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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血戰台灣 第49章 死戰到底 文 / 西門吐血

    當日軍以野獸般瘋狂的身影突然從硝煙瀰漫的陣地前衝出來之際,連陳國章在內的許多紅標軍都不由大吃一驚,在那麼密集的排槍以及手榴彈的彈幕攻擊下,根本就不會有人能從地上站起來,更別說是還能發起衝鋒,但現在,小林幸英做到了,他的第一中隊的武士們雖然個個渾身都佈滿傷痕和血跡,但仍然端著村田刺刀彷彿中了邪一般,狂熱地向紅標軍陣地殺來。

    「殺——」陳國章端起毛瑟刺刀又是第一個跳出戰壕,他側過身子,撕扯著嗓子對戰壕內的紅標軍大吼道,「殺光東洋鬼,殺光倭奴兵!」

    紅標軍們見狀,紛紛端起毛瑟刺刀也跟著跳出戰壕,準備再次打日軍一個反衝鋒,將這些精疲力竭、傷痕纍纍的獸兵一個個挑死在陣前,但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噠噠噠噠!」從山包下面一個石塊後面傳來一陣清脆彈殼蹦跳聲,就彷彿死神奏響的舞曲,在那一刻一下子便掩蓋住戰場上的撕殺聲。

    兩道淒烈的火舌從斜側裡猛地竄了出來,短短一瞬便覆蓋住整個二號陣地,剛剛從戰壕內跳出來準備對小林幸英率領的日軍打反衝鋒的紅標軍士兵一下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射擊打成篩子,許多人甚至剛剛才站起身來,就被打翻在地,鮮血一下子噴滿了整個溝壕。

    小林幸英本來憋足了一口氣,哪怕全員陣亡,也要衝上紅標軍的陣地,雖然他的中隊遭到紅標軍可怕的手榴彈的彈幕覆蓋,幾乎一半的人都倒在離陣地前的二、三十米之地,但他仍然有信心帶領剩下的士兵衝破紅標軍的火力網,用刺刀佔領整個陣地,但那突如其來的加特林機槍把衝出的紅標軍一個又一個打翻在地上,他卻絲毫沒有一點欣喜的情緒,甚至有著深深的羞辱感。

    「庫魯死!」小林幸英發出憤怒而狂暴的吼叫,根本不顧友軍的機槍彈幕可能會傷及己方人員,以更兇猛的姿勢向陣前衝去,「殺光大蛇軍,殺光支那軍!」

    「庫魯死!庫魯死!」周圍的日軍也狂熱地爆發出野獸般的吼叫,紛紛向紅標軍的陣前衝去,那短短二十米的距離,他們只要幾秒鐘便能衝過。

    這一回,這短短的幾秒鐘,倒成為許多紅標軍生命中最後的時光,因為來自日軍後方的加特林機槍陣地像死神鐮刀一般,大量收割著猝不及防的四營一連士兵。

    陳國章看到身旁一個紅標軍士兵被加特林機槍撩倒在地時,子彈是從他左臂射入,穿過左胸再從右手肩部射出,貫穿了兩邊的肺部,當那士兵倒下的時候,血液像擰到最大開關的水龍頭一般,呼呼地噴湧而出,而他一時間還沒有死去,依然清醒地瞪大眼睛看著陳國章,喉嚨咕咕地滾動著,想說什麼卻半天也發不出聲音來,但是陳國章卻從他的張開的嘴型中讀出了他想說的話。

    「殺!」

    那士兵臨死前仍然想高喊的話是「殺」。

    看到這一幕情景,陳國章簡直憤怒得無法形容,他在那一刻只感到渾身血液一下子沸騰起來,毛髮都要豎起,他舉起毛瑟刺刀向著日軍湧來的方向衝去,嘶聲吼道:「殺——」

    能衝出戰壕的紅標軍已然不多,但無論是重傷還是輕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的人,全都掙扎著從塹壕內爬起,像下山的猛虎一般,撲向衝上來的日軍,在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雙方再次狠狠地衝撞在一起,雙方也全都殺紅了眼,再沒有一人向後退卻半步,哪怕是死,也是倒在正前衝鋒的方向。

    陳國章是第一個衝入日軍人群之中,他舉起毛瑟刺刀,一槍就挑中迎面撲來的一個日軍胸口,將其心臟紮了個對穿,但那日軍在臨死前也將刺刀扎入了他的大腿,噗哧一聲整個刺穿,鮮血呼地就湧了出來,大腿立刻浴滿鮮血,他身體一歪,不由跪在地上。

    「庫魯死!」後面一個日軍興奮地衝上來,在陳國章顧及不上的後背盲區高高舉起村田刺刀準備將他活生生地挑死在地上。

    就在這個危急時刻,陳國章剛剛側過頭來,只聽「啪」地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幾乎是貼著頭皮從頭頂上飛過,他再轉身回頭看時,那日軍已發出一聲慘叫,仰天倒地,額頭上被打出一個槍洞,紅紅的鮮血和白白的腦漿從那洞冒了出來。

    他再側頭看去,這才發現這一槍竟是那個少年兵林子通打的,少年手裡的德式手槍仍然冒著淡淡的硝煙,他沒想到自己將配槍送給對方,倒在這個關鍵時刻救了自己一命。

    「長官,這把槍終於該屬於我了吧?」林子通臉上堆滿了興奮而激動的笑容,他晃動著手中的槍,大聲道,「阿姊,我報仇了,我終於替你報仇了,我殺了一個東洋鬼,就在剛才,就在那兒!」他激動得滿臉是淚,渾身不停顫抖,甚至連打在腳邊的子彈都渾然不察。

    「小心流彈!」陳國章見危險,急忙一把將他拉到一個彈坑裡隱蔽,也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日軍已哇哇怪叫著跳入彈坑,舉起村田刺刀一刀就刺中陳國章的小腹,將他整個人都釘在地上。

    「啪!」槍聲再次響起,林子通幾乎是將手槍抵在那日軍的後腦勺上開的槍,當子彈擊穿對方的腦顱時,白花花的腦漿便像米糊一般呼地湧出來,噴得他滿臉都是。

    「連長,連長!」林子通看到陳國章一邊踢開那日軍屍體,一邊捧著被捅穿的小腹正痛苦地伏在彈坑之內,不禁發出驚呼聲,急忙用手按住他的傷口,大哭道,「長官,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們還怎麼打東洋鬼?」

    陳國章臉色蒼白,日軍那一刀將他的腹部都刺了個穿,深深地插入土中,腸子已經被撕斷,那焚心一般的劇痛讓他幾乎都要暈死過去,但戰鬥才剛剛開始,他還不想這麼快就倒在血泊之中,他仰起頭看著頭頂的陰鬱蒼戾的天空,哈哈大笑,笑得滿臉是淚,道:「死得其所,何懼之有?阿通,東洋鬼是打不完的,你還小,還有很長的時間繼續打鬼子,殺倭寇!我命令你立刻撤出戰場,將這兒的情況報告給柳天明柳營長!」

    「不,我死也不離開你,死也不離開陣地!」林子通趴在陳國章的身上,情緒激動地大哭道,「我還要殺鬼子,我姐的仇還沒有報完,我要殺光鬼子,將他們通通斬盡殺絕!我絕不做逃兵,死也不做逃兵!」

    「命令,這是命令!」陳國章摀住腹部的傷口,劇痛讓他頭腦都開始變得模糊,他狠狠地咬住下唇,甚至不惜咬爛整個嘴唇,好讓刺痛使自己頭腦保持短暫的清醒,他厲聲喝道,「士兵林子通,你要違抗長官命令嗎?」

    林子通聽到這聲暴喝,不由呆了一呆,滿臉的淚水和泥土都結成一片也顧不得擦拭,失神地看著已然奄奄一息的連長,感到手足無措。

    「滾,快給我滾,不把這兒情況報告給柳營長,不搬來援軍,你就不是我陳國章的兵,你就永遠都不要回來!」陳國章狠狠地踢了少年一腳,少年一個趄趔便摔倒在彈坑內,他瞪著眼睛大吼道,「你就是我們四營一連最後的火種,你必須活下來,替我們四營一連每個人活下來!你必須把這兒發生的一切告訴給大家,讓他們知道,我們四營一連沒有給紅標軍丟臉,沒有給首領丟臉,我們四營一連全體士兵,願意為中華神聖之領土,為我們台灣,戰鬥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林子通哭得像個泥人,跪著爬到陳國章的身邊,嘶聲道:「連長,連長,我如果走了,那你怎麼辦?」

    陳國章一巴掌便將少年打翻在地,吃力地發出吼叫道:「誰他媽要你管我?滾,快滾!你如果再不執行命令,我就要執行戰場軍紀!聽明白沒有,快滾啊!」

    林子通知道連長已經動了真怒,如果再不走,可能真要執行戰場軍紀,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跪下來重重地給連長連磕幾個響頭,大哭道:「連長,我一定會把這兒情況報告給柳營長,一定會搬來援軍,你不能死,你要堅持下去,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便轉身翻出彈坑,趁著手榴彈的硝煙還未完全散盡,矮著身子穿過陣地,向山後奔去。

    看到少年終於離開了自己,陳國章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發出哈哈大笑聲,雖然這會撕扯到傷口,但他卻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看著東方,看著基隆以南瑞芳前指的方向,喃喃道:「首領啊,你說過我們紅標軍要打敗這幫狗日的東洋兵,必須拿出比他們更加嚴明更加旺盛的紀律和士氣,你說我們紅標軍要拿出遠遠超過那些雜碎的大無畏精神,我們要比他們更加勇敢,更加不怕畏懼死亡!現在,現在我要告訴您——我,陳國章,以及四營一連的全體士兵,全都做到了!我們沒有一個是歹囝,沒有一個是孬種,沒有一個給您丟臉!只要一息尚存,我們就將一直站在這兒,我們就永不後退,我們就將戰鬥到生命的最後時刻!」

    「庫魯死!」又一個日軍突然衝到彈坑邊緣,發現陳國章斜斜地躺在彈坑內似乎還有氣息,不由興奮地發出怪叫聲,舉起村田刺刀跳了下來,狠狠一槍就刺穿陳國章的胸口,將其釘死在地上,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陳國章反手抽出的工兵鏟狠狠地砍向那日軍,只一下便削掉了對方的天靈蓋,血液和腦漿呼地便沖頂而出,灑得整個彈坑都是紅白相間的污穢。

    那日軍捧著浴滿鮮血的頭顱,發著可怕的哭嚎聲重重地摔倒在彈坑內,痛苦地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庫魯死!庫魯死!」不斷有日軍從這佈滿屍體的死亡彈坑中跳越而過,誰也不知道這其間發生了什麼,倒下的人永遠不再爬起,死去的人也永遠不再甦醒,但紅標軍戰鬥至死的大無畏犧牲精神卻深深地震憾著殺上陣地的每一個日軍,也深深地震憾著目空一切、驕狂之極的小林幸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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