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54章 文 / 蘭罌粟
第54章
北宮殤無聲的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輕撫著她的頭道:「都做了王后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也不怕奴才們私底下笑話你。」
像終於找到了依靠,烏洛珠心底所有的委屈此刻都化作了淚水,在他懷裡宣洩,聲音哽咽的道:「您也不看看,我讓這阿奴欺負成什麼樣子?我這王后哪還有一點威嚴?如果您今天不為珠兒作主,珠兒這王后就不當了,省得讓天下人笑話。」
我心中一凜,將目光轉向北宮殤,突然很期待他會怎麼回答,而他也似有意無意的瞥了我一眼,眸沉如水,讓人窺探不出究竟來。
「就算要處罰,也得先把你自己的傷養好吧?」北宮殤輕輕將烏洛珠的手腕握住,抬到眼前,「如果不趕緊上藥,會留下疤痕的。」
「可是」烏洛珠心有不甘的瞪向我,「那好,等我傷好了,怎麼處罰她由我說了算,您可不許再護著她。」
北宮殤微微沉吟,既沒答應,也不拒絕,好一會,突然轉聲喝道:「好了,你們都滾下去吧。」
感覺到他語氣裡的焦燥,那些侍衛宮女忙無聲無息的跪退出門。
那雙懾人的綠眸繼而掃向仍自發呆的我,「你們兩個,還不快滾!」
我這才回過神來,忙和泠兒一起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站住!」烏洛珠突然又嬌喝道。
我和泠兒不得不又止住腳步,轉過身來。烏洛珠淚眼汪汪的抬頭看向北宮殤,泣聲道:「那碗藥總該可以讓她喝下吧?她是狼邪部落的人,現在又身為囚奴,君上不會希望她懷有你的子祠吧?」
看來,烏洛珠還是不肯就此罷休,我悄悄看向北宮殤,他鐵著臉,冷冷的掃了我一眼,眸中刺骨的冰霜讓我從頭涼到了腳,如果,他還是堅持逼我喝,那我又當如何?我不知道,只是此刻,面對他這樣冰冷絕決的眼神,我真希望那碗裡裝的是致命的毒藥,可以讓我再也不用見他。
「不必了,就算她懷有孤王的骨肉,孩子落地之時,我也會親手殺了他。」說這話時,北宮殤眼裡有著令人心寒的殺意,這樣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能刺入人骨髓裡。隨即,他不等烏洛珠再抗議,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卻面對著我和泠兒道:「現在,都給我滾出去!」
他凌厲的眼神也迫使人不想再多呆一秒,我咬了咬牙,轉身快步走出門去。
心中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他沒有逼我喝藥,本來我是該有點欣慰的,可是,他無情的眼神與話語,卻令我心寒。都說帝王無情,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北宮殤,我不會就此罷休的。如果孤末不帶我走,即便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我也要讓你痛苦一輩子。
泠兒一路默默的跟在我身邊,臉色慘白,看得出來很不開心。不過,在北宮殤這種魔君跟前當差,想開心也沒那麼容易。我自己已是不好過,也無遐顧及他人的感受,何況,我和她平日關係並不好,因此,也懶得理會她。進房後,將門一關,坐在了銅鏡前。
鏡子雖然打磨得很光,但也無法完全看清楚,只依稀辯出自己粉白的左頰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用手一觸,竟有些火辣辣的疼,這一定是被烏洛珠的護甲給劃傷的。我找來些清水,輕輕擦拭著,雖然這個身體不屬於我,但我還是很愛惜的,擔心著會留疤,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命都快不保了,這道疤又算得了什麼。
門突然開了,泠兒走了進來,手中握著一個白色瓷瓶,自顧自的坐到了我身邊,「塗點藥吧,這金創藥雖然不是最好的,但平時我們受傷時都用它,很少會留疤的。」她的語氣還是有些冷,卻已開始動手將藥粉倒入一個小碗裡,用筷子慢慢調和。
我有些意外,呆呆的看著她,不明白平時老愛和我犯沖的她怎麼會突然給我送藥來,見她用棉布蘸了藥正要替我塗上,我忙接了過來,「我自己來吧,謝謝你。」
泠兒也沒有拒絕,就坐在一邊靜靜的看我塗起藥來,這樣的她讓我覺得有些陌生,我張嘴想說點什麼,又不知自己到底要和她說什麼,她卻反而先開口了,「我進宮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宮女,竟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去爭那一口氣,今日若不是君上有心護你,只怕,你這小命也就白搭了。」
我怔忡的望著鏡中那張模糊的臉,淡笑道:「你是不會明白的,如果有一天,你的**不再屬於你,那末,你只有拚死扞衛你的靈魂,才能向世人證明你的存在。否則,生與死,又有什麼意義。」我不是赫連綺夢,我是蘇嬈嬈,我只是要做我自己,而不是在所有人把我當成她時,我自己也忘了自己。如果,人活著連最基本的原則和尺度都失去的話,那就真的會淪為精神上的奴隸,任人欺凌侮辱了。
似乎在沉思著我說的話,半晌,泠兒才回過神來,「或許你說的我不太懂,可是,細想想,你和我們有太多不同。這麼多年來,我的世界裡便只有君上,盡心的服侍他,聽從他的每一個指令,這便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是真的很用心很用心的在做,我留意他的每一個喜好,甚至只要他一個眼神,便能體會出他的意旨,我以為自己很懂他,可是,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自己得到的仍只是宮女的頭銜。君上跟前最得寵的侍女,原來自己盡了所有的努力和心思,竟只是他眼裡最稱職的侍女,只因為,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愛著他的女人,這或許也算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吧。只是,很諷刺,對不對?」
她這是在跟我說她的心事?我有些不敢置信,但她此刻的坦誠和她從未有過的淡淡的憂傷卻感染了我,或許,在這深宮裡,有無數像她這樣的女孩吧?自幼進宮,注定一輩子要待在宮裡,而這裡唯一的一個男人,或許,就是她們情感的寄托吧。偏偏,她們愛上的是君王,而君王的愛,卻是不輕易給的,君王的心,更不是常人能觸及的。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她跟我說這些,也並不是要我去安慰她什麼,這只是一種心靈的發洩。壓抑太久的秘密,說出來,會舒服很多。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會相信我。
果然,泠兒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笑道:「你一定在想,我為什麼會跟你說這些話吧?說實在的,在這深宮裡,我誰也不敢相信。就連果兒,其實也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她還太小,很多事還不懂得,嘴巴常常闖禍。對於你,我一開始就沒什麼好感,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你是他喜歡的人吧。但,我又莫名的相信你,所以,我也很矛盾。」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你說我是他喜歡的人?」
泠兒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垂著頭道:「我跟在君上身邊這麼久,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你,他改變了很多吧。」
我的心猛的提了起來,卻仍是不敢相信,「泠兒,怕是你多想了吧?你應該知道,我和他的身份何況,他那樣對我,又怎算得上是喜歡?」雖然,心底竟有那麼一絲莫名的觸動,但我還是理智的相信,那是泠兒的錯覺。戀愛中的女人,是會把身邊所有女性都當成自己的假想情敵的。
「或許吧,但我得提醒你,不要和公主正面衝突,這對你沒有什麼好處。你畢竟是一名宮女,有時得學會明哲保身,君上可不會每次都來得這麼及時的。」泠兒黯然的說完,便轉身出門去了。
我有些迷茫的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心裡卻早已亂成了團。
下午,果兒便嘰嘰喳喳的道出了一個令我心碎的消息,孤末走了,北宮殤親自送他出的宮門。他騙了我?或許,是我太天真了吧,以為他真的會為了我而甘冒那麼大的風險。也罷,反正也只有三個月時間了,既是走不掉,就做點別的事吧,至少,我不能就這樣的離開,我和北宮殤的帳還沒有算呢。
因為烏洛珠一整天的時間都待在桓雎宮,所以,北宮殤下令免去我今天一切雜務,只許留在住處。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思緒,以籌謀下一步該怎麼辦。看得出來,因為我的介入,烏洛珠已經抓狂了,如果,我能讓北宮殤愛上我,興許,要毀掉這個皇朝也未嘗不可。
都說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可怕的,而眼下,就有這麼兩個女人,足以助我燎起這把大火。只是,要怎樣,才能讓北宮殤愛上我?至少,是表面上讓人覺得他愛上了我?回想起自己在現代看過的那些言情小說和電視,或許,我能利用我那個時空的一些東西來吸引他的注意,只要他將目光放在我身上的時間多一些,烏洛珠和藍沁心中的火便會燒得更旺一些。如果再從中加以挑撥
想到這裡,我心裡不禁湧起一股心酸,曾幾何時,自己竟也要拿起復仇的利劍,去傷害別人,只因為不甘心被傷害。也許,這輩子注定了我要和北宮殤彼此傷害,至死方休吧。至於烏洛珠和藍沁,要怪就怪她們不該先來招惹我。
天一點點的黑下去,我坐在梳妝台前,藉著油燈,端詳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的看過這張臉,不可否認,赫連綺夢的確是個天生麗質的大美人,膚若凝脂,美眸生輝,雖然臉上多了一道細細的疤痕,卻並沒有變得猙獰恐怖,反而多了一絲我見猶憐。單論外表,赫連綺夢與烏洛珠絕對算得上是各有伯仲。
作為君主,北宮殤自然是見慣了各色佳麗,可他的後宮並不充盈,這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便是他對烏洛珠用情很深,以至於心裡容不下別的女子。第二,便是他並不好女色。不管是哪一個原因,對我都是個挑戰。
正思忖間,門突然被叩響,這麼晚了,會是誰?
「阿奴,君上有旨,宣你即刻去御花園。」泠兒隔著門板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