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74章 文 / 蘭罌粟
第174章
北宮殤幽深的眸子裡隱約閃過些什麼,寒氣卻絲毫未褪,輕喝道:「回柴玉院閉門思過去吧,沒有孤王的旨意,不許踏出院門,也不許任何人探視。」
這算是又一次被禁足嗎?說是囚禁也好,保護也好,我終歸都是個沒有自由的人。幽幽的歎了口氣,我無力再說些什麼,甚至,連行禮也忘了,只是黯然轉身,朝著桓雎宮門外走去。
身後的人均為我的大膽無禮而唏噓,然而,北宮殤卻沒有叫住我,任由我這樣走出他的視線。
「阿奴,你到底怎麼回事?你是在拿肚子裡的孩子和君上置氣嗎?」泠兒一路跟著我,臉都嚇綠了。
我不禁苦笑,「我怎麼會拿孩子去要脅他,我只是做不到身兼情人與奴婢的雙重身份罷了。」他是諾兒的父親,也是我最愛的人,我無法偽心的在他面前假裝卑弓屈膝,假裝唯命是從,我會氣他,惱他,恨他,皆因,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
愛情,本就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礎之上,沒有誰會真正去愛上一個奴隸,所以,就算會惹惱他,我也絕不會將自己僅有的一絲自尊踩在腳下,他們可以輕視我,但我自己不能。
至於諾兒,他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北宮殤奪走他的,就算,要與他力爭到底,我也絕不放手。
泠兒無奈的搖了搖頭,攙扶著我走進那扇院門,歎道:「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夠大膽,夠有勇氣了,可跟你一比,我才發現,自己有時候真有點畏首畏尾的。」
她的勇氣在於她能忍耐,能適應,能等待,可是,卻唯獨不敢去突破,封建禮教在無形中早已束縛了她的靈魂,於是,雖然勇於叛逆,卻仍潛意識裡屈服於世俗禮教。
「明哲保身也是一種生存手段,在這宮裡,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像我,僅憑一己之力,就想與這封建王朝鬥爭到底,為了自由,卻偏偏失去自由。
進入大院才發現,院子裡已經被人弄得面目全非,剛鋤好的那塊花田也被人踏平了,花鋤仍躺在地上,院子裡到處是泥土。
「看來,我不用擔心這幾天裡閒著沒事做了。」我拾起地上的花鋤,準備繼續開墾。
泠兒一把搶過我手中的鐵鋤,扔到了一邊,道:「你身子重,別再幹這些了,再說,這早上的事也夠邪門的,你還是進屋歇著去吧。」
是的,早上的事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什麼土地爺,這些話騙燕妃楚妃她們都沒人信,我這個二十一世紀來的現代女性當然更不可能相信,莫非,是有人在暗中出手?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人也算是頂尖的高手了,畢竟,要蟄伏在這宮中並不容易,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出手卻無人發現,可見,出手是何其的快。
倘若這個假設成立,那這個人到底是要幫我,還是要害我?
心念一動,我隨即對泠兒道:「泠兒,我餓了,能不能幫我做點吃的?」
現在早就過了午飯時間,泠兒自己也早就餓得不行了,聞言也不疑有它,點頭應道:「那你先回房休息,做好了我就替你送來。」
我依言回了房間,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她進了廚房,忙翻起床單撕成兩半,做成一條繩狀,跑到門前那棵臘梅樹下,將這布繩拋在了最粗壯的那根樹幹上,調整好適當的高度,打上了死結。
我四下張望,並沒有什麼可疑動靜,心一橫,我轉身進屋去搬板凳,準備做足了樣子,如果真有人潛伏在暗中,看到我要上吊,應該不會無動於衷吧?只要這個人出手,自己便多一分希望發現他。
從樹下到房間不過是幾步路遠,然而,就在我端了板凳剛剛跨出房門之際,那棵掛著布繩足有胳膊粗的臘梅樹枝突然應聲而裂,「卡卡」幾聲,便聳拉下來,垂在了地上。
我心中一震,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時,周圍卻依舊如初,別說人,就連影子也沒看到一個。
我忙放下板凳,走到樹下,只見枝幹處的裂痕有一半很平整,像是被利器割開了一般,另一半,則像是因為某種力道而撕裂,使得連樹皮也呈現了巨力拉扯過的痕跡。
這麼短的時間,這麼快的手法,這麼準的力道,幾乎不像是人力可以為之,而且,這個人果然就在柴玉院附近,否則不會這麼快,這麼清楚我的動向。
連樹幹都弄斷,這是想讓我求死無門啊,莫非,這個人真的只是想要保護我?那他會是誰?為什麼不露面?
「阿奴,發生了什麼事?」泠兒從廚房裡衝了出來,在看到那棵斷裂的臘梅樹後,處世不驚的她也不禁張大了嘴,忘了合上。
「樹,斷了。」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總不能告訴她,我剛才想用上吊引那個神秘的人出來吧?
泠兒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頓時一陣毛骨悚然,「該不會,柴玉院不乾淨吧?」
一天之內,發生兩件如此詭異的事,也難怪連泠兒都會多想,我寬慰道:「大白天的,別自己嚇自己,許是這樹本身就有病呢,做飯去吧。」
如果她會信,那才是真有病。但有時候,人也需要自己欺騙自己,尤其是,當她處於恐懼中的時候,自我欺騙也是一種很好的自衛方式。泠兒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又重新返回廚房,望著寂靜的院子,我知道,除非是這個人自願現身,否則憑自己的能耐,是根本找不出他來的,於是,也不再白費心思,回我自己的房間休息。
寒夜如水,時光靜靜的流淌著,我半倚在床頭,藉著油燈,翻看著一本這個時空的書籍,也許是下午小睡了一會的緣故,竟一點睏意也沒有。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讓自己養成了一個習慣,必須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的心平定下來。
正看得出神,油燈中的火焰突然微微晃動起來,只是片刻,便又恢復了正常。我心中一震,因為白天的事,我上床前特意關好了所有門窗的,沒有風,燈怎麼會晃動?
感覺到房裡氣流的不尋常,我不動聲色的放下手中的書,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把剪刀藏在衣袖中。
很快,與外屋相隔開的屏風後走出來一個人,碩長的身影被燭光映照在牆上,如同暗夜的魅影一般,隨著來人的走近,被一點點拉長。
他一襲紫金龍袍被這昏暗的燭光映照得有些不分明,也不知是光線的原因,還是他本來就臉色陰沉,冰冷的線條幾乎能將這空氣都凍結住。
是北宮殤,我的心稍稍安定下來,不動聲色的將剪刀又塞了回去。
我料到他遲早會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快,大概是為著今天白天的事吧。
我的默然似乎是惹惱了他,他的腳步放沉了些,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綠眸準確無誤的捕捉住我的眸光,深深探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