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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四章 理想與野狗 文 / 潛水潛行

    於小歌白天被沈子清傷得心中鬱悶,一回到家就甩掉了鞋子,正要軟倒在沙發裡懶上一會兒,卻發現沙發邊一隻狗趴在那裡睡得正舒服,把於小歌嚇得啊地一聲尖叫。

    007被齊欣帶到寵物美容店裡從裡到外收拾了一番,對這只聽話的狗齊欣也喜歡到了極點,直接就給他在屋子裡搭了窩。

    於小歌的尖叫打擾了007的美夢,起身站立起來。於小歌立時精神極度緊張,生怕它會衝過來咬自己一口,齊欣從廚房走出來道:「007很乖的,不用怕。」話音剛落,於小歌就看見007跑到沙發上叨了一個靠墊,然後獻寶似的跑到自己面前送給自己。

    於小歌被007乖巧的表現弄得心情好了起來,問母親從哪裡買了這隻狗,齊欣得意地大講自己和這隻狗的緣分,「寵物市場那麼多人,他偏偏選了跟我走,你說是不是緣分。」在家裡,這位女強人回歸了母親和妻子的角色,說話帶起了水分,齊欣無疑誇大了事實,007的選擇不過是在她和杜老虎之間而已。

    於小歌心想,這隻狗似乎比那隻貓也不錯啊。

    於小歌吃過飯後,和一家人一起逗弄007,順便對父親於則誠說起了西關村拆遷的事兒。

    於則誠聽了情況後立時臉色陰沉,於小歌的母親齊欣取笑他道:「怎麼,於大市長是不是感到自己被耍了。」於則誠無奈地搖搖頭:「我本想結好順城的本地力量,看來,地頭蛇們把我當成了冤大頭啊。」

    於則誠空降a城沒有多久,受到李真生的壓制,一直不得施展,自己的夫人雖然手中掌握著齊桓投資,但若投資a城,難免瓜田李下,給別人攻訐自己的口實。所以,齊桓投資一直按兵不動,於則誠結好譚氏,不無試探一下順城本土勢力與李真生的虛實的意味,如今看來,不借助夫人,自己還真難以在順城馬上打開局面。譚氏敢在背後陰自己一下,這中間難說沒有李真生的授意。

    按照自己的穩重性子,自然是徐徐圖之,但自己必須配合家族的大戰略,理順a城已勢在必行。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於則誠明升暗降被扔到順城,實際卻是被家族委以重任,是來順城打開局面的,這關係到戰略全局,自然是越早謀劃越會佔得先手,最好在對方沒有回味過來之前,自己打開局面,完成步署,若是待對手覷破,先機盡失。

    齊欣道:「我明天去註冊一個新公司吧,把簡簡調來。」

    於小歌道:「小姨畢業了嗎?」

    「你天天就知道外面四處亂跑,連你小姨畢業都不知道,你要是當初聽我的安排肯去國外讀書,比簡簡也差不到哪裡去,家裡的事兒什麼時候上過心,一個記者有什麼好當的,我的公司到最後要扔給誰,難道解散嗎?便宜那些白眼狼嗎?……」

    齊欣在外面呼風喚雨,在家裡卻不免家長裡短,發發牢騷。

    於小歌笑著道:「你不總說嗎,女兒遲早是人家的人,我要是接手了齊桓,將來一嫁人,齊桓不就跟著改姓了,所以啊,我不去齊桓是為了老媽你辛苦攢下的家業負責。」

    於母氣得咬牙切齒:「你這記者倒沒白當,嘴皮子練得挺利落,我每次一說公司的事兒,你總有話對付我,等你爸這邊的事一了,我不管你做什麼,馬上給我到齊桓報道,我以前寵著你,由著你來,是想讓你多一些閱歷,現在,閱歷時間結束了,別以為我不會拿你怎麼樣。從今天開始,我就做一回惡人,你就當我是後媽好了。」

    於小歌不停吐著舌頭,用求助的目光看於則誠,於母發起飆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就於則誠而言,倒是希望女兒活得自在快樂一些,自己選擇人生,但就事實而言,顯然不太可能,齊桓投資要是不是由自己的女兒繼承,於則誠也覺得絕不可接愛。一直想找機會和於小歌談一談的於則誠表情也認真起來,招呼女兒坐到自己身邊來:「小歌啊,你有沒有想過,齊桓投資如果掌控在別人手裡,用來攻擊爸爸和媽媽會有什麼後果?」

    於小歌自然知道後果,於母的那些哥哥姐姐在一邊虎視眈眈,若不是於則誠的威懾,只怕那些人早就小動作不斷了。但齊欣只是一想到穿上職業裝,在各色人之間虛偽的談笑應酬,頭大如斗。

    於父接下來的話,更像是談判:「我和你媽媽在你婚姻的問題上已經做了讓步,你愛誰將來要和誰結婚生子,這都由得你,但你要清楚,你是有一個家的,你有責任為這個家承擔一些東西,哪怕是你不願意的,就像你為了你的記者事業也必須去做你不喜歡的娛樂八卦一樣,你自己想一想吧。」

    於父的認真讓於小歌長長歎了口氣,表情索然,還有些落漠。於父於母對望了一眼,悄然走進了屋子,留下於小歌獨自靜一靜。

    於小歌順勢倒在了沙發裡,抱著靠墊,突然想起了自己無憂無慮的大學,彼時,自己是個經常熱血暈頭的靚女,那時的於小歌自信而快樂,她覺得不靠當官的父親做董事長的母親,自己的生活一樣絢爛如花,獨立而自由。但工作後的第一件事就讓她噁心到了,雖然她能憑借自己的努力到順城的電視台工作,但他沒能力阻止齷齪上司對自己的覬覦,那個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台長連掩飾一下的動作都懶得去作了,無恥得雲淡風清:你跟了我,可以當主任,拒絕我,你最後會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離開。

    於小歌對這個台長感到好笑,煽了他一巴掌,潑了他一臉水,於小歌自然有這麼做的底氣,但隨後的於小歌就被打發到辦公室端茶送水了,台長的意圖再明白不過,先擠兌你,然後找個借口你就直接走人。

    台長大人正好撞到了於則誠的槍口上,彼時剛到順城的於則誠正要殺雞給猴看的時候,台長大人就把腦袋伸過來了,於大市長手起刀落,連帶著宣傳部長和台長大人都去紀委報道了,隨後關進了監獄。

    於小歌想,如果不是自己有一個當官的爸爸,是不是自己那個時候就已經離開電視台,離開了自己喜歡的職業呢。就算是做了這個職業,於小歌多數時候仍是身不由已,就像她大老遠要去沈子清那裡拍一隻貓,他想到了沈子清那句讓她感到難堪的話:「我們是窮人,沒時間跟你們娛樂,我們只想著明天怎麼生活,如果你要採訪的話,你應該去警局問一下,撞我的肇事者為什麼現在都沒有抓到,你應該去西城橋底下看一看,為什麼那麼多人在橋底下搭個窩篷睡覺……而不是把所有的寶貴時間搭在一隻貓的身上,你們人不會感到無聊,但是我的貓會。」

    這句話不只是面子上讓於小歌感到難堪,而是從內心裡有一種理想被鄙視的感覺。儘管於小歌被沈子清的話氣得想殺人,但她卻不得不承認,沈子清擊中了自己。自己對這個職業的理解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她不可能想要揭露什麼就可以揭露什麼,也不可能想挖哪的**就可以隨意報道,有時候,她還會在網上被刪貼,正義只在理想中。

    這一刻,於小歌感到心中的理想正在癱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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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子清來村裡有些日子了,前些時候因為身體的原因,一直在家中裡囚著,倒是對西關村的格局不是太過清楚。西關村地處城西郊,離市中心倒也不是太遠,公交很是方便,拆遷的問題一直懸而未決,以沈子清升斗小民的眼光,自然不清楚為什麼這裡直到現在還是髒亂差,如果不是這次被車撞倒差點死在西城橋,他也許根本不會知道市郊有這麼一個村子。

    沈子清有時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要感激這裡的髒亂差,也許這種底層人的生活狀態才讓這些人沒有丟掉人性中的善,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弱者,所以對於弱者會天生親近同情,如果這裡是一個高層人士聚居的別墅區,也許那晚沈子清就會拋屍野外了,就沈子清的經歷而言,越往上,越是冷漠。

    所以,這裡雖然破爛,但沈子清覺得親近。他覺得自己必須為這裡做點什麼。

    沈子清記得西關村東邊總有野狗出沒,那裡有個土丘,野草叢生,平時少有人去,沈子清的目標就是那裡。

    土丘邊寂無人跡,沈子清的肩頭上,假虎瞪著眼珠,一雙貓瞳暗夜裡散著的光有些妖異。沈子清學著野狗,狂吠了幾聲,立即傳來了幾隻野狗的應喝聲,一時間,土丘周圍狗吠聲一片,在夜裡傳出老遠,讓人頭皮發麻。

    據說原來這一帶是墳場,不是沒有人打過這裡的主意,想把這地塊開發出來謀利,但最後,想開發這裡的人都莫名其妙出了意外,出於禁忌,這塊地再鮮有人問津,誰都不願觸這個霉頭。

    看著那些狗圍過來,沈子清多少有些興奮,他從口袋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饅頭,掰開了向圍過來的野狗們扔去,一邊扔饅頭,沈子清一邊呼喝著野狗們保持秩序,他盡量用最簡單的音節,說最簡單的字,這樣野狗們方能聽得明白。

    野狗們吠聲過後,被眼前這個奇異的人類驚住,在他們的簡單的思維裡,沈子清的聲音直透靈魂,他們很容易就能明瞭沈子清所要表達的意思,並且有一種臣服的**,那聲音傳入耳中,是一種心靈有了信仰後的奇妙的歸屬感,好像以前的渾渾噩噩突然之間被醍醐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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