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三千隱衛 文 / 西子情
雲淺月見男子神色不對,暗叫了一聲遭,她大約說錯話了!
在這天聖朝中不認識她這個身體的怕是少,而她如今才來這麼些日子,認識的人可謂是寥寥無幾。舒嬲鴀溜她這樣一句話,豈不是告訴他自己不是真正的雲淺月?但話出口也收不回。她只能看著男子,反正靈魂附身這種奇妙的事情沒有靈隱神棍揭穿她的話,別人就算疑惑也沒有證據,奈何不得她的。
男子身子一顫之後,看著雲淺月,眸光劃過一絲刺痛。
雲淺月一怔,面上卻不動聲色,坦坦然然地看著男子。見他與容景有幾分相像,看來是容景的兄弟了。不過那日在她和容景被救出來的靈台寺後山別院門口她並沒有見過這個男子。
男子似乎受不住雲淺月的目光,緩緩移開視線,看向別處。眸光中那一絲刺痛一閃而逝,沉默不語。並沒有回答雲淺月的話。
雲淺月撇撇嘴,想著容景家的人大約和他一樣,都是眼高於頂的怪物。她也懶得再理會,收回視線繼續看書。
這時候外面傳來青裳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她恭敬的聲音傳來,「是楓公子來了嗎?世子早就交代了我們,說您會來,奴婢以為您十多日前就該到了呢!不想今日才到。」
楓公子?雲淺月心思一動,想起那日她隨容景進榮王府時候似乎聽過容景說容楓要來什麼的,看來就是這個人了。
「我叫容楓!淺月小姐……當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幾年不見而已,你便不識得我了嗎?還是說我當真不值得讓你去記住名字?」男子不答青裳的話,突然開口。他的聲音是那種霧氣沉沉,似乎從天外飄來。
雲淺月一驚,猛地回頭。
男子不看她,忽然轉身向外走去,腳步一改來時的輕淺,有些踉蹌。
雲淺月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怔,這是什麼情況?
青裳正來到書房門口,容楓出來她險些與他撞在一起。連忙躲開,見容楓臉色發白,面色不好,她一驚,連忙喚道:「楓公子?」
容楓看了青裳一眼,並未說話,足尖輕點,瞬間消失了身影。
青裳一愣,再抬眼哪裡還有容楓的影子,她回頭看書房內的雲淺月,見她同樣是一臉呆怔,不由問道:「淺月小姐,楓公子這是怎麼了?」
雲淺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奴婢從來沒見過楓公子這般神色失態。楓公子雖然比我家世子小一歲,但是言行舉止有時候比我家世子還要老成呢!世子總是嘲笑他小老頭。如今楓公子這般失態,真是罕見。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青裳疑惑地看著雲淺月,「淺月小姐,楓公子進來說什麼嗎?奴婢剛剛聽說我家世子回來了,離開了一會兒!」
「我就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就走了。」雲淺月想起容楓說的那一句話,壓制住心底冒出的怪異想法,無辜地搖搖頭,「估計他怕見生人吧!對了,我還報了自己的名字,是被我嚇走了?」
「楓公子如何會怕生人?淺月小姐這麼好,如何會可怕?應該是有什麼事情。」青裳笑著搖搖頭,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遂不探究了,走進來對雲淺月詢問:「淺月小姐,您看完了嗎?世子如今剛剛進了他房間,您要過去嗎?」
「我還沒看完,你先過去吧!」雲淺月擺擺手。
青裳應了一聲,關上門走了出去。
雲淺月看著剩下的幾本小書,沒了再看的心思,遂扔了書仔細冥想,腦中除了她前世的記憶和如今接收的這些書中知識外再無其它。她歎了口氣,想著難道是這個身體主人的一筆風流債?不是她齷齪,而是容楓那句話讓她不這樣想都不行?
容楓說幾年不見……也就是說他們是認識的!
雲淺月感覺頭有些隱隱疼了起來,用手扶住額頭,立即打住了探究的想法。愛咋地咋地,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雲淺月,自然不必要為此糾葛。想到此,遂起身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抬步向書房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見青裳又急急走來,見到她立即道:「淺月小姐,我家世子說您不必看了。雲王府的大管家來接您回去,如今馬車就等在門口,說天色晚了,您不必和他告辭了,這就回去吧!」
雲淺月腳步頓住,看向容景的房間,只見那裡並沒有掌燈,簾幕拉著,隱約有一個身影立在窗前。她收回視線,點點頭,「好,我這就回去!」
「奴婢送你出去!」青裳連忙頭前領路。
雲淺月再不耽擱,抬步向外走去。
出了紫竹林,就見吊橋涼亭上坐著兩個年輕公子,正是那日她進來時候在門口見的兩人,也是容景的兄弟。她視而不見,由青裳領著上了吊橋。
距離那座涼亭還有幾步的距離,只見亭中那二人齊齊站起身,對著她斯文一禮,「在下容翼,在下容喆,淺月小姐有禮了!」
「兩位公子好!」雲淺月向來是別人對她客氣她難以對人冷臉,除了夜天傾。她對二人點點頭,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去。
容翼和容喆顯然沒料到雲淺月會對他們和顏悅色,一時間面上齊齊染上喜色。他們不敢闖入紫竹林,在這裡足足守了半個月才將雲淺月守出來,哪裡會輕易讓她離開,連忙攔住她腳步,「淺月小姐請留步,坐下來喝一杯茶如何?」
雲淺月腳步頓住,搖搖頭,「我不渴!」
二人一愣,一時間不知道再用什麼理由去留人家。
青裳強忍住笑意,看著二人道:「兩位公子要邀請淺月小姐喝茶也選得不是時候,如今雲王府的馬車就等在門口,天色也晚了,淺月小姐急於回去。您們說她能有時間坐下來喝茶嗎?」
「那就讓雲王府的馬車等上片刻!」容翼立即道。
「不錯!」容喆也立即點頭。
如今距離的近了,他們看著雲淺月,越發覺得她清麗脫俗,美艷不可方物。天色將晚,那女子一身紫衣華貴,容顏絕美,她背後是紫竹林,她像是從畫中走來。讓二人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
雲淺月想著這就是傳說中的搭訕吧!她嘴角抽了抽。
青裳立即又道:「雲王府大總管等片刻倒是沒什麼,就怕是宮中皇上身邊的陸公公可是等不得。兩位公子快快讓路吧!若是被陸公公知道是您二位截住了淺月小姐讓他久等,他怕是會惱了兩位的。剛剛傳來話,陸公公正等在雲王府給淺月小姐傳達皇上的話呢!」
那二人一聽,立即讓開了路。
雲淺月再不理會二人,抬步過了亭子。由青裳陪著,很快就出了榮王府。
雲淺月走遠,容翼和容喆還移不開視線。
不多時,有兩個小丫頭並肩打著燈籠走了過來,其中一個小丫頭見到容翼行了個禮,當先開口,「二公子,二少夫人命奴婢來請您回院子!」
「三公子,三少夫人也派奴婢來給您傳話,說今日給您做了您最愛吃的菜,讓你過去用膳。」另外一個小丫頭對著容喆行了禮,也立即道。
二人這才收回視線,眼中齊齊閃過煩躁的情緒,齊齊擺擺手,「告訴她,今日不過去了。我還有事兒!」
「二公子?這……」
「三公子,三少夫人可是等著您呢,您不去的話……」
「不去就不去,能怎麼著?趕緊離開!」容翼和容喆冷下臉揮手趕人。
兩個小丫頭對看一眼,只能轉身離開。心頭想著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這回怕是又要發脾氣了。這一連半個月兩位公子都守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先前她們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後來終於打聽出原來是雲王府的淺月小姐住進了紫竹苑。這兩位公子也不想想,他們都是成了家,有了妻妾的人了,如何還能再娶淺月小姐進門?就算淺月小姐行為不端,名聲污穢,但那也是雲王府的嫡女,輪誰也輪不到這兩位公子。不知道這兩位公子怎麼突然就齊齊犯了瘋,迷戀上了淺月小姐。
兩個小丫鬟走遠,容翼和容喆收回視線,對看一眼,歎息一聲,坐了下來。
「二哥,我看我們不應該喝茶,今日喝酒吧!」容喆道。
「你說得對。早不知道原來淺月小姐如此……如此美好,若是早知,為兄定然不這麼早娶妻。」容翼黯然地道。
「如此美人,若是能一親芳澤,也不枉此生。」容喆惋惜地道。
「哼,便宜那個人了,這些日子都在他的院子裡,恐怕如今她早就不乾淨了。」容翼的口氣像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容喆向著紫竹林看了一眼,哼了一聲,「他還能活幾年?等著看吧!」
容翼也向著紫竹林看了一眼,也哼了一聲,「這榮王府的確該換主人了!」
二人齊齊收回視線,心照不宣,不再說話。心中卻是各自想著有什麼辦法將剛剛那離開的女子弄到身邊,就算不弄到身邊,一親芳澤,風流一夜也行。
雲淺月自然不知道那二人的齷齪想法,腳步不停,很快就來到了榮王府門口。果然見她的那輛極為顯眼的馬車停在那裡。車前坐著雲孟。
「行,辛苦你送我出來了。回去吧!」雲淺月對著青裳擺擺手。
「淺月小姐慢走!」青裳停住腳步。
雲孟連忙挑開車簾,對著雲淺月心疼地道:「淺月小姐瘦了呢!快回府吧!如今宮裡的陸公公正在府中等著,說皇上派他去傳話,要親自見到淺月小姐交待一番。」
雲淺月點點頭,上了馬車。
雲孟急急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榮王府。
青裳還為剛剛雲孟的那句「淺月小姐瘦了」而自責。這淺月小姐本來就瘦,但是來榮王府之前氣色還稍微好些,這些日子沒有吃好睡好不停地看書,著實是又瘦了一大圈。她本來想等淺月小姐看完那些書好好給她補一補,不想這麼快就離開了。她有些不捨,歎了口氣,轉身往回走去。
青裳剛走回兩步,便見有兩個女子在婢女的簇擁下急急趕來。正是二公子容翼的夫人和三公子容喆的夫人。她皺了皺眉,不理會,向內走去。她自小跟在容景身邊,在紫竹苑侍候,自然無須給這些人行禮。榮王府的小姐都沒有她作為世子身邊侍候的人尊貴。
「青裳,那雲府的淺月小姐呢?」容翼的夫人當先出聲質問。
「回二少夫人,淺月小姐剛剛離開。」青裳停住腳步,雖然心裡不以為然,但面上還是規矩地回了一句話。
「什麼?她居然這麼快就離開了?」容喆的夫人聲音微微尖銳。
「怕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怕我們找她算賬急急走了吧?」容翼的夫人面色含怒,這些日子她受夠了容翼的氣,如今自然一肚子對雲淺月的惱恨。
「哼,我看她就是。如今知道怕了?那就別勾引別人家的男人啊!」容喆的夫人也是一肚子恨惱。這些日子容喆都不去她的房間了,著了魔似地日夜守在紫楓林外的涼亭,她對自己的丈夫無可奈何,只能來尋雲淺月,打算警告一番。
青裳本來不打算說話,但見她們這麼污穢雲淺月,實在有些氣憤,不卑不吭地道:「兩位夫人怕是說錯了,淺月小姐從那日進府後就一直待在我家世子的書房,從來沒勾引別人。剛剛也是宮內皇上身邊侍候的陸公公親自去雲王府給淺月小姐傳話,淺月小姐才急急離開的,根本沒有怕了誰逃跑一說。」
那二人一愣,似乎沒想到青裳維護雲淺月。
青裳又不冷不熱地警告道:「兩位夫人可要慎言,被我家世子聽到的話,奴婢不知道世子會不會生氣,畢竟在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奴婢發現我家世子是最見不得有人說淺月小姐半句不是的。」
話落,青裳再不理會二人,抬步向府內走去。
那二人張了張口,兩張脂粉覆蓋的臉有些發白,對看一眼,終是再沒言聲,轉身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她們清楚地知道在這榮王府雖然是容老王爺最大,但是真正當家掌家的人是大病了十年如今出府的景世子。她們從進門兩三年到現在都未曾有機會見到過景世子一面,但榮王府無人不對景世子尊敬,無論是丫鬟,還是小廝,還是僕人,以及各院子侍候的人明地裡背地裡都不敢說景世子半句壞話。青裳是景世子身邊侍候的人,她們如今一聽景世子維護淺月小姐,哪裡還敢再多說半句?雖然心下有些不甘,但一想著景世子既然如此維護淺月小姐,她們的男人就算再鬼迷了心竅也是得不到手的,心裡總算踏實了些。
雲淺月此時坐在車裡,哪裡知道她走後還有這一幕小插曲。更是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居然勾引了人。她只是想著皇上身邊的大總管找她做什麼。
馬車一路順暢地回到了雲王府,車還沒停穩,門口就傳來陸公公公鴨嗓子的聲音,「哎呀,淺月小姐這是終於回來了,可讓老奴好等!」
雲淺月伸手挑開簾子,看著陸公公,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我哪裡知道公公要來?要是早知道的話我早早就沐浴換衣回來等著您大駕。」
陸公公一愣,頓時老臉笑成了花,「哎呦,數日不見,淺月小姐越發的嘴甜會說話了,您這話說得可讓老奴的心花兒都開了。」
雲淺月身子抖了一下,坐在車上不動,挑著簾子看著陸公公,臉上笑意不減,「不知公公找我何事兒?」
「哪裡是老奴找您啊!是皇上命老奴來告訴淺月小姐,明日在較場舉行武狀元大會,皇上知道淺月小姐一直喜好武藝,特意恩准淺月小姐去觀看。」陸公公笑著道。
「皇上恩准我去觀看武狀元大會?」雲淺月看著陸公公。
「是啊,淺月小姐,這是只准男子才能參加的武狀元大會。女子從不准涉足,連皇后娘娘和後宮的娘娘公主們都沒有資格參加的,皇上只准了您一人呢!還特意命老奴親自傳達給您。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陸公公又笑道。
雲淺月心裡猜測著皇上的意思,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笑得越發開心,立即歡喜地道:「那感情好了,皇上姑父對我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著目睹我天聖男兒的武技英姿呢!如今有機會,自然令人欣喜。我明日一定去!」
「老奴就知道淺月小姐一定會歡喜的。」陸公公笑呵呵對一作揖,「那老奴就回宮向皇上復旨了。」
「好!」雲淺月笑著點頭。
雲孟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進陸公公手裡,極為恭敬地送客,「陸公公辛苦跑了一趟,天黑路滑,公公慢走!」
「客氣!客氣!」陸公公也不推脫,笑著接了,上了馬車。
陸公公的馬車走遠,雲淺月才從車上下來,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心裡尋思著皇上的用意,天聖所有女子連皇后都沒有資格參加而她卻得了恩准,這的確是陸公公所說的天大的恩准了。但她總覺得她一人太過鶴立雞群不是什麼好事兒。偏頭看雲孟,雲孟也是一臉愁容,她挑眉問道:「孟叔,您可有想法?」
雲孟一怔,似乎沒料到雲淺月問他,他連忙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歎息一聲,「這雖然是天大的恩典,但老奴總覺得不是這麼簡單。皇上必有其他用意的。不過明日景世子也是去的,咱們世子也是去的,若是有什麼事情景世子和咱們世子會照顧小姐的,小姐不必擔心,皇上既然派了陸公公親自來傳話,您總不能違抗聖旨不去。」
「嗯!」雲淺月點點頭,她想起半個月前容景說她只有半個月的時間,看來還真要他說對了。明日的武狀元大會怕是不那麼平靜。
「小姐去老王爺那裡吧!也許老王爺會指點小姐一二。」雲孟道。
雲淺月哼了一聲,「才不去,那糟老頭就知道欺負我。」
雲孟頓時笑了,「那是老王爺喜歡小姐,他欺負您成,若是別人欺負你他早就不幹了!咱們府中其她小姐還巴不得老王爺欺負呢!可是老王爺連看都不看一眼。」
「那容景欺負我呢?我也沒見著他替我出頭啊?」雲淺月又哼了一聲。
「景世子如何會欺負小姐?小姐快別說笑了,景世子對您好著呢!老奴可是親眼見到他待小姐不同的。」雲孟笑呵呵地催促,「如今老王爺怕是正等著小姐呢,小姐快去吧!」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為什麼容景的黑心都沒人看到呢?尤其是跟這個棋簍子雲孟說容景壞話他自然更不愛聽的,雲孟可是將容景當祖師爺供著的,她歎了口氣,以一副誰也不能體會的鬱悶抬步向府內走去。
剛走了兩步,迎面走來一女子,年紀不算年輕,但梳著姑娘的髮髻,一身綠衣,顰顰婷婷,搖曳多姿,面貌極美,至少比雲淺月所見的府中王爺那些側妃貴妾小妾要美很多,她的美不是外表,而是氣質,獨有一番風韻。
雲淺月看著這名女子,遠遠就聞到一絲墨香,她隱隱猜出了這人是誰。雲暮寒教她認識府中人名識字的時候這人是排在前面的。王爺身邊的侍墨綠枝。
這樣的女子能在身邊日日侍候筆墨,她那個風流爹爹到是好福氣!
「奴婢給淺月小姐見禮!王爺有請淺月小姐去他書房一趟。」綠枝走近雲淺月,攔住她的去路,彎身一禮,聲音清淡,卻是極為恭敬。
「父王找我何事?」雲淺月點點頭,問道。
「王爺沒說,只說讓奴婢親自來請淺月小姐過去一趟。」綠枝道。
雲淺月猶豫了一下,想著雲王爺怎麼來說也是這個身體的父親,她點點頭,「好吧,勞煩你帶路!」
「是,淺月小姐請隨奴婢來!」綠枝轉身,向來路返回。
雲淺月跟在綠枝身後,見她整個人如墨染了一般,渾身上下都是墨香,天色已晚,夜色照得她身影朦朦朧朧,隱隱約約,當真是個令人心動的女子。不知道怎麼就跟隨在她那個風流爹身邊了,真是難以理解。
來到雲王爺的書房,綠枝在門口停住腳步,恭敬地道:「王爺在書房裡等著淺月小姐,小姐直接進去就可。」
雲淺月見書房亮著燈,王爺的身影坐在窗子前似乎寫著什麼,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雲王爺的書房不算大,羅列的書自然不能和容景的那個藏書千本的書房相比,但是貴在舒適乾淨,空氣也是極好,墨香繚繞,窗前還放著幾盆茶花。一應擺設都乾淨整齊,書桌前丟了厚厚一摞累死奏折之類的本子,雲王爺正在埋首書寫。
雲淺月停住腳步,看著雲王爺,面色淡淡。從那日她初來乍到不問青紅皂白就領了鳳側妃要治她的罪之後,無論這個男人對她再和顏悅色或者是示好,她都難以對她有任何父女之情。她不知道若是這個身體主人還活著會對此時的已經改觀的雲王爺如何,反正她是做不到像對雲老王爺那樣對他這個父親好。
「回來啦?」雲王爺聽見門聲,抬頭看向雲淺月。
「嗯,剛回來!」雲淺月點頭。
「這些日子瘦了?景世子定是給你佈置的課業極為辛苦吧?」雲王爺看著雲淺月消瘦的下巴和臉頰蹙眉。
雲淺月沉默不語,她能說何止是辛苦嗎?簡直就是不人道!若她沒有接收那些這個身體的記憶,打死她怕是也看不完,即便能看完此時也是一具屍體了。
「這也是怪為父這些年沒對你負起責任,否則你早就識字的話,何必如此辛苦?」雲王爺愧疚地一歎,看著雲淺月站在門邊一動不動,與他極為疏遠,他心中不好受,但也知道是他這些年傷了這個女兒的心,只能往後慢慢補救了。他語氣和氣地道:「如今學得如何了?可能掌家?」
雲淺月尋思著,她能說她根本就不用學掌家就會嗎?不識字也只是這個身體主人一直在偽裝的?她來了之後繼續偽裝的?可是這個身體為何偽裝她到如今也沒弄明白,一時間不好開口,只是沉默不語。
「你才學習了幾日而已,自然怕是還難以掌家,是我太急了。」雲王爺見雲淺月猶豫不定,以為她沒有把握還不會,立即轉了口氣安慰道:「反正也不著急,你如今短短時間沒學會沒什麼。再學一些日子就是了。」
雲淺月繼續沉默,想著只要容景不嫌她丟他的人就成!學多長時間都沒問題!
「剛剛宮裡的陸公公前來傳皇上的話,特意恩准你明日去觀看武狀元大會。這是自天聖建朝百年唯一一次女子觀看武狀元大會的先例。為父也不明白皇上用意,使了人在宮中也沒打探出個所以然來。皇上在朝堂上也沒提起此事。所以,你明日前去還是要小心,我怕皇上此回不簡單,你快要及笄了。也該議親了,皇上怕是借這次來考察你,或者不中意你入宮的話另給你擇一親事賜婚也說不定。」雲王爺緩緩道。
雲淺月心裡咯登一下,她這個身體今年十五,應該還沒滿十五週歲。在這個世界古代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八及冠。算是成年人了,就可以談婚論嫁了。可是在那個世界這個年歲她還是個孩子。就議親?摧殘幼苗啊!她只感覺心裡發寒。
「古有女子不涉及朝堂的先例,即便當年的貞婧皇后才華冠蓋,但也從未涉足朝堂。而且歷來天聖的文試會和武試會都是為朝廷擇選人才所用,自古都是男子的天地。女子的文采大多都是皇后考校,私下裡聚在一起論論才藝,不過是無傷大雅之事。就像不久前皇后在宮中因為你之事沒舉辦成的賞詩會一般。如今皇上特意恩准你去觀看武狀元大會,此舉實在令人深思,為父將此間門道與你說上一二,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此番萬萬不是單單因為你喜歡舞槍動棒讓你去觀看這麼簡單,所以到時候要隨機應變,多加小心。」雲王爺見雲淺月認真在聽,又鄭重其事地道。
「嗯!」雲淺月點頭。
「另外這些年天聖皇朝外表看著繁華,但實則內部早已經空虛不堪。而當初始祖皇帝建朝之始降伏歸順的一些小國已經成長起來,尤其是以南梁為首,南梁早在幾年前就已經不對我天聖朝貢,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威脅,皇上雖然有心威懾南梁,但是南梁一直乖順,令皇上找不出毛病,所以這算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如今南梁太子借祈福節沐浴佛音前來天聖,不知有何打算。據說明日南梁太子也會被皇上邀請觀看武狀元大會。」雲王爺話落,對雲淺月問道:「祈福節在香泉山靈台寺你可是見過那南梁太子?」
「沒有!當時我喝醉了。」雲淺月搖搖頭。
「嗯,此事我聽聞了,就是因了你喝的那酒,後來據說剩下的都被景世子送去給了靈隱大師,靈隱大師拿出款待了南梁太子。南梁太子才大醉了數日,據說前兩日才醒轉,景世子這酒釀得著實烈性啊!」雲王爺讚歎道。
雲淺月抬頭往棚頂,想著容景那個黑心的!
「南梁睿太子生性風流,不喜朝事,據說長年遊蕩花叢,但是卻是得南梁王厚愛,將其視若珍寶,而且也得南梁百官擁護。所以,恐怕此人不如外表這般簡單。你既是未見了他,那明日得見還是要對其能避則避。畢竟你的身份不宜和南梁太子走得近。」雲王爺又囑咐道。
「嗯!」雲淺月點頭,算是聽進了心裡。
「而且你半個月前去榮王府的路上遇到了孝親王府冷小王爺且將其打傷,將其十二隱衛全部都殺了之事,雖然由景世子出面壓下了冷小王爺將此事私了了。但為父覺得那冷老王爺和冷小王爺必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要知道培養一名隱衛要花出許多心血,如今據說損失的還是冷小王爺貼身的一等十二隱衛,所以,你以後出門更要多加小心。」雲王爺又道。
「嗯!」雲淺月點頭。想著那個冷邵卓最好別再找她麻煩,否則她保不住真會動手殺了他,她又不是沒殺過人?
「我們榮王府和孝親王府雖然都是曾經始祖皇帝封賜的四大王府,但到底咱們雲王府自始至終枝葉繁密且百年幾代後宮之主繁衍到如今勢力龐大,定是得了皇上忌諱的。哪個天子會容許臥榻之側有人對他形成威脅?尤其最嫉恨外戚專權。況且咱們當今的皇上可不是當年的始祖皇帝,沒有始祖皇帝的心胸。他對你姑姑,也是不冷不熱。」
「嗯!」雲淺月點頭。想起她那日在皇宮見的那個姑姑,也無甚好感。
雲王爺覺得今日自己的話多,不知道他說的雲淺月能聽明白多少,但還是想都說與她知道,繼續道:「孝親王府這些年每代的嫡子都是不堪大用,漸漸的便有些衰敗之勢,自古帝王都是要維持平衡,為父以前不覺,最近些年卻覺得皇上每每都有扶持孝親王府的勢頭,所以,就形成了孝親王府的人如今天不怕地不怕的作為,這中間事情牽扯太多,再加上你屢次和那冷小王爺結了不少仇怨。我怕他私下暗箭傷人,你會吃虧。就像那日若景世子不出現,吃虧的便是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雲淺月再次點頭。帝王之術,她自然是明白的。以前也許不明白當今這個世界的形式,但從她腦中接收了這個身體留下的那些記憶又從容景那裡看了那些書之後,她對這個世界卻是極為通透了。書中所描述的朝局之事雖然隱晦,但也是不難探究一二的。
「你明白就好!以後出門不止要莫離跟在你身邊,也要多帶些隱衛。」雲王爺看著這個女兒,見她鎮定如常,神色不變,他覺得她是全部都能聽明白他所說的這些話的,也許更甚至比他所說的還要明白,他心下微寬,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牌遞給雲淺月,「這是可以調動王府所有隱衛的令牌,今日為父就給了你吧!」
雲淺月一愣,「所有隱衛?」
「嗯,咱們王府有三千隱衛。每個王府都可以私養一千隱衛。但自從十多年前得知皇上的心思後便徇私養了三千隱衛。」雲王爺點點頭,「你以後要掌管這雲王府的家,我就將這隱衛全部給了你也不為過。」
「你還是給哥哥吧!他是世子,我能在這王府待幾年啊?」雲淺月不接。
「我本來想給你一半隱衛給你哥哥一半隱衛,但你哥哥卻是不要,將另一半也給了你。既然如此,你就都要了吧!」雲王爺心下甚寬,一般的兒子女子若是能接手這隱衛不知該多歡喜,他的一雙兒女卻是不甚熱衷。他見雲淺月不過來接,抬步走過去,將令牌塞進她手裡,緩緩道:「父王知道這些年對你疏忽冷落了,雖然我也恨惱你不學無術,不識禮教,紈褲不化,但心裡其實從未忘記你,早先給鳳側妃的不過是幾十隱衛而已,若是她手中有這些隱衛,早便掀塌了這雲王府的天了,焉能有你存在?為父還不至於太糊塗。你也……莫要嫉恨從前了吧!」
雲淺月看著手中的令牌,想著那日確實是只見鳳側妃亮出幾十隱衛,她不懷疑雲王爺說的是事實。暗暗歎息一聲,她不是真正的雲淺月,沒有享受到雲王爺的冷落不愛,她自然也沒有理由對雲王爺有什麼恨意,當然也不會因為他一席話就原諒了他以前所做的,抬頭看著雲王爺,點點頭,淡聲道:「既然哥哥也說給我,那這令牌我就收了,以前的事情我大抵也記不得多少,父王也不必介懷。今日多謝父王關照囑咐,我明日會多加小心的。」
「你和你哥哥是雲王府未來的希望,這天聖風雲不知道哪朝也許就變了,你爺爺和父王怕是也護不住你們,就看你們自己的福氣了。尤其你是雲王府嫡女,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多少人在盯著你。行差一步,也許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你自己明白小心就好。」雲王爺點點頭,似乎要伸手去摸雲淺月,見她清淡的臉色,心下黯然,還是生生頓住了。笑著擺擺手,「你爺爺大約是在等著了,你去他那裡吧!他這些日子總是念叨你,你也別怪你爺爺將你逼去學習,他是為了你好。」
「嗯!」雲淺月點點頭,拿著令牌轉身走出了書房。
綠枝候在書房外,見雲淺月出來對她恭敬一禮,「淺月小姐慢走!」
雲淺月停住腳步,看著綠枝,認真地打量她半晌,綠枝依然不慌不亂,不卑不吭,她淡淡一笑,「我一直覺得我父王無甚可取之處,今日聽他囑咐了我一席話,再看到你雲英未嫁一直陪在他身邊侍墨多年,我覺得他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王爺只不過是從王妃過世之後傷了情頹廢了數年而已。」綠枝道。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抬步向雲老王爺的院子走去。
綠枝看著雲淺月離開,轉身進了書房,見王爺今日神態輕鬆,不似以往週身籠罩著陰鬱煩躁之色,她笑了笑,「王爺這些年怕是看錯淺月小姐了!」
「是啊!」雲王爺點點頭。
「今日之後王爺大可不必憂心了。您該相信有王妃那樣的女子,淺月小姐如何會真正的頑劣不通世俗禮數?老王爺人老,心卻是不糊塗的。」綠枝道。
「這些年倒是我混賬糊塗了!」雲王爺歎息了一聲,「自己女兒卻不知她真正秉性,她在天之靈怕是會對我失望的。」
綠枝沉默不語。
雲王爺也不再說話,看著天空,一臉懷念和憂傷。
雲淺月一路來到雲老王爺院子,雲老王爺院子漆黑一片。
玉鐲等在門口,見她到來立即上前一禮,輕聲道:「奴婢給淺月小姐見禮,老王爺剛剛睡下了。說既然王爺將他要說的話都說了,就不再浪費唇舌了,您明日自己小心就是。老王爺雖然不去,明日王爺,世子,還有景世子,染小王爺都是會在較場的,說有這麼些親近的人在,您要是害怕就不是她孫女,還說您要是吃了虧回來,那就太窩囊了,以後別說您是他孫女!」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看著院中黑漆漆的屋子,哼了一聲,「這個臭老頭!」
玉鐲撲哧一聲笑了,對雲淺月眨眨眼睛,低聲道:「老王爺如今估計還沒睡熟,淺月小姐說的話他還是會聽見的。」
果然,玉鐲話音剛落,裡面傳來雲老王爺的罵聲,「你個臭丫頭,據說在景世子那裡又瘦下了一層皮,還不回去睡覺休息!若是明天你吃了虧回來,仔細我再扒了你一層皮。」
雲淺月抬頭望天,也懶得理這老頭,轉身回了淺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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