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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文 / 顧盼瓊依

    第一百六十二章自作孽不可活

    心被撕裂一般,劇痛,已經無法形容,他的身子在顫抖,整個人彷彿被一隻巨大的手狠狠捏住、撕扯,凌虐,疼得他想要撞頭……

    他用這輩子最大的意志力緊緊抓住方向盤,拒絕再去想剛剛的畫面,拒絕再去想她的臉,他怕自己痛得會死去……

    他不怕死,他從來都不怕死,可他怕疼,他受夠了這種半死不活的劇疼,難以抑制。一陣陣**衝擊他的眼眶,又一次想起和長輩們的爭執。

    之前在軍區辦公室他答應聯姻,不過是緩兵之計,沒想到今天長輩們會逼婚,薛紫妍那個女人水性楊花,他怎麼可能娶她。他態度強硬與長輩們對峙,而長輩們像是這一次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他娶薛紫妍不可。

    笑話!他活到這麼大,唯一一次能做主的就是自己的婚姻,自然不能娶這樣的女人做妻子。

    要娶,應該是言馨這樣的女孩,看上去嬌柔,弱不禁風,膽小怕事,卻在骨子裡有一股韌勁,肯為救男友,犧牲最寶貴的東西。試問,世上有幾個女子能做到這一點?

    就在僵持的時候,暮澄回來了,手裡牽著滿臉羞澀,低低垂首的她,他悄悄攥緊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和長輩們說話的弟弟,餘光卻在靜靜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移動不了自己,更聽不到暮澄和長輩們的對話,四周寂靜下來,靜得能聽到自己瘋狂的心跳,此刻眼中的言馨令他情難自禁,他靜靜倚在沙發裡,只覺得滿心滿眼全是她,整個人輕飄飄的,又覺得好像被人定住,一時間百感集發,傷痛、悲哀、懊惱、又有些羨慕與嫉妒。

    這樣的好女孩他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呢,偏偏被暮澄一眼瞧了去,娶進門。

    如果,如果一切重來,他是不是能一眼看上她,把她拉到懷裡,好好疼她,永遠不放手……

    他轉不開視線,雖然卑微到要用餘光去注視,可仍然清晰地看到她白皙嬌美的臉蛋,濃密的微卷睫毛輕輕扇動,豐潤飽滿的唇瓣習慣性地輕咬,他曾經品嚐過這張誘人的小嘴,妙不可言。

    窒息的壓抑像兩塊木板緊緊夾在心上,夾得他喘不過氣來,暮澄彷彿是條銀河,在他與她之間阻隔開來,拉出無窮遠的距離……

    胸口太痛了,那裡已經在流血、腐爛,他感覺自己快要沉入無底的黑暗,在這之前他得趕緊離開,否則他會發瘋,他一定會不顧一切衝上去,在謝家所有人面前,把她從暮澄身邊強行拽過來,旁若無人地大聲說,「言馨,我要你,不管你要不要我,我只要你,跟我走,我會給你幸福,給你快樂。給我生個孩子,我們結婚,我會一輩子疼你,對你和孩子好。」

    然而,他不能這麼做,首先他不忍心傷害自己的弟弟,暮澄是他守護了二十七的弟弟,他無法狠心把弟弟千辛萬苦追求來的幸福打碎,他瞭解暮澄,現在在暮澄的眼裡誰都不重要,只有言馨是他支撐下去的希望。

    再者,看她和暮澄在一起開心的模樣,是那麼快樂,過去的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驚恐的模樣,臉上總是掛著淚痕,楚楚可憐。他能混帳到再傷她一次嗎?

    更甚者,他現在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是他親手把她推到暮澄的懷裡,是他威逼利誘,折磨她,羞辱她,使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謝承勳,你他媽不是個男人,居然對一個弱質女流下那樣狠的毒手。人家根本什麼都沒做,只是不喜歡你,不把你放在眼裡,你就以為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其實你在潛意識裡愛上了人家,於是你想著法子去給自己失控的心找理由,還荒唐到把她定在狐狸精的十字架上。

    在部隊磨練了這麼多年,早就練成鋼鐵一般的意志,絕佳的自控能力,怎麼一到她那裡全部崩潰,他跟個毛頭小子一樣瘋狂,被她一激就失去理智,一次次喪心病狂地強要她,一次次把她弄得遍體鱗傷,最後逼得她用『自殺』來解脫。

    無恥!他突然想狠狠抽自己兩個耳刮子,他不是無所不能麼?他不是手眼通天麼?為什麼當初不去查出真相,把事情弄到如此地步!

    任自己在這裡追悔莫及!

    自作自受!純粹的自作自受!

    不理會長輩們的氣惱,他帶著一顆崩潰的心踱步回書房,他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靜一靜,偷偷去舔傷口。

    無力地靠在書房沙發裡,摸出香煙,剛掏出打火機,門外似乎有響聲,心臟莫名一跳,不知為何一種期許鑽了出來,隨即他又嘲笑自己,期待什麼,期待她麼?就算是她又怎樣,如今她與他是叔媳關係,一個無法逾越的距離。

    腳步聲有點雜亂,似乎不止一個人,胸膛裡的那顆心驟然吊到半空中,輕飄飄的,又有些緊縮,他模糊間看到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尖尖的小下巴,還有一雙飽含水份的兩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此刻正如驚慌小鹿一般低頭走進來。

    越過她交叉在身前的纖細手臂,瞧了眼她平坦的腹部,準備點火的手指一頓,改為緊握打火機,她有身孕,吸煙對寶寶不好。

    隨後,他聽到自己控制不住開口,「怎麼,你什麼時候也成了逼婚的說客?」

    她仍然垂著小腦袋,沒出聲,他知道她怕他,更不想和他說話,依她的想法不可能是她主動過來找他,極有可能是長輩們看她性格脾氣好,要她來充當炮灰或是說客。

    對於聯姻他實在不勝其煩,如今沒有哪個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只除了眼前的她,可是他無法表達,身體裡裂開一道傷口,正在流血,牢牢地記得他與她此刻的身份,弟媳。

    在這個只有他與她的空間裡,他第一次可以不用顧忌別人,正大光明地盯著她看,她真瘦,記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沒有現在這麼清瘦,跟株小草似的,讓人不敢碰。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嬌弱到如小花一樣的女孩卻以自己的方式,搖搖擺擺撥開壓在身上的石頭,從石頭縫裡探出頭,堅強無比地活著。

    過去替宗源而活,替母校和妹妹而活,現在替暮澄而活,更替肚子裡的寶寶而活,唯獨她沒有替自己而活。想到這裡,身體裡某個柔軟的地方又隱隱浮出生疼,疼到像一隻大鐘迎頭敲上來。

    好啊,真是好啊,這一招真是高,倘若今天是謝家任何人來勸,他都不會鬆口,可偏偏他們派了言馨來,這個令他由恨轉愛,又追悔莫及的女人,他能拒絕嗎?

    頹然地壓下心口翻滾的巨浪,以嘶啞的聲音問,「是不是我結婚,你就會快樂?是不是……順了你的意,我的刑期就可以提前服完?」

    既沒極力勸他聯姻,也沒羅列出種種娶薛妍的好處,她仍然不說話,他卻讀出她的無動於衷,與漠不關心。

    一時間只覺得腦袋發愣,耳朵裡被「婚姻」這兩個字弄得轟響不停,抖著雙腿想站起來,沒成功,他陡然有種錯覺彷彿自己一下子失足跌進深淵,從心底慢慢浮上深沉的絕望,如潮水般將整個人吞沒。

    太陽穴裡的血管跳得疼,又似乎被人硬生生撕開,可真是疼,他卻在想,當初她也是這樣痛苦吧,疼到絕望,疼到窒息,疼到要剜腕『自殺』,逃避他的瘋狂與殘忍。

    這樣的痛連他都受不了,她是那麼瘦弱,膽小、怯懦,她是怎樣熬過來的,難怪她恨他,難怪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謝承勳啊謝承勳,你該!

    哈,因果報應,這是報應。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狠狠掐斷手中的煙,微垂下眼簾不讓她瞧出自己的情緒,壓著疼到抽搐的心,苦澀地說,「我已經得到了答案,你出去吧。」

    結果她真的走了,一絲一毫的留戀都沒有,走得那麼迫不及待,彷彿多待一秒都全身不自在。

    他失去知覺,彷彿整個人隨著她的離開而支離破碎,好半晌才顫抖地站起來,無力地跟在她身後下樓,「我同意聯姻。」

    他聽到自己在笑,笑得無比愉悅,可是只有天知道此刻有無數雙手在撕扯自己的身體,絕望、悔恨、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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