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晨的帝國 第一卷清晨的帝國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明宮裡的夫妻 文 / 貓膩
初秋時節,長安城北的大明宮在一片依舊茂密的士村間祥和靜立,數百年甚至近千年的生長時間,讓這些古樹極為粗壯高大,但依然無法遮掩住宮殿群的宏偉氣魄,無法壓抑住天下政治中心的肅穆氣息。
宮城最美之處乃是清思殿,由殿後欄畔向後山望去,幾場秋風過後,漸有微枯樹葉飄落,青蔥之色裡開始混入明媚的淡黃輕紅,說不出的明麗動人。
容顏清垂的大唐天子李仲易,輕輕握著皇后溫軟的手,看著殿前群山裡的初秋景致,輕聲歎息說道:「樹木要經千年風雨方能參天,大唐立國千年經歷無數場戰爭,犧牲無數名將良臣勇士,才有如今尊崇地位。當初沛言為了那些西陵道士居然犧牲我大唐百姓甚至是將領,只怕他根本沒有想到,如此行事落在那些道士眼中又有何等意外,若我大唐不能抗住外界壓力隨意犧牲臣子,那這樣的大唐又有何令世間震慄的資格?我身為大唐天子如何能不在意?」
皇后將手中那封西陵來信遞還與他,輕輕依偎在他身畔,風君子閒提供秀麗眉眼顧盼之間自然而生嫵媚溫婉之意,低聲勸解說道:「都已經走過去的事了,陛下何必自擾。」
「死了的大唐臣子依然是聯的臣子。
若他不是聯的親弟弟,若不是皇帝滿懷深意看了皇后一眼,說道:「聯豈能就此饒了他們。」
皇后知道他第二句若不是後來想要說的是什麼,緩緩站直,平靜看著欄外明媚秋山老樹,說道:「當年陛下遠遊南澤,親王殿下接到昊天掌教來信,只怕也是覺得有些棘手,畢竟那次知守觀也終於打破沉默開了。,這世間誰又能確定那七卷天書所昭示的前兆是否存在?」
沉默很長時間後,皇帝緩緩開口應道:「幼年在書院讀書時,夫子曾經教誨過我,對於暫時不能理解的事物,承認其存在而不用去理會,因為若你連世間的事情都沒有處理明白,何必徒勞去思考那些冥間的事情?」
「傳說終究只是傳說,即位那年,那三名來自不可知之地的天下行走遠赴荒原,也未曾有絲毫線索,若觀裡七卷天書真有明確諭示,何至於連那等人物也尋找不到?既然如此,後面發生的那些事情只不過是那些神棍慌亂之下的妄行罷了。」
「至於你說皇弟當年可能被驚悸,確實有其可能,但他始終還是犯一個最致命的錯誤,自幼他生長在我羽翼之下少禁風雨,所以無法清晰地看明白,我大唐能夠橫掃天下,能夠無視西陵神殿,甚至面對來自知守觀和懸空寺的壓力也可以毫不在意,除了國力強盛又有書院庇護之外,更重要的是……大唐從不妥協。」
皇帝陛下時而用聯時而用我自稱,那是因為他說的每段話所指所向都不相同,皇后娘娘靜靜看著他熟悉的側臉,注意到他刻意沒有提一處的名字,說道:「不是我要替親王殿下說話,只是此事牟涉太廣太深,由不得他不謹慎。」
「為了一個虛無縹渺的傳說而謹慎,為了可能發生也可能不會發生的劫數而犧牲無辜臣子百姓的生呢……,…皇帝陛下緩緩蹙眉,然後自嘲一笑,輕歎說道:「聯能體味很多人的苦衷壓力,這些年不動他們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皇后微微低頭,強行壓抑住心頭的感動,輕聲說道:「我令陛下為難了。」
「聯乃天下之主,為自己女人忍些閒氣,受些非議又算得了什麼?」
皇帝長聲一笑將她攬入懷中,抬臂指向殿前層林漸染的秋山,說道:「如今這片江山諸多掣肘,我大唐鐵騎休養多年,若知守觀裡那七卷天書昭示應驗,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到時聯定要率領帝國千萬兒郎,把我大唐帝國的疆域推到世界那頭去,到那時我要與你去神話裡的白骨殿再看秋景,再寫一篇精妙好文祭告我李家歷代先祖,也算替你結了你師門千萬年來的宏願。」
皇后看著男人熟悉的側臉,想著這些年來他對自己的寵愛與保護,風君子閒提供眼眸裡滿是仰慕愛戀神色,幽聲說道:「陛下雄心壯志,我很喜歡哩。」
「都說魚躍此時海,可海洋再寬再廣也總有海岸拘縛,豈能容得下聯與帝國千秋萬代之宏念,所以為什麼我們的目光不能落在更高更廣沒有邊界的天空上?」
皇后聽著這話,想起這些天經常在御書房裡看到的畫面,忍不住抬袖掩唇輕笑,眼珠微轉補充道:「花開彼岸天?看起來陛下您還真是愛煞了那幅字,如此說來,日後若大唐帝國真能在陛下率領下開疆闢土於異界,到那日寫文祭告皇朝歷代先祖時,還得把那位書家請出來抄寫一番才是。」
「那日聯本想把魚躍此時海這五字贈予朝小樹,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非得離開,當時聯心情難免有些煩鬱不安,卻在那時看見那位書家替我續的後五字。」
皇帝低頭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一口,展顏笑道:「這五字足以開闊帝王心胸,那書家很瞭解聯啊,若能找到其人,聯一定要重重賞他。」
皇后有趣看著他,笑著說道:「陛下找到那人究竟想如何重賞他?莫不是把他請入朝中書閣做一詞臣?依我看來,那位書家只怕是猜到陛下您的心思,不甘心自困詞閣之中碌碌度日,所以才一直不肯現身。」
皇帝想著確實有這種可能,惱火說道:「說來也奇,聯拿著那幅字問過朝中幾位大學士,竟是無一人能夠從筆鋒中看出些微端倪,聯還派了不少人去長安城內那些大書齋悄悄尋過,卻依然一無所獲,真不知道那人現在藏在何處,一想到那人可能便是朝中某位官員,如今每日上朝見著聯便在心裡偷偷取笑聯,聯便是滿腹牢騷,恨不得馬上把他揪出來砍了腦袋。」
「陛平天天在御書房內端詳賞玩臨摹那五字,真可謂是愛不釋手,若真尋著那位書家,我可不信您捨得砍了他的腦袋。」皇后笑著說道。
(令人……,…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