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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5章 文 / 月落盞

    第5章()

    靈澤歷,二百三十六年,三月初十。

    黃歷書:三月初十,諸事皆宜。

    初春時節,迎春花開。

    十里長街,張燈結綵,紅綢飄揚。家家戶戶,大開窗門,整個帝都城子民都議論紛紛,街道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三月初十,臨王爺迎娶丞相千金。

    八抬大轎已從丞相府出發。喜樂聲聲,炮竹聲聲,奏響一片天地。喜轎內,大紅蓋頭早已被扔到一旁,舒子非慵懶地斜靠在轎子裡,伸手從衣袖裡掏出一把花生,悠閒地吃起來。心道:「碧荷這丫頭就是體貼。」吃完,拍了拍手,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養起神來。

    出嫁前,丞相叮囑:「子魚,嫁過去後,定要好好伺候王爺。為父的會遣人去看你的。」

    夫人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好好記住。」

    「夫死從子,子無從誰?」

    微微側了側身,扯了扯身上的鳳冠霞帔,兀自噘了噘嘴。昨日,她可是輾轉難眠。嫁人?呵呵,這算不算是第二次?

    八抬大轎,十里紅妝,羨煞旁人。

    王府門前,火盆燒得旺旺的。

    君臨天一身大紅喜服,負手站在大門前,一臉冷漠。高大的身軀如青柏挺拔,俊美容顏讓周圍的丫鬟心跳加速,紛紛低下頭,卻忍不住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瞄。

    瞧見遠處緩緩而來的大紅花轎,君臨天漆黑的眼眸微瞇,唇角似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待到花轎落地,君臨天瞳孔微縮,眸光變幻,色澤深幽。大紅色的袖籠裡,握緊的拳頭無人看見。

    一陣風來,轎簾輕掀。裡面的人兒睡得正酣。

    一名五六歲盛妝幼女走過去,掀起轎簾一角,伸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舒子非這才悠悠轉醒。

    「小姐,該出轎了。」碧荷忙小跑幾步,彎腰對轎中正伸著懶腰的舒子非說道。

    伸手拿過蓋頭,胡亂往頭上一蓋,大搖大擺出了轎門。當一雙紅色喜靴停在前方,舒子非微微怔愣。

    這……便是我未來的夫君?

    「王爺,請將紅綢交到新娘手中。」喜婆看向君臨天,又忙撇開了頭,暗自深吸口氣。王爺……太美了。

    聽得喜婆這樣一說,舒子非伸出雙手,等著對方將紅綢放入自己手中,可是對方並不領情。舒子非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訕笑兩聲。

    君臨天看見那雙蔥白如玉的小手,微微一愣。晦暗的眸子,幽深難測。唇角微勾,冷看她尷尬的收回手,縮進寬大的袖擺裡。

    舒子非低垂著頭,視線落在那雙繡工精緻的鴛鴦鞋上。

    四更起床,便被人折騰。那喜婆說待入得洞房,就可以休息片刻。只是現在這樣下去到底要到幾時。

    紅唇親啟,立時讓喜婆一臉訕笑,「喜婆,要不我再回轎裡待會兒?」

    「王……王爺,你看,呵呵。」一邊說,一邊伸手拿起紅綢一角,遞到舒子非手裡。如若這婚禮進行不下去,自己無法和丞相交差,左右是死,豁出去了。老天爺,可以後悔不?

    「王……王爺可別耽誤了吉時。」喜婆低頭顫抖的說道,不敢正眼望君臨天。

    舒子非正在蓋頭下打著哈欠,忽然手中一緊,一個重心不穩,朝前面撲了過去,君臨天一個側身,舒子非便華麗麗的與大地來了個親吻。蓋頭飄落。

    「痛。」舒子非失聲叫道。

    週遭之人低低的笑聲,傳入耳朵。舒子非眉毛一挑,貝齒緊咬下唇,一股怒火騰地竄了上來,燒了她好看的眉。心裡對這個未來的夫君失望透了,心裡罵道:「你個壞銀,不說扶著我,還一個側身閃開。你有種。」不太優雅的站起身,深吸一口氣,不小心瞥見那些人眼裡的驚艷之色,眼珠一轉,隨即唇畔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弧。

    想起罪魁禍首就在身後,笑容愈發燦爛。轉身……

    「喂,幹嘛!」一聲大吼,舒子非伸手欲扯掉頭上的蓋頭。可喜婆不顧一切的緊緊抱著她,讓她無計可施。其實,起作用的是那句低聲輕語:翠兒可還留在丞相府。

    翠兒,那個嬌羞的小丫頭,微笑起來時一雙梨渦若隱若現。

    好吧,她舒子非這次--忍。

    昨日。

    男子站在床前,伸手撫摸著窗欞,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夕陽的餘暉灑落在肩,宛若神抵。

    「如何?」

    來人有些不滿,撇著嘴答道:「以後這種小事不要找我,殺雞焉能用牛刀。浪費。」

    男子轉身,同時右手輕抬。下一瞬……

    「喂,發個牢騷都不行!」來人一個翻身,險險躲過一擊。

    「舒子魚,生性好靜,膽小怕事,無甚出眾之處。」

    「沒了?」白衣男子轉身,蹙眉望向他。

    「半年前從山上摔下,失憶了。」來人看向男子,垂眸低語:「為了那位姓嚴的,『自殺』。」

    「邁火盆!」有人高唱。

    有著喜婆的攙扶,舒子非順利邁過了火盆,只是這火盆大的有些過分。入了喜堂,舒子非由喜婆相扶站在喜堂右側位置。君臨天則站在左側。兩旁賓客皆高聲祝賀。

    「虛情假意,口是心非。」舒子非嘟囔道。

    蓋頭下的頭,沒有發現君臨天掃了她一眼,眸裡隱含著笑意。

    忽聞贊禮者喊:行廟見禮,奏樂!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贊禮者接著贊唱:升,平身,復位!跪,皆脆!接唱:升,拜!升,拜!升,拜!又唱:跪,皆脆,讀祝章!一個十三四歲小儇跪在右側拜佛凳上讀起了祝章。

    舒子非渾渾噩噩,不知所以。好不容易等那小儇讀完,又聽贊禮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禮畢,退班,送入洞房!

    前腳剛跨進喜房,舒子非一把扯下蓋頭,迅速朝那張大床撲去。「媽呀,可把我累死了。」整個身子如八爪魚趴在床上。

    「小……小姐。」碧荷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傳來。

    「嗯?」回頭,只見一行人皆是嘴巴大張,雙眼圓凳,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呵呵,我……」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怎麼把喜怕給摘了?不吉利的。」喜婆率先反應過來,哭喪著臉說道,將舒子非的話打斷。「你……你怎麼把糕點也吃了?」

    舒子非咬著糕點,疑惑的望著她,「不能吃嗎?可我記得來之前,你們說到了王府我就可以吃東西了啊。眼下不就這些糕點可以吃?」

    「好,好,好,想我王喜婆今生作了多少媒,就沒遇到過今日這種事兒。要不是丞相囑咐,我……算了,你」喜婆指著碧荷繼續道:「你照顧好王妃,我先走了。」

    「等等,將那些人一併待下去吧,有碧荷在這兒就夠了。」舒子非口齒不清的說道,只因整個嘴裡都塞滿了糕點。「這糕點,很不錯,你要不要來一口?」轉頭看向碧荷。

    「哼,這個樣子要能受寵就怪了。」喜婆嘟囔著離去。因為走的太快,未曾看見舒子非正朝她做著鬼臉。

    初春的夜,尚有些涼。

    「小姐,前廳的酒席已經結束好久了,王爺怎麼還不過來?」碧荷關上房門,轉身對躺在床上的舒子非說道。開門,關門,她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了,可是每次都不見王爺的身影。

    「已經什麼時辰了?」

    「戌時三刻了。」碧荷嘟著嘴道。難不成要讓小姐一個人洞房?

    「這麼晚啦?」舒子非坐起身,「碧荷,你都還吃晚飯呢,你將桌上的糕點拿去吃吧。吃完早點休息。我想我那親愛的夫君今夜是不會來的。」

    「小姐,興許客人還沒走完,所以王爺才沒來。」碧荷低著頭,心裡沒底的說道。

    舒子非坐到床沿,胡亂摘掉頭飾扔到一旁,嘴裡嘟囔道:「這麼重的東西,戴在頭上,真不是人能忍受的。我還竟然帶了那麼久,奇了。」

    「小姐,你真不等王爺啦?」眼見舒子非將喜服脫掉,碧荷忙大喊道。

    手下不停,斜睨了碧荷一眼,道:「不等了,等他做什麼?愛來不來。行了,你趕緊去睡吧。」

    舒子非也不再管碧荷,伸手拉過百子千孫被,睡了過去。

    「小姐?小姐?」見舒子非已然睡去,碧荷無奈搖搖頭,打著哈欠,轉身離去。

    窗外人影一動,忽來一陣疾風,將喜燭吹滅。只留下滿室清冷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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