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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四十九章 檀香御扇(三) 文 / 琴瑣

    第四十九章檀香御扇(三)

    「不必了皇上!」季潔抓著臻傑的胳膊阻攔,又知失態連忙退後跪坐於床榻上欠身道,「臣妾沒什麼,太醫才走而已,若又召回來,各宮姐妹還以為臣妾得了什麼大症候。且太后、太妃俱在,臣妾實在不敢勞師動眾。」

    臻傑頗感念其識大體,溫和笑道:「你也太拘謹了,生了病就要問醫才行。好吧,今日就依你,若再有不適一定要請太醫來。」說著又吩咐紫蘭等好生照顧主子,自己陪了季潔說了會兒話看她喝下湯藥,便也走了。

    皇帝一走,季潔大大鬆了口氣,要知她確實沒得什麼病,臻傑若喚太醫定是請來他信任的人,那些老院士一搭脈便知身體好不好。若非自己阻攔,許就要穿幫,甚至被那太醫反過來要挾。當真有些後怕。

    「主子,皇后娘娘賞的東西收在哪裡?」紫蘭捧著那只裝了折扇的盒子看著季潔。

    柳眉瞬時扭曲,季潔冷笑著道:「娘娘賞的東西自然要妥善保管了,你且收藏起來,別叫我看到。」

    紫蘭不解,只諾諾地去做了。

    鼻息有清新的味道侵入,要腦海霍然清醒了半分,季潔循著香味看去,是有風吹動了那兩盆薄荷,再加宜人館送來的,屋子裡倒清涼了好些。可卻惹得季潔很是厭惡。

    「紫蘭,你收拾了偏殿給我去住,這屋子裡又是焦味又是鳶尾香,又是這該死的薄荷,熏得我腦殼疼。」

    才放好了折扇的紫蘭連忙應下了,帶著人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方把主子接了過去。自此季妃便在玉林宮內「隱居養病」,何時再出宮行走,尚不得知。

    能讓季潔驚慌到在皇帝面前失態,卻都是在悠兒的計劃內。這一邊古嬤嬤正拿了好些新送來的布料供給主子挑選以做過了先帝百日禁娛後的新衣裳。卻問道:「季娘娘這一病不知何時能好,娘娘篤定將事情都交給錢妃娘娘來做?以她的脾氣不定要把後宮打理成什麼模樣呢!」

    悠兒伸手撫過滑如流水的江南絲綢,臉上的表情無任何變化,只一如平常笑道:「我倒沒想到季妃會選擇暫時退出,她退出最好,眼下我只想保住班君嬈肚子裡的孩子,別的什麼也不想。至於錢妃那裡……端靖太妃教了她那麼多,若再不明白,那真真愚蠢了。且她素來潑辣厲害,讓宮嬪們忌憚幾分也好,清靜的不還是我麼!」

    古嬤嬤頷首稱是,捧著手裡柔軟的布匹笑道:「皇上特地要內務府將金海上貢的絲綢和雪緞拿來您這兒。奴婢看著都解思鄉之愁。」

    悠兒笑得心暖,對嬤嬤笑道:「你也挑幾塊做些衣裳,我看你穿著也喜歡。再挑些不太艷麗的送馨祥宮、裕乾宮,讓太后和太妃也裁新衣裳。」想了想又道,「不要忘了玉林宮,其他殿閣均按份例送過去,唯獨玉林宮你再送我特特賞的過去,往後吃穿用度,我這邊但凡有的全部勻一份送去玉林宮,只是再加一樣,每次都送一把折扇過去。」

    「折扇?」嬤嬤不解。

    悠兒的眼眸裡透出少有的狠意,「就是折扇,她季妃最喜歡這樣東西了。」

    於是,皇后不曾對季潔當面做出任何質問和懷疑,卻時不時拿了折扇送與她,要季潔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得心力交瘁。幾番之後她幾乎嘶聲喊叫著要紫蘭往後再不許拿坤寧宮送來的東西給自己看,可皇后之後只派古嬤嬤過來,古嬤嬤作為皇后最貼心的侍僕差不多有半個主子的臉面,季潔不得不親自接待,然每每看到那特地送來的形形色色的扇子,她都臉白如紙,夜夜被噩夢驚醒,不知何日是頭。

    宮裡人自從錢妃掌事後都安分了許多,她母老虎一樣的人物憑誰也不敢惹,於是倒真只有些柴米油鹽的事情要錢氏費心,她上了幾回手尚做得不錯。而宮中妃嬪也不免奇怪,緣何季妃如今大有從前貞儀貴妃的勢態,越是得到帝后關心,身子越是不濟,便紛紛認為是這些年日日辛苦積勞成疾,且看皇后時不時派人送些東西過去噓寒問暖,也沒有誰敢輕視了這位病居的妃子。

    前朝自那晚有歹人行刺,朝臣們也安靜了許多,忽侖人與包致遠一類日日佯裝調查,卻只與皇帝軟磨硬泡,遲遲都不出個結果。實則他們是知安插在宮內的人幾乎全被皇帝清除,在不能知己知彼的情況下,步步都需走得小心,切不可急功近利。正如那日悠兒對臻傑說的,顛覆一個朝廷非朝夕可行。陳東亭一夥既有忽侖王室支持,便也不會失了謀算。

    轉眼夏去秋至,不知不覺已到了十月,茜宇的肚子越來越大,再過一月便將臨盆。這一日,慈愨太妃的鳳駕終於到達京城,同樣的路程她走了幾乎是正常人兩倍多的日子,一來因路上病了一場,二來是要慢慢地邊走邊等後頭送臻雲的人趕上來,於是最後娘兒兩個一同到達了皇宮。

    母女四年不見,若珣與德妃再見自是垂淚相向,叫人好不心疼。而茜宇也有大半年不見臻雲,小傢伙越發長高,眼眉間也像足了生母古薀蘊,茜宇再見也是感慨萬分。馨祥宮內便又喜又憂熱鬧了好些時候。再有悠兒帶著各宮前來參見慈愨太妃,迎來送往足足到了傍晚時分方安靜下來。

    此刻若珣早帶著臻雲往書房去認路認兄弟侄子並見書房太傅,茜宇姐妹三個便難得有靜下來的時候說話。當初茜宇被赫臻和張文琴派回京城時還纖纖弱弱的身子,如今已大腹便便即將臨盆,而赫臻竟離開燕城後也一去不復返,又看這馨祥宮物是人非的,德妃每每感歎,開朗如她也難抑淚水。

    「德姐姐莫再傷心難過了,先帝走便是走了,你我還需為孩子們活著。」璋瑢端坐於一旁,話雖如此,心裡卻不得不苦笑,凡是赫臻的女人,凡是愛他的女人,又怎麼可能不悲傷?

    茜宇亦說這同樣的話勸慰,待見德妃心情平復了些,方問道:「聖母皇太后好麼?」

    「她回去後就一直靜心禮佛,甚少與我們說話,我們那兒哭了幾回,把該做的都做了,便有孩子的摟著孩子過,沒孩子的偶爾聚聚說話。說起來,那日子又淒清又落寞。偌大的燕城別宮,好似一個寡婦堂,死氣沉沉,連說話也沒有大聲的。」德妃語畢,深深歎了口氣。

    茜宇聞言,心中難抑酸楚,他知赫臻若不佯死,這些女人起碼還活得有盼頭,而如今皆如一潭死水,沒有雨露為其注入新生,最後面臨的只有乾涸。

    「宇兒啊!」德妃突然抓著茜宇的手,滿目的淒楚悲傷,「我聽說先帝走前見過你?他傷得很重很痛苦麼?他說什麼了嗎?」

    茜宇突然淚湧難抑,晃著腦袋哽咽道:「他一直昏睡著,他沒有看到我,我們更沒有說話。」

    璋瑢凝視著茜宇落下的淚水,彷彿欲從淚光的折射裡看出什麼來。

    「為什麼有那麼歹毒的人?」德妃恨道,「皇帝不查麼?他不想為父親報仇麼?」

    璋瑢見茜宇已泣不成聲,只得過來勸道:「德姐姐,你看宇兒身子那麼重,實在悲傷不起了。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們就不要再提了。提了,赫臻也活不過來了。是不是?」

    德妃方驚醒,扶著茜宇道:「好妹妹,你別難過了。是我不好。你肚子裡是眼下赫臻留下的最後的念想,她是我們所有人的孩子。你好生保重,莫為了我傷了身子。」

    茜宇漸漸平復,扯出笑容道:「是我自己悲從中來,總覺那日應該……」語至此,卻不說了。

    璋瑢暗自歎了口氣,面上卻笑道:「還要恭喜德姐姐呢,皇上可是為她的皇妹謀了個好夫婿,駙馬爺一表人才,又是當今皇后嫡親的弟弟。姐姐日後可享兒女之福了。」

    德妃笑道:「我多沒出息,聽聞女兒要遠嫁忽侖,便火急火燎地要往京城趕,奈何身體不支就病倒了。如今聽你這麼說,當真歡喜。」

    茜宇也笑了,拉著德妃笑道:「珣兒的女兒心思如今全在舒爾身上了,那孩子也的確叫人喜歡,皇帝很是器重,真家世襲爵位,珣兒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幸福。這些日子前朝有些繁忙,待過些日子皇帝那裡鬆一鬆了,叫那孩子進宮來給你瞧瞧。」

    「如此才好,四姐姐早急不可待了。」說話的是臻昕,他學完了今日的功課跑來母親的屋子,又給璋瑢與德妃行禮。

    德妃摟著臻昕笑道:「這些年有你在四姐姐身邊,四姐姐她定不寂寞的是不是?」

    臻昕卻笑道:「四姐姐多時是住在央德姑姑府上,姑姑把姐姐照顧得很好。」

    「過兩日請皇姑進宮,姐姐當面謝一謝皇姑才是。」茜宇笑道,「我來時初見珣兒也多幾分驚喜,沒想到這孩子竟養了這麼好的性子。」

    德妃歎道:「果然我這個母親是失職的,卻要女兒讓別人來操心。」

    眾人正說著,卻聽緣亦進來道:「主子,惠貴嬪欲來參見慈愨太妃,您見是不見?」

    德妃奇道:「方纔皇后帶得諸妃行禮沒有這位貴嬪麼?怎麼獨獨跑來見我?」

    茜宇示意接見,按著德妃的手苦笑道:「姐姐是不知,莫看睿皇后比她婆婆強,可這些妃嬪比我們當年更強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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