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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番外 真心真意 第十五章 冤家路很窄(一) 文 / 琴瑣

    第十五章冤家路很窄(一)

    黑甜一覺,真意睡得極安穩,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哥哥抱回去的,只記得睜開眼,已經在床上躺著,而那個素來寵愛自己的緣亦正笑盈盈坐在褥子上輕輕拂開自己的軟發。

    「我的公主睡醒了?」緣亦的聲音溫和如水,如看著珍寶一樣看著真意。

    真意甜甜地一笑,嗯了一聲,又問:「我怎麼在床上了?哥哥抱我回來的?」

    「王爺和你在院子裡說話,沒多久就抱著你回來了。你們說什麼了?王爺臉上還掛著笑呢!」緣亦說著已扶起真意,從屏風處拿來衣裳給她穿上。

    真意伸著胳膊笑道:「緣亦你別聲張,我就告訴你。」

    「什麼事情那麼神秘?」扶真意下床,有侍女拿來熱水手巾等,緣亦一併要她們退下,自己親手來照顧真意。

    「我告訴你啊……」真意湊在緣亦的耳邊低語了幾聲。

    緣亦手裡握著手巾驚喜道:「公主不騙我?」

    「騙你做什麼?」真意笑著自己挽起了袖子。

    「如此才叫人安心呢!不然如皇后娘娘說的,外人可就要看笑話了。」

    真意見緣亦喜笑顏開,卻跟著叮囑了一句,「哥哥害臊呢,你別問他,不然他惱了就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兩個呀都是小祖宗,要供著才行。」緣亦笑著將水杯青鹽遞給真意漱口,又絞了帕子給她擦臉。

    「我真的很孩子氣嗎?」真意嘟囔著問,「你們不嫌我煩?」

    緣亦笑道:「太后當年在你這個年齡,雖已是先帝爺的妃嬪,但其實也挺孩子氣的,何況我們公主是被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呢!」

    「真的?」真意笑道,「可是哥哥老念叨說:『母后怎樣怎樣,你又怎樣怎樣。』」

    「那還不是盼我們公主好?」緣亦說著拿柔軟的巾子擦真意的手,見到真意左手腕上那串琥珀,不禁笑道:「公主什麼時候帶起琥珀來了?如此更像你的母后了,她也喜歡琥珀。當年從燕城回來後,腕上的琥珀不曾離過手。我記得……那串琥珀也跟著殮入棺木去了。」說著鼻尖酸楚,不禁自責,「瞧我說些什麼話,沒得召自己不高興。」

    真意臉上的笑容也淡了,靜靜地問了一句:「母后她也喜歡琥珀?那父皇呢?」

    緣亦沒有察覺其中的微妙,只答:「先帝爺喜不喜歡琥珀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你的母后很喜歡。」抬頭見真意怔怔的,遂問,「怎麼了?」

    「哦……沒什麼!」真意笑著敷衍過去,可心裡卻怪怪的,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也許緣亦不像端靖母妃那樣熟悉父皇,所以不知道父皇也愛琥珀,也許母后本身就是愛琥珀的,但自己那一日並沒有問端靖母妃。

    可是……為什麼那個婦人也愛琥珀?難道愛父皇的人,都愛琥珀麼?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拿國和公主的妝奩來給你梳頭。」緣亦說著離去,只留下坐在梳妝鏡前的真意。

    看著鏡中自己的臉蛋,大家都說這就是母后的模樣,很像嗎?像得能讓所有人都想起母后麼?

    她抬手看著腕子上的琥珀,兀自喃喃:「緣亦說帶著琥珀就更像母后了……」莫名的眼圈驟紅,真意咬了咬嘴唇,將手腕上的琥珀摘下收入了自己帶出宮的行囊裡,換了綠幽晶鏈子套在了手上。

    此時希爰樂顛顛跑了進來,擁著真意笑道:「小姨小姨,爹爹和娘都不怪我們,只要我們往後不再皮就好。今天太陽好,爹爹要帶我們去逛京城,中午逛到城外野炊放風箏。我只在春天放過風箏,原來秋天也可以呀!」

    「傻孩子,你愛放風箏,一年四季都可以啊!」真意將所有的心思藏了起來,點了點希爰的鼻頭笑道,「對啦,昨晚你怎麼把事情都怪在小姨身上?往後我定不帶你出去玩了。」

    希爰嘟著嘴道:「昨兒我看外婆姑婆疼小姨比疼我還多,所以我想要是小姨犯錯的話,大家一定不會責怪的。」

    「是嗎?」真意淡淡地一笑,心裡似乎沉了一沉,隨即又笑道,「好啦好啦,等小姨換了衣裳梳好頭,我們就出發。」此時緣亦也進來,便忙著給真意做新妝,希爰樂呵呵圍在一邊,看似歡樂的氣氛裡卻隱藏了一絲淡淡的惆悵。

    皇室之中,一天的生活也開始了。自中秋節後,翠屏殿尚婕妤受寵頗多,今日又蒙聖恩升了嬪位,雖然還未下旨冊封載入玉牒,但人前人後大家已喊起了尚嬪娘娘,讓尚氏好不得意。

    尚婕妤閨名秋芳,家族並無鴻儒將士,僅一介富賈平民出身,尚老爺晚年花錢捐了一個小京官,尚秋芳是她的次女,也因此列入選秀之列,於乾熙十四年入宮。實則也在宮裡熬了五個年頭,到了今年夏天才忽然得到了聖寵。

    尚氏一門本無可圈可點之處,但尚秋芳的母親顧氏卻是戶部尚書顧偉江同父異母的妹妹,當年顧尚兩家如何聯姻已無從追溯,但如今朝野皆知,戶部尚書的外甥女是宮裡正受寵的尚婕妤。

    此時坤寧宮裡沈煙與錢韻芯正陪著悠兒喝茶,這些年皇后依然不習慣每日接受妃嬪的晨昏定省,但時常會邀請皇貴妃與仁貴妃喝茶,偶爾宜妃、孫昭儀、徐淑媛等幾位體面高貴的妃嬪也會在側。

    「這宮裡的茶,還有誰能比過仁貴妃的,當年端靖太妃也最愛喝你烹的茶。」悠兒端著一小杯香茗,極其享受著茶香的滋潤。

    錢韻芯卻冷笑道:「端靖太妃喜歡,可她卻離皇宮遠遠的,這麼一走就是十幾年也不說想我的。皇上以前也喜歡……可如今人家只愛喝狐媚女人奉的酒水,哪裡還記得一杯香茶提神醒腦呢!」

    悠兒嗔道:「你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說話還如此沒有遮攔,叫孩子們聽見了像什麼樣子?我這幾日還惱真意說話沒規矩,想著她都是哪裡學來的。」

    錢韻芯卻不以為然,恨道:「孫昭儀生了小皇子也沒見皇上鬆口晉個側妃,她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憑什麼越到嬪位去?娘娘就這麼看著皇上寵幸她,難道我們和皇上十幾二十年的情分,都不算了?」

    「妹妹!」沈煙出言道,「這樣的話大不敬,往後不要再說了。尚婕妤有她的福氣,又豈能你我來阻攔?只是有福氣未必能承受,她能不能走得更遠,你又如何知道?不要此刻就先急躁起來,自己先失了儀態。」

    錢韻芯不屑道:「她雖然年輕,可論容貌論、才情、德行、人品,她比得過姐姐你和娘娘麼?幾位昭儀淑媛貴嬪,哪一個又不比她好!皇上究竟為什麼……」

    「仁貴妃!」悠兒終於開口了,「如此聒噪只會叫人笑話,你且查我昨日說的那些就好。正如皇貴妃說的,有福氣未必能承受,且看她的造化了。如今她還算識大體懂本分,你何必咄咄逼人?前兩年孫昭儀蒙聖恩,也不曾見你這樣。」

    錢韻芯正色道:「就是叫娘娘說中了,臣妾不知為什麼,一看見她就從骨子裡不喜歡。她如何能和孫昭儀比?一個若是荷塘裡的蓮花,那她就是……」

    「娘娘比什麼呀,那蓮花可是皇貴妃娘娘獨有的,別人可不敢比!」白芷笑著來添點心,一壁道,「主子,全喜說尚婕妤在外求見,彷彿是要謝恩。」

    「謝什麼恩?她還沒冊封呢,只是皇上隨口說一句罷了。」錢韻芯不屑地冷哼,「要她回去,越發自以為是了,明知道娘娘早晨不見妃嬪。」

    白芷卻只看著悠兒,等她的吩咐。

    「君無戲言,難道我們敢說皇上沒說過?別在這上面計較,一個嬪位能尊貴到哪裡去!」悠兒安撫了錢韻芯,遂對白芷道,「只是我的確不想見她,打發她走便是了。若她實在想謝恩,就在門口磕了頭,我心領了。」

    錢韻芯吃吃笑道:「我倒想出去看她磕頭呢!」

    「去吧!」悠兒閒閒地捏了一款菊花糕,「只是別讓她對你生了恨,你還要替我查事情呢!若你此刻送個人情給她,那是再好不過了。」

    「若是如此,臣妾反不想見!」錢韻芯很不樂意卻對著那個狐媚女人笑。

    沈煙淡淡笑道:「為了兒子呢?難道……你不懷疑她?」

    錢韻芯一下來了精神,極美的眼眉微微一動,起身朝悠兒福身道:「臣妾明白了。」隨即拉著白芷,「走,咱們看她磕頭去。」

    沈煙則輕聲對悠兒道:「娘娘放心讓錢妹妹去做?」

    「你靜得很,不想煩你。而她一心都在皇上和孩子身上,皇上那裡哄兩句她就沒氣了,孩子那裡,她若不親手把膽敢謀算她兒子的人揪出來,只怕連飯都吃不下。本以為她大大咧咧不能做大事,可是這幾年孩子越來越多操心的事情也越來越多,若只有你我,還真轉還不過來。到底是將門虎女,一般人比不了的。」

    沈煙淺淺一笑,看著錢韻芯離去,又道:「項兒身上的傷好多了,那個孩子我會替您看著的。」

    「也不必盯得太緊,他是個好孩子。」悠兒舉杯喝茶,許是因清甜的菊花糕將味道留在了嘴裡,這一口茶,竟喝得如斯甘甜。

    漸漸的,日頭斜斜曬下,便有兩架華麗的馬車從央德公主府出來,馬車駛入熱鬧的街市,時而停在胭脂鋪前,時而停在點心作坊的門口。但總是能見到一個白衣男子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孩子從車上下來,而他也總耐心地再將妻子和孩子們送回車上,卻很少讓他們下車步行。

    可僅僅如此,馬車的華麗和車上人鮮亮的容貌衣裳,就已經惹人注意,自然下車步行是更不可能了。

    希爰卻不太樂意,抱著母親的胳膊嘀咕道:「昨晚和小姨在街上走才開心呢!這樣悶在車上,真沒意思。」說著探出頭去對和車伕一起坐在前頭的父親道,「爹爹帶希爰下去走走好不好?」

    若珣早已將女兒拉回來,拍了額頭訓道:「帶你出來玩還不滿意?」見女兒委屈,又耐著性子教:「我們是皇親,從來就不愁吃喝,所以我們也必須有皇親的體面和尊貴。每一件事情的背後都會有代價,如果我們希爰往後不穿漂亮衣服不戴漂亮的首飾,也不做小郡主了,那娘一定放你下車去。你樂不樂意?」

    「那小姨樂意嗎?」希爰認真地別過頭來看真意,「小姨樂意為了下車去玩而不做公主嗎?」

    真意愣了愣,本想說心裡話,卻還是笑道:「那我寧願有漂亮的衣裳和首飾。」

    「那爰兒跟小姨學。」希爰對母親認真道,「爰兒跟您好好地坐車!」

    若珣哄了哄女兒,轉頭來看真意,卻見她低頭撫摸著手腕上的綠幽晶手鏈顯出了少有的安靜。若珣如果沒記錯,自己回京以來還頭一次在真意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這一刻真意不像她的母親,其實更像她的哥哥,也有他哥哥眼眸裡那淡淡的不叫人察覺的哀愁。

    若珣不知到真意何時開始有這樣的哀愁,但從母后去世的那天起,臻昕的眼睛裡就再也揮不去這一絲悲傷,直到如今它仍舊存在。

    如此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中午,馬車一路駛向城外,那裡慈愨、央德等早已準備開,亦邀請了幾位貴婦人和臻昕他們兄弟幾個搭了幾頂棚子來吃飯。但僅有臻雲帶著段芷璇來了,其他叔侄幾個另有事務在身未能赴約。

    「本來也就順便請一聲,料定他們有事情來不了的。」慈愨笑道,「來多了也不好,沒得驚動了衙門派人來伺候。」

    緣亦卻趕著問臻雲,「和郡王可知道你弟弟去哪兒了?被皇上叫去了麼?」

    臻雲卻笑:「緣亦你等著……」話未說完就被妻子攔下,笑道:「五叔叔和傑宸在一起,夫人不必擔心。」

    眾人皆笑緣亦操勞,卻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希爰見尚不能開飯就磨著真意去放風箏,臻雲怕兩個女孩子有閃失,便也跟著過去。希爰跟著舅舅小姨玩了許久,被若珣派人催了兩三回才捨得回來。

    將近棚屋,卻見席中坐了一個穿了淺紫色袍子的年輕男子,那身紫色的衣裳將男子高貴的氣質襯托無疑。

    「小姨,那個人是不是昨晚我們救下的?」希爰拉著真意的衣袂問,「那人也穿著紫色的衣服呢!」

    真意搖了搖頭,「我都想不起他的模樣了,昨兒太亂了。」便問臻雲,「四哥認識他麼?」

    臻雲笑道:「看著像是嘉蘭國世子聞人淵,他可真是哪兒熱鬧往哪兒鑽。」

    真意眉頭一皺,有些怒道:「就是那個對別人說我玩火**的嘉蘭國世子?」

    「哈哈……」臻雲笑道,「有這樣好玩的事情?我怎麼沒聽說。」

    真意苦惱道:「宮裡人都這麼以為呢!」

    亦在此刻,西郊馬場裡也正張羅著眾人的午飯,韓柔獨自坐在屋子裡,看著窗外一些師傅席地而坐啃著饅頭,眉頭微微一蹙。

    她面前攤著一本賬冊,上頭一筆筆都是要還的錢。其實馬場有錢,只是暫時轉不過來,可是那些損失了馬匹的人家,未必肯等。

    「大小姐,您的午飯。」一個小丫頭送了飯菜進來,還沒放下,就見一個師傅進來道,「大小姐,昕親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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