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70章 文 / 蘭罌粟
第170章
「赫連姑娘,好久不見了。」楊劍好半晌才開口,語氣不冷不熱,讓人分辯不出他心中到底是敵是友。
他終歸還是回了京城,對於我陷害他被貶的事,也不知他心裡是不是還記著仇,還有,他讓我刺殺北宮殤的事,想到這些,我就忍不住一陣心驚膽顫,如果北宮殤知道了,我便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有泠兒在場,我顧不得多想,不動聲色的應道:「楊將軍進宮來一定是有要事,您請便吧。」說完,我拉過一旁的泠兒,快步趕回柴玉院。
「阿奴,你怎麼啦?看你的樣子,好像很怕楊將軍似的。」泠兒被我一路拖著走,眉宇間頓生疑惑。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定下心情,道:「沒什麼,只是看他面目不善,不想多接近罷了。」不知為何,心中突生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楊劍不會就此罷休,而且,他是要對付北宮殤的,我該怎麼辦?
泠兒深深瞥了我一眼,倒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我暫時鬆了口氣,回了自己房間。
這一天我都窩在房裡沒有再出來,思忖著如何應對楊劍,可是,想了一天,還是沒什麼頭緒。
夜色已深,我寫過日記,正準備回房睡覺,突然燭燈下閃過一抹陰影,嚇得我差點失聲叫出來,然而,幾乎是同時,後背被什麼擊中,我只覺喉間似被什麼堵住一般,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響,連動彈一下也不能。
點穴?意識到這一點,我心中的恐懼被瞬間放大,該不會是,有刺客吧?我的諾兒。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孩子,可偏偏自己既不能動,又不能發聲,如果對方真的是衝著我和孩子來的,恐怕我今夜真的要在劫難逃了。
北宮殤,你在哪?我該怎麼辦?
就在我心急如焚之際,身後突然刮起一陣微風,也沒聽見什麼響動,但直覺告訴我,門開了,而且,有人進了屋,一股刺骨般冰寒的殺氣直朝我逼近。
泠兒呢?她睡了嗎?她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你為什麼怕我?」黑暗裡,一個男人的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傳了過來。
這聲音十分的耳熟,而且,今天白天還聽到過,竟是楊劍。說話間,他指尖輕輕一點,我頓覺全身一陣鬆弛,重重的舒了口氣。
他怎麼會來?我心中雖然緊張,可是,卻還是隱隱的放鬆了些,看來,他並不是要來殺我,否則,他剛才已經動手了,也不會替我解開穴道。
「我並不知道是你。」我沉聲應著,掩飾著心中的驚慌道:「這裡是深宮,楊將軍半夜潛入,難道就不怕被人誤會是刺客嗎?」如果我現在喊一嗓子,他這輩子很可能都完了。
楊劍顯然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卻一點也不驚慌,冷笑道:「你難道忘了,當初我被貶去邊境的真正原由了嗎?如果現在我被人發現,我想,別人更關心的,應該是你我的關係。」
是的,當初我故意和他曖昧不清,讓北宮殤誤會我和他的關係,如今,他倒反利用起這一點來,「楊將軍,你難道也忘了嗎,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調回了京城,這要是再出點什麼差子,說不定,連貶都不用貶了。」他不是一個笨蛋,他應該知道,想和我牽扯上這種關係,他就得賠上他自己。
黑暗裡,楊劍那雙凌厲的眸子微微瞇起,語氣冰冷的道:「所以,要想相安無事,你和我最好都能安靜一點,畢竟,這皇宮裡耳目眾多,我來,只是想說幾句話,說完就會走。」
我心中暗自一沉,他會冒這麼大的危險潛進宮,可見絕不是找我來閒聊這麼簡單的,當下沉住氣道:「你說吧,我聽著。」
楊劍瞥了我一眼,突然一把捉住了我的手,在看到我手腕上的鏈珠後,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濃了,「原來你還留著,我以為你有了君上的孩子,便什麼都忘了。」
我一把奪回自己的手,退後一步警惕的望著他,道:「你的事,我可以不過問,但如果你是想繼續利用我,那我勸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吧。」我保留著這鏈子可不是為了殺北宮殤,我也不可能再去傷害他。
楊劍不置可否的收回手,道:「看來,我還是料錯了你,女人終歸是女人,男人隨便哄兩句,便把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了,連你的父母家人都可以拋之不顧,我真是替你覺得可惜呀。」
「你不用拿我的家人來說事,報不報仇是我的事,你別以為用激將法我就會和你聯手。」說我自私也好,我的確沒有去考慮過赫連家的人的處境與感受,因我本來就不是赫連綺夢,我為什麼要背負這個包袱?就算以前我仇視北宮殤,也不是因為赫連家的這段恩怨,如今,我和他已經冰釋前嫌,任憑他楊劍再怎麼挑撥,我也不會上他的當的。
楊劍劍眉微攏,眉宇間多了幾分不悅,「你以為就憑你能做成什麼大事?我楊劍又何須來利用你?如果不是當初看你受盡欺凌,我會惹火上身嗎?我今天來不過是要告誡你,汝越國倒底還是屠魯氏家的天下,就算這個孩子生下來,也不會跟你有任何關係,因為公主已經向君上要了這個孩子,到頭來,你什麼都不是。」
「你說什麼?」我險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這不可能,君上從來就沒有和我提過這件事情。」北宮殤不會的,他明知道我什麼都擁有不了,這個孩子是我的全部,他絕不會答應這樣的事情。
對我的反應,楊劍早有預料,臉上沒有一絲詫異,只是冷笑道:「這就是事實,畢竟,這個皇朝還沒有全姓北宮,孩子不是屠魯氏家所出,這在朝廷已經是個忌諱,滿朝文武又豈能容忍一個罪俘生的孩子入駐宮廷?唯一的辦法,就是由公主來做他的母親。」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北宮殤便知道,這個孩子終歸不能屬於我?這怎麼可能,他連一點暗示都沒有給過我,甚至,他還為孩子取名諾兒,那他又怎麼能把我和他的孩子交給別人?
怪不得烏洛珠能那麼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這幾天連面都沒有露,原來,他們之間早就有了這樣的默契,是嗎?
「我不相信,我也不可能讓別的任何人成為這個孩子的母親,我不管你是抱著什麼目的,我是不會相信你的。」我咬牙說著,可為什麼心裡卻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壓迫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理智讓我覺得,楊劍不會跟我說這樣卑劣的謊言。
楊劍也不急躁,不急不徐的道:「其實你心裡比誰都清楚,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而且,你也完全可以親自去問君上,當然,那得看他願不願意跟你說實話了。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不過是出於對你們赫連氏家的同情,信不信由你,至於你要怎麼處理你和君上的關係,是情人,還是仇人,那更是與我無關,你好自為之吧。」
言盡於此,楊劍再不多說什麼,輕輕拉開門,消失在暗夜之中,如同一陣風一般,不留一絲痕跡。
他就這樣走了?我有些不敢置信,莫非,真的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壞?他來的目的,只是要告訴我這些而已?
我顧不得去想這些,因為他說的那些話已經完全的抓住了我的心,讓我陷入了痛苦之中。
細想之下,楊劍說的話句句在理,烏洛珠和她的國民是不太可能容得下這個孩子,可北宮殤若真的有這樣的打算,為什麼都不與我商量?或許,是他覺得我沒有爭取的權利嗎?
他說過讓我信他,他也說過,絕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我和諾兒,難道,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保護這個孩子嗎?
我癱倒在床上,再也無心睡眠,這幾天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又一次被擾亂。如果事情真的要這樣發展,我該怎麼辦?
不知過去了多久,突然有輕微的腳步聲朝我走近,我心中一驚,只當是楊劍又去而復返,猛的從床上驚起,卻見漆黑的屋裡一個身影朝著床的位置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