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七十八章 原諒我不能 文 / 月影燈
第七十八章原諒我不能
可是她不要,她還有太多太多的不捨……
阿爸阿媽,歡歡樂樂,還有……
還有他!
雖然想到他,她的心會痛,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想。
他對她來說,早已成為罌粟的毒,即使飲鴆止渴,她也不會卻步。
可是,一個聲音忽然遠遠傳來,強有力的撞擊著這滾熱的蒸房。
--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這聲音嘲諷而陰冷,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房。
--他不愛你,他不愛你--
--你太笨,太蠢--
她不要聽,不要聽……
她使勁的拍打著這一扇牆,她想要出去,想要出去。
片刻,那個聲音又猙獰的響起。
「顧寶寶,想要出去可以,出去以後,你就不能再見他,不能再想他,你做得到嗎?」
她愣住,扶牆跌坐在地,她開始掩面痛哭。
哭到淚水枯竭,她開始搖頭,她不要,不要……
如果是這樣,她就寧願,寧願再也不出去。
周圍熱氣更加猛烈,似在懲罰她的不服從,體內的水分和力氣一點點被蒸汽帶走。
她無力的趴在了地上,等待著生命也被帶走……
「寶寶?寶寶!」
猛地,一個熟悉的聲音溫柔的在耳邊響起。
她渾身一顫,不敢相信的掙扎著起身,努力的瞪大雙眼,想要看清聲音的來源。
然而,眼前卻是模糊一片。
她咬牙,更加用力的想睜開眼,卻只換來一陣陣眩暈。
「寶寶,寶寶……」
隨著這個聲音的再次響起,她感覺自己貼入了一個清涼的懷抱。
一點點酥麻的感覺在臉頰上遊走,她記得,這是他吻她時的感覺。
她伸出手,想要久久的留住這感覺,卻撲了一個空。
「寶寶……」
這聲音繼續說著,「好起來,聽到沒有?快點好起來。」
這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傷感,她聽著心裡好難過。
她想要答應一聲,讓他不要這麼傷心,喉嚨卻乾渴得發不出一個字音。
但他卻似能感知她的想法,又握住了她的手。
溫暖陣陣傳入心間,她心底的燥熱頓時得到了緩解。
下意識的,她的手也用力,想要握住這雙手不讓他離開。
眼前的影像卻逐漸清晰,她看到了,她欣喜的看到了,他的臉。
他帶著微笑,全然不似昨日的冷漠;
他的眼裡有憐惜,不再像以前那樣無情;
但他的神色裡卻有著濃濃的痛苦,好似他跟她一樣,正在飽受煎熬。
她好想伸手觸摸這張日思夜想的臉,她好想留住這難得的微笑與憐惜,為他驅散痛苦。
但他卻忽然放開了她的手,身影消失得飛快。
她一愣,惶然與恐懼讓她的聲音衝破乾裂苦澀的喉嚨,「思遠哥哥,思遠哥哥……思遠哥哥……」
別走,別走好不好?
別再丟下她一個人。
他不答,轉瞬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她猛然一震,睜開眼來。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房間擺設,往上看,一瓶藥水正淌過輸液管,送入她的血管。
她生病了嗎?
剛才的,原來只是一場夢。
「寶寶!」
房門被推開,阿爸端著一杯水走進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她點頭,「阿爸,我怎麼了?」
話說間,她掙扎著想起來。
顧爸趕緊制止她,「你還是躺著吧。昨天早上你遲遲不起床,我們才發現你發高燒,燒得一塌糊塗,嚇壞你阿媽了。」
「我發燒了嗎?」
她抬手摸著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點燙。
「現在應該退燒了吧,」
顧爸鬆了一口氣。
「醫生說你醒了之後就應該會沒事,剛才我在外面聽到你在叫什麼?我想你應該醒了。」
她有些尷尬,剛才她是不是叫了他的名字?
還好阿爸在房間外,沒聽清楚。
「來,喝點水。」
她點頭,半躺著接過杯子大喝了幾口,又問:「阿爸,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外面天都亮了,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一愣,顧爸接著又說:「你別著急,公司那兒我已經打電話給你請假了。」
打電話到公司?
「是誰接的電話啊?」
顧爸想了一下,「她自稱是秘書主任。」
顧寶寶垂下目光,是秘書主任接的電話,那麼他應該也知道了吧。
可是,一天一夜,他都沒來看她。
「寶寶……」
顧爸見她神色有異,關切的問道:「是不是哪裡還不太舒服?」
她順水推舟的點頭。
「那你多多休息,今天我也給你請假了。」
她點頭,縮進了被窩。
等阿爸出去後,眼角的淚才滾落下來。
他們,又回到了過去嗎?
這些日子,真的只是一場夢?
她心痛的不想承認,事實卻是如此殘忍。
擦去淚水,她掀開了被子的一角,想要起身去拿放在一旁的手機,目光忽然頓在枕頭上。
她渾身一呆,顫抖著伸手,小心翼翼的撿起枕頭上了那一根髮絲。
阿爸是非常短的平頭,頭髮沒這麼長;
公孫燁是不長不短的碎發,頭髮沒這麼短,何況阿爸也沒說他有來過;
其實不用對比別人的,當她一看到這根頭髮,她的腦海裡便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是他嗎?
他有來嗎?
如果他想悄悄進來,是很容易的,上次他不就是爬上的?
如果他真的有來,那夢裡的一切,是否就是真的?!
種種猜測讓她心顫不已。
她拿過手機,不顧一切的撥下了他的號碼。
半晌,他接電話了,聲音很低,聽不出情緒:「什麼事?」
她滿腔的激動被他這沒有溫度的聲音瞬間凍結,竟然一時語塞。
他等了稍許,不耐的說:「沒事別打電話來,我很忙。」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她呆呆的看著電話,看了很久很久,才無力的趴在了床上。
冰冷的淚水肆虐在臉上,像是極度缺氧一般。
她忽然大口大口的喘氣。
只有這樣,她的心痛才會少一點。
只有這樣,她才有勇氣去接受,夢裡的感覺只是夢,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掛斷電話,牧思遠狠狠的將電話扔在了一邊。
雙手煩躁的揪著頭髮,他知道他又該死的傷了她。
可是他不能不這樣,他還沒有無法得到準確的消息,不知道古信揚買通的人監控他到了什麼地步!
如果電話也被監聽,他之前做的,豈不就是白費了嗎?
其實,他很想很想知道,她的病怎麼樣了?
燒有沒有退下去?
昨晚深夜時分,他乘出租車小心翼翼的去了餛飩店,讓他的人確定附近沒有人監視後,才偷偷的爬了上去。
昨晚,當他抱著她的時候,她渾身還是滾燙的,嘴裡不斷的說著夢話。
一會兒說「痛……」
一會兒說「好熱……」
一會兒卻又哭了,模糊的叫著他的名字,緊緊的抱著他,像是感知到他在身邊,所以那般的害怕他離去。
他的心,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的疼過。
對鄭心悠,他也那樣關心,愛護,把她像瓷娃娃一樣捧在手心,害怕她磕著絆著會摔碎。
但當他抱著她,聽著她在夢中哭喊著讓他別走時,他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跟她的,用血肉粘起來了一般。
是什麼時候相粘的?
他竟然絲毫不覺。
直到到了這一刻,輕輕一掰,居然已感覺到刻骨銘心的痛。
「寶寶……」
他柔聲哄她,「寶寶,別哭,我在這裡……」
她似稍稍安靜了些許,繼而卻更加傷心的哭泣,「思遠哥哥……思遠哥哥……」
她喊著,聲音越來越急促,音調越來越大,小臉痛苦的皺成了一團。
她夢到了什麼?
是不是夢到他像以前那樣,無情的轉身離去。
他緊緊將她抱在懷中,語氣慌亂又心疼,「別怕……別怕……我在這兒……」
他深深的吻住她,溫柔的吻過她的臉頰……
終於,在他的吻中,她漸漸平靜下來。
慢慢的,她沉沉睡去不再流淚,雙手卻還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不捨得放開。
他憐惜的親親她挺翹的鼻尖,「傻瓜,我真的有那麼好嗎?」
「嗯……」
她在夢中發出無意識的嚶嚀,似肯定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微微一笑,「真是個傻瓜…….」
他愛憐的為她撥開臉頰的亂髮,然後緊緊的抱著她,直到天快亮時才不得已離開。
他記得離開時她的體溫已經降下來了,現在能打電話了,是不是已經好了?
他焦躁的起身,來回踱了好幾圈,終究還是無法壓抑心中的想念,拿過大衣匆匆往外走去。
「牧總?」
打開門,卻見秘書主任正走到門口要進來。
他一怔,目光掃過她手上用文件夾掩蓋的東西,身上頓時逼出一陣冷汗。
「來了消息?」
他退後一步,輕聲問。
秘書主任凝重的點頭,走進來將門鎖上了。
他接過她遞來的蠟封信,打開來一看,緩緩在椅子上坐下了。
還好她來得及時,否則…….
他將東西往秘書主任面前一丟,「事情不能再拖了。」
「我們派去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們的總部……」
她拿起東西看了一遍,「但現在還打聽不到具體的情況。」
他點頭。
「你告訴他們,無論用多少錢,一定要在最快的時間內做好!」
秘書主任點頭,看著他眼裡的擔心,忍不住多嘴道:「顧小姐那兒……」
他擺擺手打斷,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她心中微歎,仍想把話說完,「牧總,我覺得應該還有別的辦法……」
而他選擇的,卻是讓人最難過的辦法。
「還有別的辦法?」
他挑唇搖頭,緩緩的搖頭,「你不瞭解她,她……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找古信揚拚命……」
他是那樣瞭解,很早的時候就瞭解了。
那時候她還那麼小,十四歲的年紀,跟班上的女孩子鬥嘴都贏不了,只會躲起來偷偷哭。
但是看到他在籃球場上被人使陰招,她卻敢跟一米八高的男生打架,最後磕破了額頭回來,還騙家裡人說是不小心撞的……
「那她現在,就一定好過嗎?你又好過嗎?」
「這是最好的辦法。」
他搖頭,不想再說下去。
顧寶寶半睡半醒,一整天無法真正睡著。
隨著夜一點點安靜,她也慢慢清醒過來,心裡像是有某種預感,她沒有再睡著。
她還想要等他來,還想要證明那不是一個夢。
然而,時間等到十二點,樓下阿爸阿媽已經準備好明天的餛飩,打算休息了,房間裡卻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她起身將鐵架子上的藥水瓶往外挪了一點,起身下床走到了窗前。
這裡正好可以遠遠的看到巷口,可是那模糊的燈光下,並沒有什麼人的身影。
「思遠……哥哥……」
她喃聲叫著,呆站在窗前,期望可以看到他。
或許是她心裡這種期望太過濃烈,以至於眼前出現了幻覺。
片刻,她真的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巷口那模糊的燈光中。
她驚詫的睜大了眼睛。
他在,他在,他真的站在那兒,他的臉似也朝著她。
她慌忙打開窗戶,大聲的叫著:「思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