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999章 官場上的藝術 文 / 夜十三
楊洛看著面前的十幾個人，問道：「你們沒去市裡嗎？」
「我們根本就到不了市裡，只要我們一出大化縣，就會有人把我們抓回來。|三八文學前幾天聽說鎮裡換了新領導，今天來上任，我們昨天連夜趕來了。」說到這，中年人走到楊洛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楊洛的大腿，哭著說道：「楊書記，幫幫我們吧，我家大娃都十一歲了，到現在也沒有讀書。還有兩個小的，夏天還好說，野菜什麼的都能吃，可一到冬天就餓得嗷嗷叫……」
「楊書記！幫幫我們，不求別的，只求補償款還有工錢給我們就行。」十幾個鄉親全都跪在了地上。
這一幕不禁讓喬永輝聳然動容，眼裡流露出一絲愧疚又無奈的神色。而王羽佳那個丫頭雙眼通紅，伸手偷偷抹了一下眼角。
楊洛看著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七尺男兒，雙手緊緊握著拳頭，骨節傳來一陣嘎巴脆響，然後深深吸了口氣，緊握的雙手舒展開來。
楊洛蹲下身體，抓著中年人的胳膊說道：「你們都起來。」
「不！楊書記，你要是不答應，我們永遠都不起來。」
楊洛輕聲說道：「起來吧，如果你們相信我，給我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後你們來鎮上找我，補償款、工錢加上利息，會一分不少的給你們。」
中年人看著楊洛的眼神，過了一會站起身：「楊書記，我們相信你。」
楊洛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半個月後你們拿不到錢，我馬上辭職回家賣紅薯，我楊洛說道做到。」
「謝謝！謝謝！！！」
鄉民千恩萬謝的走了，楊洛陰沉著臉站在那裡什麼也不說。喬永輝膽戰心驚的看著楊洛，等待著楊洛怒火的爆發。
王羽佳低著小腦袋，就像犯了錯的小孩子，被老師罰站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楊洛紓解了一下憤怒的心情，喊道，「老闆，過來結賬」
一名四十來歲的胖女人走了出來，穿著滿是油膩的大紅色棉襖，腰上的圍裙已經看不出顏色。這女人就是小飯店的老闆娘，此時的她滿臉堆笑，本來不大的眼睛就剩下一條縫。
「楊書記啊，這是賬本，讓小王簽個字就行了，月底的時候鎮上一起結賬。」
王羽佳使勁給她打眼色，可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看她，把小丫頭急壞了。
楊洛笑著接過賬本一頁一頁的翻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
喬永輝看著楊洛臉上的笑容感覺到渾身發冷，不禁打了個冷戰。
王羽佳緊緊抿著嘴，怒瞪著老闆娘。這個胖嬸啊，平靜精得跟狐狸似的，今天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啊。
過了一會，楊洛抬起頭看著老闆娘：「老闆娘，這都是鎮上幹部簽的單？」
老闆娘胖臉一陣顫悠，笑呵呵的說道：「對！」
楊洛點點頭：「剛才的多少錢？」
「兩百一十五。」
楊洛沒有再說話，把兜裡僅有的三百塊錢交給老闆娘：「這次不掛賬了，以後如果鎮上的幹部來吃飯，讓他們自己結賬，如果你敢讓他們簽單，我不會給你結算。」
老闆娘愣愣的看著楊洛，又看看手裡的錢：「這……這這……」
楊洛把賬本還給她：「保存好，過幾天我會讓喬主任把帳清了。」說完也沒讓她找錢，邁步走了出去。
喬永輝和王羽佳急忙追了出去，老闆娘回過神來，喊道：「喬主任，小王。」
眼巴巴的看著三個人離開，老闆娘欲哭無淚，鎮上的幹部不來吃飯，我這小店賺誰的錢吶。
楊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出煙點了一根，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
喬永輝和王羽佳緊張的站在他面前，偷偷打量著楊洛。
過了一會，楊洛抬起頭，微微瞇著眼睛說道：「喬主任！」
喬永輝跳反射的一挺胸：「什麼事，書記？」
楊洛抽了口煙，在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跟我說說採石場的事。」說到這微瞇著的眼裡閃過一道寒芒，聲音突然變得冰冷，「這是你第一次向我匯報工作，有沒有第二次，就看這次的內容是不是我想知道的。」
從昨晚到現在，種種跡象表明，面前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書記，可不是羅金榮那個痞子能比得了的。雖然楊洛沒有像羅金榮那樣，心裡有火就打人、罵人，但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趕到不安。尤其是楊洛身上那種氣勢，讓喬永輝不敢有一絲牴觸的情緒。所以喬永輝不敢有任何猶豫，把知道的事情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因為他心裡明白，只要自己有一絲遲疑，那他將永遠被楊洛排除在外。
「採石場是四年前成立的，是鎮上……」
楊洛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這個我已經知道，說說採石場的項目是誰抓的，還有另外兩個董事是誰。」
喬永輝說道：「採石場是羅鎮長牽頭成立的，另外兩個股東，一個叫劉海，一個叫羅金泉，也是採石場的大股東。」
楊洛心裡一動：「羅金泉？」
喬永輝點頭：「羅鎮長的弟弟。」
楊洛身體向後一靠，閉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右手指不停的敲擊著椅子上扶手，左手夾著的煙冒著點點星火，青煙在楊洛身前飄散，給人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王羽佳實在受不了辦公室裡的壓抑氣氛，悄悄退了出去，時間不長端著茶杯走了進來，放到辦公桌上，小心翼翼的輕聲說道：「書記！您喝茶。」
楊洛睜開眼睛，「現在鎮上還有多少錢？那些老鄉的補償款是多少？」
喬永輝說道：「鎮上已經沒錢了，去年年底的時候報告已經送到了縣裡，扶貧資金要到二月中旬才能下來。不過錢也不多，每年市裡撥錢就那麼點，縣裡要留一大部分，各個鄉鎮一分，也就四十多萬。錢到了之後，先把以前的窟窿堵上，最後剩下的錢連發工資都不夠。然後再去借錢，等第二年扶貧資金下來再堵。可這樣一來，窟窿越來越大，現在鎮上負債兩百多萬。而那些老鄉的補償款，最高的每戶三萬多，最少的是一萬多，一共十七戶，大概要三十八萬。」
只聽卡的一聲，椅子上的扶手被楊洛硬生生捏出一道裂痕，但臉上的表情依然很平靜。
「剛才我看了那個小飯店的賬單，去年一年，你們最多的一個月吃掉了十一萬，最少一個月也是兩三千。給老百姓的補助款沒有，大吃大喝你們不缺錢。」
喬永輝臉色漲得通紅，在外面大吃大喝，就是他們這些鎮領導帶的頭。剛才楊洛親眼見到了小飯店的賬本，上面有他的簽字也有王羽佳的簽字，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楊洛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派出所所長還有法院的院長叫什麼名字？昨晚沒有見到他們，難道他們也病了？」
喬永輝尷尬的說道：「派出所所長叫孫雲峰，法院院長叫韓志偉，他們確實請了病假。」
楊洛笑了，笑容很燦爛：「好啊！你去通知他們，既然身體不舒服，我給他們一個月的假，好好休息。」
喬永輝不明白楊洛心裡在想什麼，他也不敢多問：「好的！我這就去通知他們。」
喬永輝剛想出去，就聽見楊洛說道：「等等。」
喬永輝停住腳步，恭謹的說道：「書記，還有什麼事？」
這個時候楊洛卻突然閉上了眼睛，大腦一陣高速運轉。採石場有問題已經不容置疑，而羅金榮很有可能利用辦廠的機會，夥同他人侵吞國有財產。要調查就要有一個得力的幫手，現在鍾志新和吳強輝還在觀望，自己剛剛到這，他們絕對不會這麼快靠向自己。而喬永輝已經明確靠過來了，但他只是辦公室主任，在這件事情上他幫不上忙。就算能幫上忙，一旦在內部展開調查，一定會打草驚蛇，讓他們毀滅證據。
既然在內部不能打開缺口，那只能在外面下手，調查採石場。孫雲峰和韓志偉是最佳人選，不過這兩個傢伙是羅金榮的人，已經確定。
找誰呢？時間很緊迫，要是在半個月不能查清，把補償款和工錢給那些老鄉送到手裡，他楊洛就不用混了。
楊洛坐在那裡沉思，喬永輝和王羽佳也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喘的站在那。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洛抬頭說道：「老喬！派出所副所長是誰？你對他瞭解多少？」
喬永輝聽見楊洛不是叫他喬主任，而是叫他老喬，身體感覺一陣輕鬆。不要小看這種稱呼上的微妙變化，這就是官場上的藝術。喬主任和老喬，那就代表喬永輝在楊洛心裡的地位。要是楊洛還叫喬永輝主任，這種職位上的稱呼，那就證明楊洛還沒有接受他。而老喬這種私人性的稱呼，卻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證明楊洛真正接受了他的靠攏。
喬永輝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王羽佳，笑著說道：「這個你得問小王了，她比誰都清楚。」
「哦？」楊洛哦了一聲，饒有興趣的看著王羽佳。
王羽佳俏臉一紅，扭捏的說道：「莊浩是我男朋友。」
「哈哈……」楊洛一陣開心的大笑，「看你的模樣我就猜到了……恩！看來這個莊浩很不簡單啊，居然把我們這麼漂亮的姑娘給騙走了，我一定要見見他。」
楊洛的話音一落，喬永輝就明白了，這是楊洛要拉攏莊浩，想要培養自己的班底，和羅金榮開戰。他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楊洛身邊多一個人，那就多一份籌碼，而他也不會孤單。
想到這急忙給王羽佳使了個眼色：「小王！還不快點通知小莊，楊書記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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