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破爛王 文 / 潛水潛行
譚東城笑了,彷彿早就知道結果一般。
「如果你願意賣這隻貓,我現在就可以把支票給你,你可以在任意一家銀行隨時提走這100萬。」譚東城的聲音誘惑十足,100萬是許多草根一生都攢不夠的錢,有許多人如果有機會得到這個數字的存款,會出賣親人和朋友,這種事,譚東城見得多了,也慫恿人做得多了,他不相信沈子清會為了一隻貓捨掉100萬。
沈子清的身軀定在那裡好久都沒有動,譚東城以為沈子清此刻在心正在波瀾起伏,於小歌也如此以為,100萬啊,這世間,有多少人夢想著一夜擁有這樣一個數字呢。
直到他們發現,沈子清思想鬥爭的時間太久了,他們才發現了情況不對。
他們發現沈子清正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他們順著沈子清的視線方向望去,一個收破爛的老頭正推著車子尷尬地看著沈子清。
於小歌在醫院見過這個收破爛的老頭,那是沈子清的父親。
沈子清看著推車的沈父,喉間不停湧動,不住地往下嚥吐沫,他心間醒悟,原來這就是沈父平時早出晚歸說的在上工。沈子清想當街給自己兩個嘴巴。
沈父顯然沒想到會在這個情況下與沈子清相遇,手足無措地道:「栓兒,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顯然,和沈子清的意外相遇不在沈父的意料中,他以為沈子清不會這麼早回來,才推著收破爛的車回來取些水和吃的。
沈子清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心裡卻在翻江倒海,跑過去接過沈父的手推車道:「爸,咱們回去吧。」沈父慌忙把車讓到一邊道:「你別動,這玩藝兒髒。」
沈子清不由分說,接過了沈父的手推車,這樣也許能讓自己好過一些。
於小歌以為沈子清的家境窘迫了一些,只是沒想到,窘迫的程度比她預想得更糟,以她的經歷,自然不知道也無法親自體會出那些走投無路求借無門的無奈,但她的心裡裝滿了同情。
於小歌走了過去,對沈父道:「你好啊,伯父。」
這聲「伯父」也算是對沈父的尊稱,表明自己是和沈子清是朋友,對於沈父來說,當然不覺得「伯父」和「大爺」有什麼區別,不過一個捏得出水似的姑娘甜甜地稱呼自己,沈父還是很高興的,至少直觀的印象是這孩子懂禮貌,人不錯。沈父心裡甚至還有點怪自己的兒子,上回怎麼就把人家這個好好的姑娘氣成那樣。這樣想著,笑著對於小歌道:「是於記者啊,你這回又跑這裡弄啥節目啊。」
於小歌道:「伯父,還是叫我小歌吧。聽說這片地區要拆遷,我來採訪。」
「小哥?」
於小歌自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彆扭之處,笑著解釋道:「我的名叫於小歌,歌曲的歌,你要是覺得彆扭,就叫我歌子吧。」
「哦,不彆扭,不彆扭,小歌……歌子啊……有空到我家來玩兒啊。」
「會的伯父,就怕你的兒子不歡迎我啊。」於小歌說著拿眼瞥了沈子清一下,頗有點使壞給沈子清上眼藥的意思。
沈子清正心中難過得要命,沒心情理會於小歌的那點小心思,只想帶著父親盡快回家,然後,兩個人好好的談一談,他當然不願意自己的父親推著破爛車四處遭人白眼,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當得實在是太過失敗。
儘管沈子清表面上平靜無波,人精一般的於小歌還是在沈子清的眼裡看到了難過,於小歌吞吞吐吐地對沈子清道:「…如果…你接受這一百萬的話,你別誤會,我是說……伯父就不用這樣,可以過得更好些…」
譚東城又加了一把火道:「沈先生,我是很有誠意的,只要你點頭,我現在就可以把錢存進你的賬戶。」
沈父聽著幾人的說話一頭霧水,遂問道:「栓兒,什麼一百萬,你可不要作什麼壞事。」
沈子清道:「他們要拿一百萬買假虎。」
「一百萬?」沈父張大了嘴巴,擁有這樣一筆錢從來不是他這種土裡土氣的老農民的夢想,因為那是一種奢望。那夢想不如想著地裡多收點糧食更實在。
沈父驚呆了幾秒鐘,「栓兒,這錢咱們不能拿,我跟你媽都還能動,你也有手有腳,要那麼多錢幹嘛,這錢要收下了我們不是連隻貓都不如了,要不是這隻貓,你的命早沒了。」
沈子清原來還在想,如何同沈父說假虎對自己的重要,可沈父的一句話讓他感覺再說什麼都有些多餘,沈子清看著父親笑了,老天沒讓自己出生在大富之家,卻給了自己一個好父親,看來老天也不是那麼不公平。
沈子清轉頭對譚東成道:「有什麼樣的老子,就有什麼樣了兒子,老爹不為那點小錢財忘恩負義,我是他的兒子,自然不能給他丟臉。我說過,你買不起,整個譚氏國際也不值我的這隻貓。」
沈子清說畢,扶起沈父收破爛的小車道:「爸,走吧,我們回家。」
「好,你媽在家也等急了吧。」沈父跟在推著收破爛小車的沈子清後邊,旋又好像想起什麼回頭對於小歌道:「小歌……歌子,你真是來採訪這片拆遷的事的?」
於小歌道:「是啊。」
沈父道:「那你可得好好把這事兒在節目上說一說,那些人太缺德了,逼著人拆遷,給的那些錢根本就不值房子錢。」
於小歌眉頭一皺,走上前對沈父道:「伯父,你說得能具體一些嗎,我對這情況不太瞭解。」
「本來每平米6000元的補償,可是錢只給了一半,而且那些人太不霸道了,好些人家還受到了搔攏,半夜都不消停,白天還動不動就停水停電,明擺著就是有人故意的……」一向老實的沈父說起這些來有點義憤填膺,而且也絲毫沒有顧忌。一是打抱不平,二是存了抱恩的心思,畢竟沈子清被車撞得差點沒命的時候,這村裡的人幫助了他們。
沈子清前些日子養傷,很少出去,傷好了的這幾天也幾乎不在村裡,倒是不知道這些事兒,此時聽沈父說起,也存了幫一下這些村民的心思,所謂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呢。只是他對於小歌多少心裡有些疙疙瘩瘩,心裡暗暗盤算著該怎樣打動這位美女記者。倒是於小歌一聽沈父說起拆遷裡有貓膩,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對沈父道:「伯父,你說得這些情況能不能再詳細一些,你還認識其他的人嗎,能不能把他們都找來,我瞭解一下具體的情況。」
於小歌的態度讓沈子清對之好感立升,心想這於小歌倒是個挺有正義感的記者。
沈父道:「這些你到村裡一問就都知道了,老顧和老王都被攪和好多天了,半夜裡都提心吊膽,報警了也沒有人理……」。
沈父一邊說,於小歌讓攝像的人在一邊錄,間惑插上一句,事情慢慢浮出了水面,沈子清也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無非是強制拆遷,開發商低價拿到西關村的地塊,這當中當然有貓膩,村民不滿,上訪舉報這些日子屢禁不止,這地塊的開發商也不敢有什麼太大的動作,於是耍起了歪門邪道,你不是不搬嗎,我也不打你,我也不罵你,我天天騷擾你,偶爾再給你停停水停停電,斷斷網,上邊的人就算是來調查了,也會把責任事故掌控在可控的範圍內。不斷搔擾的同時,派人說服,村裡有些人不堪其擾,加之先行拆遷有一些優惠,幾家已經簽訂了拆遷的合同。
於小歌聽著沈父說了些具體情況後,越聽越來勁兒,就想著要和沈父去村裡具體瞭解一下情況,不過卻被譚東城攔住了:「小歌,時候不晚了,咱們應該回去了,就算是你要採訪,也可以明天再來啊。」
於小歌瞥了譚東城一眼:「好吧,咱們先回去,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兒。」譚東城被於小歌的這一眼瞥得渾身不舒服,譚東城當然知道原因,西關村的拆遷就是譚氏國際的項目,而負責這個項目的就是譚東城。
譚東城看著於小歌不爽,心道:你以為我願意弄這個破地方啊,還不是為了你,為了你的那個官迷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