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0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文 / 吳眉嬋
第100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這一番猛藥,下得很。
比起之前,琅邪王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琅邪王,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野心家,從豢養死士,欺辱地方官到強行攤派,苛捐雜稅,趁火打劫,玩敵養寇,通敵賣國……
注意最後一條,通敵賣國!
有琅邪王和北方匈奴勾結的罪證……甚至還逮捕了幾名匈奴俘虜,讓他們呈堂證供。
人民別的都無所謂,但不能容忍漢奸對不對?
難怪本朝和北方匈奴打了一兩百年,都沒有進展。
都是琅邪王這廝的錯。
琅邪王,大有當年袁崇煥被俘之風。
如果被抓到了菜市場處斬,老百姓們一定會蜂擁而上,拿臭雞蛋扔他,並且將他一刀刀地刮了。
因為這份罪證,有甘甜王妃的親筆畫押,證據十足,不容抵賴。
一時間,牆頭草一般的愚民們,又開始紛紛揚揚。
看來,琅邪王這廝是真的謀逆啊,謀逆啊……
畢竟,人家新帝手下那麼多文臣也不是吃素的,至少,槍手多,文采好,這一道罪證,經過他們的潤飾和修辭,頓時請辭並茂,活靈活現……
就連最愚蠢的街頭乞丐,也在交談時開始驚呼——琅邪王真的反了,真的反了……他的罪證已經被王妃揭發了……是他的妻子親自揭發的啊……
孰是孰非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有足夠可以八卦的猛料。
甘甜那時已經在馬車上了,隨著顛簸程度的加劇,她逐漸體會到自己這一次做人質的臨近——以前是預演,現在是荷槍實彈了。
她閉上眼睛,美美地睡一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書寫了琅邪王的罪證有什麼了不起。
本來嘛,人民都是牆頭草。
誰統治誰給飯吃,就從了誰。
被強姦的女人還是這樣呢,久而久之,有飯吃,生了孩子,強姦犯自然就成了丈夫。
人們寧願辜負仁慈的人,卻從不敢違逆暴君。
馬車,在京城外的十里鋪停下來。
這裡,就是朝廷的祭壇。
負責這一次護衛的,正是恆文帝新近提拔的鐵大將軍。
鐵將軍這一生也是充滿了風雲傳奇,他出身卑賤,大名叫做鐵蛋,一聽就是個放牛娃的命,可是,一遇風雲便化龍,機緣巧合,他成為了名動天下的大將軍。
也是恆文帝最為重視的將領之一。
因為這一次,女眷眾多,從司馬皇后到傅貴妃,到甘甜……說白了,是一次婦女界的表彰大會。
也順便召開一個「宣判大會。」
很簡單,那就是召集百官,人民,公開琅邪王的罪行。
圍觀者眾。
人聲鼎沸。
皇宮裡的娘娘們都出來了啊。
快看看,誰到底最漂亮??
一二三四五……大家數過去,發現還是幾個側妃很漂亮。
司馬皇后一般般。
傅貴妃也一般般。
對了,還有琅邪王的王妃。
大家第一次目睹王妃風采。
她穿得整潔,素淨,臉容端莊肅穆,無半分妖艷之氣,一看便是那種賢良淑德的好女人。
她沒有受到任何脅迫,傅貴妃等人陪著她,一眾女眷都對她十分尊敬。還有她的幾個兄弟姐妹,都被喚來,整齊地擁戴著她。
姐妹攜手,手足情深。
以證明她不是一個假人。
傅家人,自然認識傅家人。
她是自由自在的。
這一日,她穿了一身黑衣服。
滿臉正氣,書寫和奸賊琅邪王決裂的氣氛。
問:你琅邪王不是說你老婆死了麼?
答:大家都看到了,王妃好好活著,琅邪王是在撒謊。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琅邪王的謊言,被戳破了,足以證明,其他也是在撒謊。
問:你琅邪王不是說你伉儷情深麼?如果你老婆現身了,你救不救?如果你老婆根本沒死,你怎麼辦?
答:你如果不現身救人,你就是假仁假義;你如果現身救人,你就死定了。
除了鐵大將軍之外,還有一隊御林軍。
周圍被包裹得銅牆鐵壁,水洩不通。
別說劫法場,就算是一隻蒼蠅也劫不走。
而且,在十里堡的外圍,還駐紮著五萬大軍。
保管叫你有去無回。
新帝功課做得很足,槍手們的宣傳很到位。
這時候,甘甜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勇於大義滅親的大仁大義之輩——她是傅貴妃的外甥女,是傅丞相的外孫女……一家大小,世世代代蒙受皇家恩寵。因為察覺琅邪王心懷不軌,屢次勸說無效,所以擔驚受怕。
在傅貴妃的規勸之下,可憐的女人終於鼓足勇氣,還是以大局為重,勇敢地把琅邪王給揭發了!!!
新帝的名譽,被洗得比白布還要白。
有了傅貴妃這一層姑侄關係,這一切,理解起來並不難,是不是?
甘甜站在高台之上,看見黑壓壓的人群,聽著禮官對自己大篇幅的讚美,就連被贊為偉大的演技派的她,也對自己的演技失去了信心——強中更有強中手啊。
掌聲如雷。
圍觀的人民激動了。
這世界,還是有好女人的,對不?
偶像啊!
又一個偶像被這麼樹立起來了。
新的造神運動,非常成功。
轉眼之間,從天堂到地獄,又從地獄到天堂。
貞潔烈婦、大義滅親——那些屬於女性頂頂好的名聲,都加在了她的身上。
道德的楷模啊。
她飛快地回想歷代的列女傳,是否出現過自己的名字?
但是想來想去,幾千年下來,烈女或者是太多了,或者是讀書不認真,她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出現在哪本歷史記載之上過……
這樣一想,忽然就覺得大不妙。
如果沒有記載,那就表明——新帝失敗了。
歷史,都是由成功的一方書寫的。
琅邪王,當然不可能把自己寫進列女傳裡。
完了,完了。
她在高台上,手握著詔書,面色發紅,手腳發抖——下面圍觀的人,還以為她是蒙受了這樣的讚揚,大義滅親而激動不已呢。
祭祀典禮正式開始了。
冗長的一番儀式過去之後,甘甜就需要親自宣讀琅邪王的罪證。
她一身素潔的衣服,沒有任何人的強迫,完全出自自願——慷慨陳詞,聲淚俱下地痛訴琅邪王如何的狼心狗肺,野心勃勃,謀逆作亂……
她念得很認真——不認真的話,身後隨時有劊子手。
可到了中途,忽然覺得不對勁。
好像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
似嘲笑,又似惱怒。
她心底一寒,一時間,竟然頓住,念不下去了。
是誰?
她在人群裡一番搜索。
無人!
沒有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
不可能是夏原吉,他這樣的男人,如此的醒目,絕不會輕易現身在人群裡。
是琅邪王?
更沒這種可能。
當初,他不顧人質,不宣而戰,擺明了不顧自己的死活,更不會傻到來這裡劫法場……雖然是祭壇,但是跟法場也差不多了。
那是送死啊!
難以想像,琅邪王會為了一個女人前來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