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妾發覆額 第28章 得救 文 / 清瀾皓月
第28章得救()
「你不是出力,你是要催我的命!」他緊緊的把我箍在懷裡,好半日才鬆開,賭咒發誓一般的說:「以後再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你們怎麼找進來的?」
「審問了俘虜,知道你們三個相繼跳崖,這十來日我們一直在這附近搜尋。昨日有人回報,說有樵夫在河裡撿到稀奇古怪的東西,拿回來看了是小柳的腰牌,這才一早逆流而上。尋了進來發現是離那日戰場不遠之處,我心頭又喜又憂。你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如果、如果已經」他轉開頭有些說不下去,鎮定了一下,又轉回來,「幸好潛水進來不久,就遇到姬少康,說你沒事。」
潛水進來,難怪潮乎乎的。好在有準備,應當是備了替換衣服的。
「我這輩子沒這麼害怕過,你這不讓人省心的。」他咬牙切齒的說著,突然咬了我頸子一口。
「啊——我都十天沒洗澡了,你也咬得下去。」我可沒膽下水去,真的是太冷了。
這一次我們三個人在這崖底被六哥找到,因為小柳壓根不能動彈,只能靠坐著。而姬少康只能勉強走動,走快了都不行。所以免了一場謠言四起的禍事。不然,我們三人一同在崖底呆了十日,如果被有心人污蔑,實在是說不清。
因為出去時順水,所以可以坐木筏子了。因此待到擔架做好,一個可以乘坐十數人的木筏子也做好了。
六哥牽我上去,「有一段流水很急,我抓著你,你讓我省點心。」
到了那段水流湍急的地段,除了兩個傷員,六哥和我,還有四哥,其他十來個侍衛全下水去護著木筏。
這水我知道,冰寒刺骨,想著四哥六哥還有這些侍衛是從這樣的水裡潛進來找我,我心裡一抽一抽的。
「你的傷好全了沒有?」我靠在六哥懷裡小聲問。
「差不多了。」
直到過了這一段,那些侍衛才從水裡起來,我拿手把眼睛摀住,示意我什麼都看不見。六哥把我的手抓下來,把頭摁進他懷裡,然後我聽他說:「都把衣服換了運氣御寒,不是大意得的。」
然後聽到些換衣服的聲音,六哥壞心眼,一直不告訴我可以抬頭了,我就一直埋在他懷裡。想動他就把頭給我摁住,「別亂動,看嚇著人換衣服的。回頭掉河裡去了,不好撈。」
旁邊有幾聲憋著的笑聲。我知道他恐怕是在嚇我,可也不敢真的動。萬一真出事呢。
到了木筏靠岸,我才被他鬆開,「走吧。」
岸邊有馬車等著,六哥牽我進去。
馬車裡熏著很好聞的香,我再聞聞自己,都有味道了。在崖底時我怎麼都比那兩個一身血的好些,在這裡卻有點自慚形穢了。
六哥笑,「一會兒到了營地就可以洗熱水澡了。」
也只好如此了,他倒是一點不嫌我身上有異味,挨得緊緊的。
營地還是從前那個營地,他直接把我拎到了大帳,吩咐人燒熱水。
我看到熱水一桶一桶的往大木桶裡倒,試試水溫,「嗯,可以了。你們出去吧。」
兩個勤務兵不出聲的出去。
我這一回比剛到軍營時髒多了,水都變了色了,第一遍從身上衝下來的水居然綠呼呼的。
我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上乾淨衣服。豎起耳朵聽聽,外頭倒是沒有旁人,於是走出去。
六哥也沐浴換了一身衣服,正倚在鋪著虎皮的榻上坐著。這大帳裡的東西倒是多了一些,不像前些日子那麼簡樸。
「過來!」看到我,他沉下臉說道。
我就知道,跑不掉這一通教訓。過去擺出『我認識錯誤很深刻』的造型,垂頭聽訓。
一直沒聽到他說什麼,我偷偷抬起頭,耐性還是比不過他。
「六哥,你不是要罵我麼?」
「管用?下回你不會再自作主張去涉險了?」他抱手瞇著眼說。
我這人,一向是小處好商量,聽話。可是大處,打定主意一般不聽旁人的。的確是不管用。
「那怎麼辦?你消不了氣的話,會怎麼樣?」
他被我氣笑了,「你也知道我生氣啊。我原本正在得意大獲全勝,用八萬人牽制了兩倍於我之敵,還逐個擊破,讓陳將軍和姬將軍壓力減小,可以趁勝出擊,全線入關。那幾千人馬沒有按時回來匯合,我也知凶多吉少。但既然上了戰場,就難免有這一天。雖然悲痛,但還能忍。結果,從俘虜嘴裡得知,你和小柳一起去誘敵了,還在即將被捉獲之際毅然跳崖,而小柳和姬少康也隨後躍下。你知道我當時心頓時冰涼了的感受麼?要不是魏先生從身後劈暈我,我說不得就將那幾千降卒就地處決了。」
「不可以,六哥。你如果殺了他們,會讓天下人心寒的。你是要做皇帝的人,那些以後也都是你的子民。」我著急的說,然後閉嘴,這些話魏先生肯定也說過了。
「是,魏先生也這麼說。可是孤醒來什麼都聽不進去,還同他大吵了起來,以致先生棄冠而去。」
「啊!怎麼會這樣?」
「你以為,你死了,我就能沿著用你的血鋪就的光明大道直達九重?我問你,那些俘虜說他們並無要殺你的意圖,只是要捉你威脅我。你為何還要求死?」六哥雙目炯炯的望著我。
我吞了吞口水,把跳崖之際想到的他放與不放是個兩難局面的顧慮老實說了。
他雙手摁在我肩頭,「你,你,叫我說你什麼好。比起名聲,當然是你的命重要了。我也不囑咐你了,你這左耳進,右耳出的小傢伙。我以後多操點心,把你拴在身上。這樣就免得我被嚇成這樣,不然我一定早生華發不可。」
我抓住六哥的衣服,「魏先生、魏先生真的走了?」
「沒有,他一出軍營我就冷靜下來。蕭何月下追過韓信,我去追他。結果一出去就遇上老四,他遞給我魏先生的信,這才知道,他不是真的要走,而是」
我做個『禁聲』的動作,「不要告訴我,這是軍機大事。」
「我不想什麼都一個人憋心裡。」六哥笑著說。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五哥呢?你把他怎麼了?」我這回把他連累慘了。
「哼,他!看你一個都看不住,我臨出發還叮囑過他,說你狡猾得很。」
「你才狡猾!」
「你到底把他怎麼了嘛?」
「關禁閉。」六哥沒好氣的說。
那就好,「他還不知道我回來了吧?」
「我偏不告訴他,叫他多著急懊惱一陣。」
我無語,怎麼這樣。
「六哥,現在離你的大業成功又近了一步了?」
「嗯,下午我們就拔營。老爺他們反倒先入關了。你再過上十來日就能見到他們了。琳琅寫信來,說子玨身體很好,胖嘟嘟的。」
我笑開,我很喜歡那個小傢伙,「那真好,我又可以捏她的嫩肉了。」那小手小腳嫩得哦。
六哥忽然失笑,「你這不是在報仇吧?」
報仇,報什麼仇?
「你小時候我也挺喜歡去捏的,你還張嘴咬我呢。你要捏捏我,別去捏子玨。」他說著身體後仰,哈哈大笑。
「你老胳膊老腿的,你有什麼捏頭?」帳子裡沒有別人,這樣的氣氛太容易擦槍走火,我把搭在肩上的毛巾拿起來擦頭髮。
想不著痕跡的離六哥遠些,結果他反而坐過來,替我擦頭髮,邊擦還邊嗅:「嗯嗯,這會兒好聞多了。」手上也沒個輕重,我奪過毛巾站起身,「你還有事要處理吧,我先回去了。」手腕被六哥拉住,「不過是一些文書,嗯,是該把老五放出來幹活了。沒他這個掌書記,事情突然多了起來。我又急著到處找你,都沒管。估計夠得老五忙一陣了。就算讓他勞動改造了。哼!便宜他了!」
「那,要拔營,我去收拾東西。」
「你的東西都搬到我這裡了,你看。」他往那邊空床上指指,果然,連我丟失的擀面杖都在。
「那我也要收拾。六哥,你是出去走走還是我換個地方?」
「為什麼,我就在這呆著不行麼?」他挑眉,詫異的問。
「你在這裡,我怎麼疊貼身衣物?」我憤憤然的說。壞傢伙,他居然還把我的包裹給拆開過了,裡頭弄得亂糟糟的。有這麼睹物思人的麼?
六哥摸摸鼻子,「我其實」看我瞪著他,「好吧,我迴避,我出去走走。你也不必再換地方了,一會兒吃過午飯就上路了。」
大軍滯留於此,想必就是為了找我們。現在人找到了,自然要拔營入關了。
我把東西重新疊好,剛換下來的衣服就不要了。本色都不太看得出來了。
到勤務兵來擺飯的時候,我發現他們看我的眼神比從前多了幾分敬意。這怎麼回事?於是抓著平時比較熟悉的丁冬問:「丁冬,你幹嘛這個樣子看我?好像,好像我在閃光一樣。「
丁冬把菜放下,又看眼六哥,然後清清嗓子,「這一回,十一小姐為了讓敵人入我們口袋,捨身誘敵。在敵人要捉你威脅殿下時,為了殿下不陷入兩難境地,又跳下懸崖,我們都對您刮目相看呢。」
「說什麼呢,姬大小姐不是也曾經誘過敵麼?」
「她那次怎麼都不至於被人斷了後路,危險係數要小得多。而且我不認為她能做出你那樣的選擇。」六哥輕聲說。
我聽著有點古怪,我、我可沒有要跟姬瑤比的意思。更加沒有要壓下她的意思。
而且,我才同六哥說了的事,怎麼丁冬他們全知道了。而且聽著口氣,全營都知曉。這樣子的宣傳我不需要啊。
拔營的時候,終於看到五哥了。他兩眼凹陷,看起來比初見的六哥還要憔悴兩分的樣子。也是,畢竟他是不見天日許久了。又加上心急、擔憂。我都回來了,六哥還壞心的讓他多受幾個時辰驚嚇。
「五哥,對不起!」
「十一,你要是有個萬一,我怎麼跟家裡、跟殿下,跟我自己交代?」他悲憤的說。
「是你自己笨,看不住人。」六哥在我身後,不冷不熱的來這麼一句。
五哥把腦袋縮回去了,過了一會兒趁著六哥去了旁邊,他又轉頭抱怨,「那文書都起灰了,幸好大戰過後,沒什麼大事。大家又都知道殿下找人都快找瘋了,等閒沒人敢來觸霉頭。我說,我怎麼一出來就聽到你都成女英雄了?」
我擺個苦瓜臉,「造勢啊!」我可一點要跟姬瑤一較高下的心思都沒有,六哥你把我捧那麼高幹嘛。
眾人在拆營帳,我和五哥就在旁邊咬耳朵。沒辦法,六哥他居然連四哥的飛醋都吃,我只有和親哥一處了。
五哥問:「你一會兒要坐我的馬上麼?」
我搓搓鼻翼,我可不想眾目睽睽之下坐上六哥的馬背。
「我做什麼要坐你的馬上,我自己會騎馬。」
「可是,沒有溫馴的小馬。你之前騎的那匹小馬是特意準備的,不是中刀倒斃了麼。軍營裡可沒有這樣小的馬了。」
「啊?那我跟著你吧。」
五哥點頭,「就是,你跟他畢竟沒過了明路,背後給人說不好。」
六哥巡視回來,全軍已經整裝待發,他看我坐在五哥身前,也沒什麼話好說,不過還是輕聲說:「快過年了啊。」
五哥問我:「怎麼了?不本來就是要入關過年的嗎?」
我心頭一凜,想起他出征前在亭子裡說的,等過了年,我滿了十四,就讓大嫂給我行及笄禮,然後他就要找老爺提親的事。
這事,已經迫在眉睫了呀。
我耷拉下腦袋,五哥隨手揉揉,在聽到號令後,趨馬前行。
六哥提親,老爺肯定是滿口答應,我難道真的要將錯就錯嫁過去和姐姐共事一夫。還有虎視眈眈的姬瑤。
煩死了!
「你幹嘛啊,坐好啦!這裡只有我一個,我不得不做你這個問題傢伙的保姆。我都被你害了兩遭了。事不過三,你不替我著想,也要替你未出世的侄兒侄女想啊。在馬背上動來動去是好玩的?」五哥絮叨的說,一邊伸手穩住我。
我不就拍了下馬背麼,「五哥,我有大麻煩。」
「殿下都解決不了?」他愕然。
「我的麻煩就來自他。」
「那我管不了。」他乾脆利落的回答。
我回頭怒目:「有你這麼當哥的?妹子有難,你袖手旁觀。」
他聽我說的嚴重,「你得罪他了?我看從小到大,倒是你對他又打又罵的。沒見他動過你呀。」
我面色悲慼,「得罪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