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晨的帝國 第一卷清晨的帝國第一百八十三章 裁決大神官的安排 文 / 貓膩
中年道人伸手把典籍關上,負起雙手緩步走出草屋,看著石階下的同伴道:「想不到年輕一輩裡,會有這麼多人上了日字卷。」
石階平的道人疑惑問道:「今日上卷的是誰?」
「寧缺。」
「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是勝了隆慶的那個書院書生?」
「不錯,雖然此子現在還未晉入洞玄,但已然符了悟道,所以有資格上卷。」
石階下的道人微微一怔,旋即讚歎道:「夫子還真走了不起。」
「是。」先前那位道人搖了搖頭,帶著複雜的情緒道:「雖然這個叫寧缺的傢伙進書院二層樓時,夫子其實不在長安,但究竟?結果是他的學生。如此年輕便開始攀登符道,十餘年後,相信這個名字一定會呈現在日字卷最前面幾頁裡。」
完這件事,又略了些閒話,道人便與同伴作別,順著草屋前的幽湖邊沿向前方走去,一路伴著湖光山色林風而行,沒有用多長時間,便走出了道觀。
迎著自山崖下吹來的清風,道人瞇眼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那座山,以及山裡巍峨壯觀的那些道殿,微微一笑,笑容裡滿是寧靜。
身後簡樸古舊的道觀外牆恬靜無語,恍如也在寧靜注視著那邊人世間的富貴莊嚴與清貴,道觀上有一道被風雨留下無數痕跡的舊橫匾,匾上寫著知守二字。
東面數百公里之外即是風暴海,令世人驚懼恐怖的四季颶風登岸上岸之後,經由丘陵山,的阻滯,到這裡時便化作了淡淡清風,帶著充沛的濕氣與清涼,卻沒有任何破壞能力,所以這裡的夏季全然沒有長安城的悶勢。
這個國度面積不大,因為商業不發財的緣故也談不上富貴,除那些虔誠叩首繞山拜天的信徒外,看不到太多的閒雜人等。然而險惡颶風在這裡化清風細雨,有山靈秀而不高險,有水靜柔而不湍急,有豐沃的平原,有鹿鳴其間的幽林,真真是昊天恩寵之地,因有清美丘陵橫亙於西,故名西陵。
深山知守觀可以遠遠望見的那座山,名為桃山。山上的桃花雖在多年前便被某人提酒執劍斬盡,但仗著昊天恩寵春風化雨土地肥汰,早已復原如初,山間種植的異種桃花從早春至夏末一直盛開,繁密茂盛艷奪眼眸。
桃山之上有幾道極為整齊光滑的崖坪,恍如是天穹降下神力,用巨斧硬生生劈出來一般,在崖坪之上建著風格各異的無數間道家殿宇,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座輝煌莊嚴的殿宇群,正是西陵神殿。
神殿依桃山而建,分為三層,在最接近天穹的上層崖坪之上有四座最壯觀的道家大觀,其中靠近崖畔的那座道觀以巨大的黑石砌成,形狀樸直不似普通道家建築,永世冷漠注視著山道上那些伏地叩首的信徒。
黑色道觀大殿極為空曠宏大,數百米深處有一道珠玉織成的簾,簾後有一方由整方南海墨玉雕鏤而成的神座,昊天神教三大神官之一的判決大神官,平日便裡會坐在這方神座之下聽取下屬神官的匯報,措置道門事務。
判決大神官穿戴一身紅色的神袍,今天他沒有命令下屬掀起珠簾,而是面無臉色看著這方簾子,似乎想要把上面的珍殊與翠玉全部看著粉末。
做為西陵神殿三大神官之一的判決大神官主司判決,執掌著昊天道門最可怕的暴力機構,麾下擁有道門最多的修行強者,明面上的實力最為強悍,在人世間的名聲也最為恐怖,無數年來,不知道幾多外道異端因為他的一句話便被秘密拘繫,不知道幾多魔宗餘孽因為他輕翹尾指被成為火中的幽魂。
在世間億萬人眼中,西陵神殿之主昊天掌教,可能都沒有這個穿戴紅色神袍的判決大神官可怕,甚至一直有種傳言,判決大神官的神袍之所以沒有採取判決司的主色純黑,而是鮮紅,是因為上面染著所有仇敵的鮮血。
這樣一位處於人世間巔峰,擁有無上恐怖權威的大神官,當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臉色,眼眸一片冷漠時,莫他身前那方殊簾會畏懼成擊粉,即即是那些持劍行於紅塵,毫無不畏懼王權的大劍師,只怕城市嚇的心臟破裂。
然而今天判決大神官面前的那方珠簾沒有破碎。
珠簾那頭的人也沒有被嚇的跪倒在地,而依舊平靜站著。
珠簾遮住簾外那人的身體與面容,只能看到最下方那雙鞋,那雙殷紅似血、繡著幾尾魚的鞋,還有垂至膝下極為蓬鬆的紅色裙擺,很明顯是個女子。
判決大神目光從紅裙一角離開,緩緩抬起頭來,面無臉色問道:「隆慶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簾外那女子回答道:「隆慶那個膽鬼為什麼不回來,我怎麼知道?我執掌判決司以來從未管過人事,師叔為什麼要問我?」
清脆的聲音穿過珠簾顯得更為清湛,她年齡應該不大,還是位少女。
判決大神官眼簾微垂,道:「日字捲上呈現了寧缺的名字。」
簾外少女緘默片刻後微諷道:「寧缺是隆慶的敵手,如果他連這樣一個不惑境界的爬蟲都不克不及滅失落,難道還指望我出手?我會認為這是一種侮辱。
判決大神官眼中光芒驟盛,然後迅速斂沒,毫無情緒道:「隆慶敗於這人之手,自然要親勝而復道心,但我必須提醒一點,這人現在雖然還只在不惑境界,在眼裡只是個不起眼的爬蟲,但他終究已經進了書院二層樓,成是夫子的學生,就算提前注意一下他,也算不得什麼侮辱。」
「跟顏瑟師叔學習符道,其實不見得一定能成為第二個顏瑟師叔,我認為至少現在的他沒有任何資格值得我加以注意。」簾外紅衣少女傲然道:「師叔,您應該很清楚,我的目標一直都是君陌,另外人沒有資格令我分心。」
「君陌,書院的二門生……」判決大神官輕聲感慨了一句,蒼老的臉上浮起一絲嘲諷,不知道是在嘲諷簾外的女子還是另外無知世人。
「數年前,掌教大人帶著回觀述禮,有機緣看了一第二天字卷,看到君陌的名字之後,便一直難以平靜,因為無想像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等遠遠跨越的修行天才,所以!直想要跨越這個歷來沒有見過面的仇敵。」
判決大神官望著珠簾外的紅衣女子,淡然道:「另外人沒有資格令分心,但有沒有想過一點。連本座與兄長都不敢妄言必勝的君陌,又有什麼資格成為他的敵手?無比驕傲的書院二師兄眼中又怎麼可能有的存在?」
聲音落處,不知道桃山何處吹來了一陣風,穿行於空曠宏偉的殿宇之內,吹得殿宇深處這道珠簾輕輕搖晃,發出一陣清脆的鳴響,搖晃不安的珠簾外,隱約可以看那少女身上紅裙上的繫帶迎風而起。
麾下最強大的司座因為受到輕視而隱怒,判決大神官卻恍如一無所察,面無臉色繼續道:「荒原最近近局勢好像有些不穩,荒人連續南遷,不知道他們最終的腳步會踩到何處,掌教大人擔憂魔宗餘孽會順勢再起,應了天書上的徵兆,即將發出神教詔令,我判決司理所固然要先行一步,馬上啟程赴北。」
簾外紅衣少女明顯有些意外,緘默片刻後道:「終究只是一些事情,我急於在山中清修破境,請師叔另擇人選。」
判決大神殿平靜看著簾外少女的身影,道:「神殿認可在修行方面的天賦與毅力,所以昔時把陳皮皮故意氣離西陵,兄長要揮劍斬時,掌教大人與我不吝一切價格也把救了下來。但需要清楚天賦毅力其實不是驕傲的絕對包管。」
「兄長驕傲而平靜,君陌驕傲而木訥,那是因為他們早已站在世間青年一代的巔峰上,他們有實力驕傲。無論或者隆慶,雖然已經足夠優秀,但們其實不在那個絕對強大的領域之中,只要有人確定能夠擊敗們,們便沒有資格驕傲,因為這種沒有絕對實力包管的驕傲,對們的道心修行會有極大障礙。」
「絕對相信自己所信奉的是對的,信仰才能堅定。絕對相信沒有人能戰勝自己,驕傲才能堅定。兄長和君陌這樣的人,很多年前都已經做到了這點,而們呢?在世人傳中,我判決司兩大司座都走了不起的人物,實際上們又有什麼了不起的?隆慶此番赴長安書院,結果慘敗在一個不惑境界年輕人的手中,相信他會有所感悟,可惜的是在掌教和我的溺愛下,始終沒有機會去敗一次。」
簾外少女緘默很長時間後問道:「師叔,師父和決定讓我去荒原,難道是要讓我去刻意求敗?」
判決大神官冷漠道:「書院那位夫子昔時曾經過一句話,叫求仁方能得仁。而關於失敗,求敗往往才能不敗,所以讓去求敗,是希望日後能真正不敗。」
紅裙微擺,簾外少女行禮,然後轉身離開。
一名判決司神官從大殿側門走了進來,他看著正踩著明亮金珠向殿外走去的少女,看著那道在風中招搖的紅裙,忍不住搖了搖頭,走到珠簾後,對著神座上的判決大神官恭謹行禮,欲言又止。
西陵神殿裡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紅衣少女的兄長必定是下一任昊天道掌教,而她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判決大神官,所以這位忠心於判決大神官的下屬,總覺得大神官先前的訓斥實在是太過嚴厲了些。
判決大神官知道這名下屬在想些什麼,面無臉色道:「掌教和我讓她去荒原是給她一個機會看看世界究竟有多大,世人獎飾她為道癡,她也確實有幾分癡意,想來對修道有好處的事情,她不會有任何意見。」
(先來三千,還有一些,正在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