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90章 已是恩斷義絕 文 / 吳眉嬋
第190章已是恩斷義絕
她頹然停下來,頭臉上都是灰土。
一些灰塵嗆入嘴裡,引得她一陣一陣劇烈的咳嗽。
夏原吉,他不知道是沒有發現她,還是根本不願意見她。
總之,他壓根就沒有想和她見面的意思。
甘甜心想,也許,他已經把自己忘記了——送出去的女人,就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他以為,已經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
但是,這時候,她根本顧不得想這些了,只是縱馬,飛一般地追上去。
她跑得那麼快,卻恨馬的速度太慢,太慢了……
就像故意拖後腿似的,怎麼也不肯加快一點。
她飛速地打馬,本來,平素是那麼熱愛的動物的人,但是,此時,忽然變成了一個殘酷無情的人,拿著無辜的牲口,拚命地希望它快點,再快一點……
但是,馬沒有。
她覺得馬根本不動了。
而那個火一般紅的身影,也看不見了——他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終於,馬喘著粗氣,停下來。
甚至憤怒的晃動身子,想把馬上的那個女人給顛下馬背。
甘甜被重重地摔下來。
她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嘶聲喊起來:
「大叔……大叔……大叔……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拚命地喊,拚命地叫嚷……
可是,沒有人答應。
「大叔,你等等我……是我,是我……大叔,是我呀……」
某一瞬間,她忽然屏住呼吸!!
覺得他回頭了——
夏原吉回頭了。
策馬飛奔的那個男人,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勒馬,回過頭來。
她停止了呼喚,覺得那是一種錯覺。
一種可怕的錯覺。
這麼遠的距離,即使她怎樣的狂呼,本來他也是聽不見得——他根本沒有回頭的理由……
但是,她還是覺得他回頭了。
前方的紅衫軍在飛速地移動。
只有他一個人停下來。
藍天白雲,一身紅色戎裝。
就像一幅凝固下來的畫像。
甘甜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
但是,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軍容——在妖媚之外,一種出類拔萃之美麗和妖嬈——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更加婉約,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更加陽剛。
他站在原地,那麼高傲地從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的這裡。
也許,是在等待吧。
等她快點追上去。
也許,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在等待了。
一直等著她的妥協和主動的回頭——
像他這樣的男人,受過了第一次的傷害,怎麼可能還先回頭呢???
所以,他在等她。
甘甜心裡愧疚,想念,擔憂……本是要要一鼓作氣跑過去的。可是,她跑了幾步,就停下來了。
看著自己腰上懸掛的那個圓球。
裡面,還剩下最後一次的能量。
此時,她愛惜這一點,勝過任何一切——明明要離開的人了,何必再去招惹塵埃????
她忽然站起來。
筆直地站起來,看也沒有看夏原吉一眼。
那策馬遠望的男人,見她忽然站起來,忽然掉頭轉向,心底一下如沉入了冰谷——他在原地等了那麼久!
也看到她追了那麼久!
到最後,她竟然轉身離去,再也沒有看自己一眼。
那時候,他並不覺得憤怒。
只是覺得悲哀。
一種意料之中的出奇的悲哀。
就如他隨身帶著的那一袋整整的18顆的寶石。
就在那天,她已經把一切都還給他了:寶石,金票,漂亮的衣服,一切的首飾和奢侈的東西……他曾經給過她的一切,都還得一乾二淨。
恩斷義絕。
當時,她就是這麼說的。
他這一輩子,生平第一次遇到有女人打自己,先提出跟自己分手,先償還一切的恩義……
以至於,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再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了。
甘甜已經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對面,是浩瀚的大軍,以及飛奔上來的琅邪王。
他滿頭大汗,但臉上卻有一種鎮定自若的王者之氣。他策馬衝上來,看見她,老遠就喊起來:「甘甜……甘甜……」
她等他跑近了,才淡淡道:「有什麼事情?」
「夏盟主來了……」
「我看到了……」
他在她面前停下,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厚顏無恥的神色,嘻嘻笑起來,一點也沒有掩飾:「我正在和大家開一個小會,忽然想起夏盟主,就追過來了……你知道,我怕你跟他跑了……」
所謂君子坦蕩蕩?
她也笑起來:「跑了又如何?」
他堅決地搖頭:「這可不行。你若是走了,誰給我安排吃什麼穿什麼???不行,我已經習慣你了……甘甜,今晚我們吃什麼?」
甘甜氣得笑起來。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自己的圓球上面。
琅邪王順著她的目光,也落在上面:「甘甜,你說了,這個東西是不是不能用了?」
她忽然抬起頭,凝視他:「王爺,如果真的一點也不能用了,我早就跟夏原吉走了!」
琅邪王滿面通紅。
是被刺傷了自尊的那種傷心。
她說得那麼赤裸裸,一點也沒有掩飾。
我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我隨時都會離去——
如果走不了,我就會嫁給夏原吉。
他自動地把她的話給翻譯出來了。
而且,翻譯得準確無誤。
待要說幾句什麼,又覺得一陣悲哀——想一想,頓覺口乾舌燥。
甘甜沒有再看他,大步就離去了。
她知道,他此時其實根本沒法想像到她說得「離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只以為是從甲地到乙地——再怎麼走,無非是從薊州城到南京城的距離,無論怎樣都還是在他的國土範圍內,只要他當了皇帝,這一切,便不是問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殊不料,自己所謂的離開,其實是去到另一個地方,秦漢,隋唐……那裡,已經不會再有他琅邪王這樣一個人了。
當然,她沒有解釋。
因為,心底有一個直覺,也許,自己很快就會得到一些想要的東西了。
她也不知道這種直覺從何而來,只知道,一旦靠近了,就會獲得一種能量之源——修好時空穿梭機,真真正正地離去。
自此,琅邪王方面士氣大振,琅邪王親自率軍突破淮河防線,渡過淮水,攻下揚州、高郵、通州、泰州等要地,又自瓜洲渡江,鎮江守將降城。
轉眼之間,琅邪王已經打到了蘇州城裡。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這裡是七王爺的封地。
七王爺朝也盼,夜也盼,過了好些年被囚禁的軟禁生涯,此時,終於盼到琅邪王打來。他親自打開了王府的大門,飛奔著迎出去,一見了琅邪王,就伏地痛哭。
「二哥,你終於來了。我可終於脫離苦海了……」
琅邪王不慌不忙的將他扶起,朗聲道「七弟,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父皇母后,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兄弟,不讓我們被奸賊陷害……」
七皇子痛哭流涕:「感謝父皇母后……感謝二哥……真是多謝二哥……」
跟在琅邪王身邊的甘甜,但聽得這一番對答,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還是琅邪王這廝有水平。
聽聽人家怎麼說的?
這是先父皇母后的護佑——
不居功啊不居功!!!
而且,還把自己置於了強烈的正義的一方——因為正義,父皇母后才保佑嘛!!!
這樣,恆文帝,當然就是不正義的一方了——父皇母后,也是他的——但是,他們已經不保佑他了!
她心底更是暗暗吃驚。
細細地以衡量,越來越覺得夏原吉不是琅邪王的對手。因為,在任何情況之下,琅邪王都能保持冷靜的頭腦,不驕不躁,決不被勝利沖得找不著北,隨隨便便就妄自尊大……
古往今來的雄大帝王,能超過的,也寥寥無幾。
但是,此時並非操心的時候。
因為這正是琅邪王和夏原吉的「蜜月期」——隨著勝利的節節展開,雙方的合作越來越緊密,真的有點兒「同舟共濟」的味道了。
同室操戈的時候,遠遠還未到來。
琅邪王用奇兵佔領了蘇州城,天下震恐。
更多將領,聞風投降。
果然是蘇杭繁華地,當地的富豪,縉紳,這時候,都看到了琅邪王身後隱隱的「五彩祥雲」和帝王之氣,所以,前來送禮的,竟然堆滿了琅邪王臨時徵用的辦公府邸——蘇州知府衙門,被糧草,錦緞,牛羊,奇珍異寶,堆得如山一般。
衙役們進出,都很困難。
包括甘甜。
那時候,早已是深冬了。
甘甜很早就穿上了厚厚的大氅,如果是在薊州城,馬上就要開始下第一場大雪了。但是,蘇州城裡,卻依舊樹木長青。
因為天氣潮濕,冷的感覺比北方的干冷更刺骨一些。就算偶爾下雪,不過都是很小很小的,常常是你很難發現的雨夾雪,只有極其偶爾才會有點薄雪堆積在屋簷上。
甘甜本是南方人,但是,在薊州城生活了一兩年,經歷過寒冬臘月,千里冰封的場面,到了這不下雪的蘇州,反倒不自然了。
尤其是三天之後,琅邪王從蘇州衙門,搬到了七王子的王府裡。
那個王府,甘甜真不知該怎麼形容。
裡面的豪奢程度,讓甘甜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天潢貴胄的優越性——相比之下,琅邪王在薊州的王府,簡直就像個可笑的破落戶了。
甚至於恆文帝,甘甜是在皇宮裡見過的,他也是個勤儉節約的皇帝,單從帝王的個人品德上來說,他是沒有什麼大污點的。
如今對比七皇子,方知道,人要享受,可以達到什麼樣的地步。
光是這一夜的歌舞樂妓,就把甘甜給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