清此時縈繞心頭複雜。
「即便這樣,也不能說明琛哥哥是他殺的吧?」她揪著自己的胸口,說到韓少琛死,她仍有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韓少瑋也不反駁,而是接著說:「我們當年去了美國,本來也平安無事。你知道阿琛的性子,他一直是個好學生,每天學校、家裡兩點一線。而我喜歡泡吧,到處去玩。」
「那年冬天特別的冷,我泡吧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我的車還沒有開進公寓,就遠遠看到沖天的火光。」
喬可遇揪著胸口的衣服,聽著他繼續說下去,隱約可猜到他接下來的話,是說關於韓少琛死的情景。
「你在害怕?」韓少瑋看著她笑。
喬可遇咬著唇。
「你應該猜到我們住的公寓被燒了,而阿琛就被活活燒死在裡面,沒有出來。」
喬可遇杏目圓瞪,儘管她早就接受了韓少琛死的事實,仍然會覺得難受。
燒死的!她一直不敢問韓少琛的死因,卻沒想過他居然是燒死的。
是啊,韓少琛年青力壯,若非意外,又怎麼會死?儘管當初猜測過,她一直沒有勇氣面對。後來因為晨晨,所以將所有的問題擱淺。
「起火之前,有人見皇甫曜從公寓離開。」韓少瑋看著她繼續說
「誰?」她問,突然有些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安琪。」
喬可遇眼眸顫動,之後強穩著自己,懷疑地問:「既然她親眼所見,你為什麼不讓她作證?」
「喬可遇,如果可以作證,我以為我會讓他活到現在嗎?」他憤恨地盯著喬可遇,俊雅的五官幾乎扭曲。他臉上閃過憤慨、痛苦、委屈和許多許多複雜的神色,卻最終歸於仇恨。
當年安琪只是見到他從公寓裡出來,並沒有聽到他下命令。而且如果他將安琪推出去,也許她早就沒命了。
「為什麼不可以?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她眼睛瞪著他,面前這張與韓少琛一模一樣的容顏。她眼圈泛紅,卻是眼睛眨也不肯眨。
因為她不信,不信是皇甫曜干的。不然韓少瑋這麼恨他,皇甫御這麼想置他於死地,皇甫曜不可能到現在還安然無恙。
韓少瑋卻冷笑,看到她明明已經懷疑,卻還有掙扎著願意相信皇甫曜的樣子。
唇角泛起笑意,帶著那麼抹悲涼,為韓少琛的悲涼。他說:「喬可遇,你覺得我在騙你嗎?騙你這樣的女人,我都覺得對他是一種侮辱。」
阿琛死的時候是叮囑過,不要讓她知道自己死的消息,就讓她以為自己忘記了她。如果韓少瑋有一天真的會遇上她,就告訴她阿琛在國外交了新的女朋友,或結婚生子。
多麼善良的謊言,多麼替她著想?呵,可是她卻爬上了皇甫曜的床!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怎麼配得到阿琛的愛?
他把手伸進褲兜裡,摸出一個首飾盒子。他蹲下身子,在她面前打開。裡面是一枚戒指,白金的,花形是個五角星星,很簡單普通的樣式。
「知道我在哪發現的嗎?我收拾他的遺物時,在學校儲物櫃的最底層。裡面還有張字條,寫著嫁給我,吾愛。」
「喬可遇,你覺得自己配這兩個字嗎?」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尖利。
喬可遇慘白著臉盯著那枚戒指,她知道韓少瑋沒有說謊,琛哥哥跟她提過這板戒指,還問她喜不喜歡。
眼前一片霧朦朦,好像什麼都看不清。她顫著手指去伸手觸摸,韓少瑋卻早一步將戒指拿開。
「喬可遇,你不配,你再也不配。」手一揚,那枚戒指從敞開的窗子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劃下一道弧,沒入外綠幽幽的草坪。
「不——」喬可遇心痛的喊著衝出去,身上的皮包摔在地上,東西灑了一地,可是她已經沒有辦法顧及。
韓少瑋看著喬可遇在外面急切尋找的身影,唇角露出報復的笑意。喬可遇,你再也不配得到。因為在你爬上皇甫曜床的那刻,沒有比這是對他更深的背叛和侮辱。
靜謐的空間裡突然傳來震動的聲音,他注意到是喬可遇從包裡滑了出來的手機。
他看了眼屏幕顯示,站起身來從容的撿起來,然後按了接聽鍵,卻沒有說話。
「小喬兒?」對傳來皇甫曜的聲音。
韓少瑋輕笑:「大哥,她現在不太方便接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