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吝嗇愛情 文 / 顧盼瓊依
第一百七十九章吝嗇愛情
「我知道，暮澄。」謝承勳緊緊抓著弟弟的手，聲音已經哽咽，「你是我弟弟，我怎麼不知道你的心思，是哥不好，是哥昏了頭，明明是你喜歡的女人，哥還惦記……哥從來沒怪過你……」
「我下定決心要打破這個只能活到二十八歲的噩夢，努力調整自己的生活習慣，發奮圖強。」暮澄的眼前恍恍惚惚，整個身體都在疼，額上已經滲出豆大的汗珠，冷汗濕透了背脊，咬緊牙關硬挺了過來，他能感覺到身體裡的某些東西在漸漸流失，思緒倒是無比清晰，一想到馨兒，他疼到朦朧的眼裡勉強流露出一絲開心的笑，說話開始喘息，極慢地說，「我要用我的愛好好保護馨兒，我要給她最幸福的生活……但是現在……看來我做不到了……我的心……好痛啊……哥，其實我想……好好活下去……幸福地與馨兒一起……白頭偕老……」
最後這一句使謝承勳瞬間紅了眼眶，心裡沉甸甸的，又難受得要命，看到暮澄唇邊的笑，他的唇也不自覺哆嗦起來，「會的，你趕緊好起來，你能和她一起……白頭……偕老……」
暮澄「嗯」了一聲又不說話，閉上眼喘了口氣努力擠出聲音，「得……得知她懷孕的消息，我當時很驚訝，但我……瞬間覺得好像平衡了一樣……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那個奪愛之人，這樣好了……上天居然給我一個美麗溫柔的妻子……還要給我一個兒子……讓我……讓我有機會當爸爸……我當時好興奮啊……你知道嗎？哥……但同時也覺得對不起你和馨兒，因為我欺騙了馨兒，我為了男人的尊嚴，自私地隱瞞那個事實……事實上我是為了大家好……也保護了我男人的尊嚴……我不想讓……大家知道這個秘……秘密……」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謝承勳虛軟地點頭，他的眼睛對上暮澄的，暮澄也在看他，眼神那麼清澈，一如當初那個喜歡事事信賴他的謝暮澄，額上有汗，明明在忍受痛楚，唇邊卻還含著笑。他的手心裡全是汗，握著暮澄手感覺離自己越來越遠，一種悲傷從陰暗的角落爬上背脊，哽咽得厲害，「暮澄，哥求你，不要再說了，停一會兒，停一會兒好嗎？」
暮澄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軟軟地抬起來，摸上哥哥額頭上一道淺淺的傷疤，「記得……記得小時候你和承智為了我跟那幫欺負我的大孩子打架……你們明明……打……不過他們，還是衝上去……你的頭破了……這裡留了一道疤……承智的手肘處也有一道，可……可是你們都沒有哭……爺爺……爺爺說你們是將軍，要保護我……我其實……其實最想做將軍……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想當一名軍人……我還不止一次偷偷穿過爸爸的軍裝……可惜我的……我的身體不好……這個願意後來被承智實現……他卻……卻死了，那時候全家都好傷心，我……也是……你……你放棄了在美國的事業，回來繼承謝家人的家訓，哥，你在我心目中就是英雄……你從不流淚的……怎麼這一次你倒哭了……」
眼前被水汽遮住視線無法看清，謝承勳這才發現自己哭了，是的，他從不哭的，哪怕三弟年紀輕輕就死去，他也沒哭，怎麼今天就哭了呢？
暮澄卻還在笑，抬起手顫巍巍地去替哥哥擦臉上的眼淚，「哥，我不要你流淚……你在我心裡從來是堅強和無所不能的……我要帶著這個記憶走……」
這時就算鐵錚錚的男兒也情不自禁再次流出傷心的眼淚，謝承勳緩慢點頭，拉下弟弟給自己擦淚的手，想緊握，又不敢用力。
莫澄的身體在陣陣疼痛中痙攣，皺眉仍然擠出笑容小聲說，「哥，我走了之後……你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子倆嗎……」
「不准走！」謝承勳立刻說，「沒人替你照顧她們，只有你自己來照顧，我有自己的小家庭，我不會替你照顧的，你要好好的，聽到沒有？」
這麼多年的兄弟，暮澄知道哥哥這是在故意說反話，軟軟地說，「哥，再縱容我一次好嗎？將那個秘密……永遠隱瞞下去……讓我在馨兒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這樣也保護了她……她那麼柔弱像一朵小花……她需要人好好疼惜，而不是摧殘和毀滅……」說完這些，暮澄的眼神直直地盯著上方，那麼亮的手術燈，他絲毫不感覺刺眼，彷彿在看某張嬌笑的臉龐。
謝承勳聽得心裡發軟，他與暮澄的這些對話已經達成某種默契，他想幫弟弟減輕痛苦，不知從何幫起，只能用自己暖和而顫抖的大手給弟弟以力量。兄弟二人默默握著手傳遞某種情感，誰都不願打斷這最後的靜謐。
最後暮澄緩緩收回目光，恍然苦笑，「哥……我的心好痛啊……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如果我來到這個世上注定只能走上這條路……那為什麼還要讓我……碰到馨兒……如果沒有碰到馨兒，我肯定會走得甘心……能不能再給我一年，我不貪心的，就給我一年成嗎？不，哪怕八個月也可以……我只想看到我兒子出世，我想抱抱他，親親他的小臉……聽他叫我一聲『爸爸』……我想再跟馨兒做一年的……夫妻……兩個月太短暫了……我還沒來得及回味，它就眨眼過去……」
聽到這些無限悲傷的話，謝承勳快速打斷，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不准……你這樣說……你的命是大家的……不准……不准你這麼輕易放棄生命……」
「老天對我不公平，從我一出生就不公平，為什麼要給我用不掉的財富？為什麼要給我所有人的寵愛？為什麼要給我這麼好的容貌和一份龐大的家產？這些東西全是有些人窮極一生所追求的，但我不稀罕，我要的愛情……老天唯獨吝嗇地不給我……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一無所有，也要愛情……我要馨兒愛上我……」暮澄眼裡積起淚水，另一隻手緩緩向上伸，似乎想抓住什麼，最後卻無力地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