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8章 文 / 月落盞
第48章
舒子非還弄明白,驚悚的事兒就發生了。多年以後想起來,她都堅決認為這一刻比任何一部恐怖片都來得更驚悚。
君臨天半蹲在地上,將舒子非的腳擱在他支起的腿上,溫熱的大掌極為小心的附在她腳踝處,緩緩地加大力度。
舒子非一眨不眨地盯著君臨天,渾身血液一股腦兒全湧上了頭。
舒子非只覺周圍好安靜好安靜,靜到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一聲接一聲,不休不止。
舒子非看見碧荷抿著唇微笑著端著藥碗離去,看見薛神醫咧著嘴的笑,看見蕭鳳兮眸子裡一絲黯淡,唇角的笑卻比誰都燦爛,她還看見冥月苦澀幽怨的扯動唇角,瞧見他們衝她說著什麼,嘴唇一張一合,然後一個個離去。
可她什麼都沒聽到。
良久。
「魔怔了?」君臨天小心翼翼的將舒子非的腳放下,站起身,挑眉瞧著舒子非。
修長的身影抽走光亮,讓舒子非有些不適,緩緩抬眸,睫毛輕顫,「什麼?」
「呵,還真魔怔了!」君臨天低笑出聲,回到坐位上,替自己沏了一杯茶,悠閒地喝著。
君臨天絕對沒有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發呆兩個時辰,而且眼睛不帶眨一下的。若早知道如此,他真應該一耳光扇過去,讓她回回神。
浪費他的時間。
君臨天覺得自己定是瘋了,不然他就不會再這裡陪她呆坐了兩個時辰。
舒子非元神歸位後,一眼瞥見君臨天還悠閒地坐在旁邊,心抽了一下,旋即意識到什麼,眉毛一挑,「咦?他們都走了,你怎麼還沒走?」
「我為什麼要走?」君臨天呷了一口茶,冷著嗓子說道。
「你不是忙嗎?整天公務纏身,見上一面多難啊。」舒子非斜睨著他,淡淡嘲諷
「你是在怨我?」君臨天把玩著茶杯,唇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
「不敢!」舒子非冷嗤一聲,「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王爺今日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啊?」
「父皇今日問福彩的事兒商量的怎麼樣了。」君臨天躊躇半晌,終於緩緩開口。
「你不是清楚嗎?你那麼忙,閉門不見,我哪有時間與你商量。」舒子非幸災樂禍的瞅著君臨天--哼,知道啥叫風水輪流轉不?
「我現在有時間。」君臨天眸底閃過一絲尷尬,嗓音低了好幾度。
「怎麼辦,我好像沒時間呢!要不你先預約?」舒子非聳了聳肩,噘著嘴,一臉無辜,「今天還有重要的客人呢!」
「重要的客人?夜冷寒?」君臨天訝然低語。
「對啊!」舒子非點了點頭,笑看著君臨天的臉色一點一點變黑。
「那我明日再來!」
「我明日應該也沒空呢!我明天要出去喝茶,約了人。」舒子非吃力的將受傷的腳抬起,緩慢的揉捏著--不久發呆了一小會兒,怎麼感覺渾身發麻呢?
「你這樣子還出去?」君臨天挑高了眉,語氣更冷了一分。
「是啊!這樣出去肯定腳又會腫,要不你給我安排一輛軟轎吧!從伊人閣直接到小福茶樓。」舒子非忙從桌上端起茶壺給君臨天加滿水--看在她如此慇勤的份上,給點面子唄。
君臨天滿臉黑線的瞅著舒子非,骨節分明的大手在桌上緩慢而有節奏的敲擊著,聽在舒子非的心裡格外詭異。
「算……」舒子非實在是有些受不,準備繳械投降--不願意就不願意,有必要把氣氛搞得如此詭異麼?
舒子非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君臨天站起身,滿面黑線盡數褪去,唇角一勾,丟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明日,我陪你!」
整個下午,舒子非的腦海裡時不時就蹦出這麼一句話來,讓她懊悔不已。
約人喝茶?狗屁。她不過是呈呈口舌之快,埋汰他一番,以報被拒之門外的仇,卻不想招來這麼大一麻煩。
他若真的跟著去,她怎麼去聚寶盆?
若不去聚寶盆,她又怎麼體驗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感覺--掃興。
星月苑。
冥月面無表情的坐在古箏前,十指機械地撥弄著琴弦,發出一陣「錚錚」之聲。
塵兒守在門外,低垂著腦袋,雙手死死堵住耳朵,嘴裡小聲的嘟囔著什麼。
指腹傳來一陣疼痛的感覺,冥月低頭,這才發現指腹上滲出了血珠。
怔愣半晌,冥月唇角微動,卻扯不出一抹笑。緩慢起身,找來了白布,一圈一圈的纏上。再重新坐回古箏前,繼續撥弄著琴弦。
窗外,一抹青色的身影,顯得如此寂寥,燦若星辰的眸子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睫毛的每一次顫動,以及那手指處刺眼的白色,都讓夜冷寒的心痛到無法呼吸。整個身體顫抖著,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捏得太緊,骨節處泛出青白之色。
冥月不知不倦的彈奏著……
大車檻檻,毳衣如炎。豈不爾思,畏子不敢。
大車窀窀,毳衣如滿。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瓠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敫日。
募地,夜冷寒的心瞬間抽緊,咬牙,轉身離去。
曾經她說:「寒,這首曲子我一生只彈與你聽!」
曾經她說:「我願跟隨你生死與共,用生命作為愛的抵押。」
而如今,她卻坐在這裡因為君臨天而感傷。
琴聲止,淚珠落。
一滴清淚,悄然劃過冥月的臉頰,劃過她微翹的唇角,知道滴落在脖頸間。
君臨天今日的行為,就像一把利刃,在她的心上狠狠的劃了一刀。
那熟練的動作,那翹起的唇角,那旁若無人的關愛,都幻化成為利刃,割碎了她未來的夢--他那麼快便喜歡上王妃了麼?他那麼快便忘記了迎娶她的初衷了麼?
他怎麼可以那麼輕易的便愛上王妃。怎麼可以!
他若愛上,那她的愛便要埋葬。
老天,你何以如此不公!
就算他愛上自己又怎麼樣,他們想要的東西便能得到嗎?
為何,偏偏是她!
翌日清晨,舒子非剛從被窩裡探出頭,就見碧荷就笑瞇瞇的端著碗推門而進。
舒子非瞧著那描有青花的碗,霎時覺得整個屋子都瀰漫著難聞的藥味--這藥到底要喝多久啊。
來不及躲進被窩,舒子非只好趕緊閉上雙眼--繼續裝睡。
「小姐,不是說今日要出去嗎?怎麼還不起床。」碧荷將碗放到床旁的矮榻上,愁了一眼舒子非,轉身從衣櫃裡取了一件鵝黃色的裙衫。
「呼,呼。」舒子非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記得有人說過,人熟睡的時候,呼吸聲是平緩的。不知道她這呼吸聲效果怎麼樣,會不會讓碧荷以為她睡得正酣呢?
「小姐,你就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碧荷一手拿著衣衫,一手輕輕地推攘著舒子非。
「唔。」嚶嚀一聲,舒子非轉個身,繼續「呼,呼。」--千萬不能露餡兒。
任憑碧荷如何推攘,舒子非就是不睜眼--我裝,我裝,我繼續裝!
推吧推吧,就當按摩了。裝睡可比喝藥要好受多了。
你說喝吧,自己難受,不喝吧,碧荷又委屈的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她還真是左右為難,想想她這小姐當得還真是夠憋屈。
「我的好小姐,你就醒醒吧!」碧荷撒嬌--撒嬌沒用,不理!
「原來小姐真睡著了啊!」碧荷頓悟--那是當然。
「小姐,神醫說從今日起你就可以不用喝藥了,所以你趕緊醒來吧!」碧荷將衣衫放到一旁,端起藥碗,沖舒子非吐了吐舌頭。
「那你端的是啥?」--舒子非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蜂蜜水!」碧荷咧著嘴笑,笑到臉有些抽筋,手有些發抖,碗裡的水蕩起一陣陣漣漪。
「臭丫頭,你坑我!」舒子非捏著粉拳在空中虛晃了兩下,抓起被子蒙住頭,「蜂蜜水怎會有一股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